作者:鸦瞳
他要军机大臣直接上传下达, 要他们才德兼备,互相不生龃龉。届时,没有无趣的个人所图,没有冗长繁复的程序耽误时机,将是黎明社稷之大幸。
雍正只是设想一番,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激情。只不过他惯来喜欢冷着脸, 饶是情绪已经不平,面上也仍是淡淡的。
他开口问:“这也是秦道然与朱轼教你的?”
胤小祕摇了摇头:“四哥,秦老教我什么你都知道呀。至于老朱, 他教的我都在这文稿上写着呢!”
可怜的朱大人惨遭小人暗算而不知。
况且,胤小祕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人, 个头也就到他皇兄肚子那么高,朱大人想计较都会被人笑话跟个孩子较真。
雍正无奈, 一伸手就揪住幺弟的耳朵:“……少给朕上眼药, 朱轼那个严苛古板的性子, 教不出这么胡闹的文章。”
小团子最怕的就是皇兄揪耳朵和打屁股,连忙嘴上讨饶,认错速度奇快。
胤禛懒得跟他计较,刚一松手,人就顺着座位滑到地上,胡乱趿拉着鞋子跑出小半个屋子。
等确认安全了,胤小祕才松口气:“四哥,你这个脾气可得改改,怎么一言不合就生气呢,我都没反应过来。”
又补充道:“生气不好,人得常笑笑,才能活得久呢。”
回应他的是胤禛的冷笑。
小团子缩成个鹌鹑:“……要不你还是别笑了吧,怪渗人的。”
胤禛忍无可忍,就想拿手上的一沓文稿去砸幺弟。
小家伙突然记起什么,连忙比了个休战的手势,大喊道:“四哥,我想起一件顶重要顶重要的正事儿,你不要胡闹啦。”
雍正:“……”
到底是谁胡闹?朕好憋屈。
胤禛缓了口气,叫自个不要跟这混不吝一般见识,才没好气问:“你能有什么重要事,说。”
“就是之前,四哥你不是叫我去理亲王府看看二哥嘛。”小团子背着手扭扭捏捏笑,“我去啦,把二哥弄得大哭一场,还扬言要教我百家学说,教我习字,把我也欺负哭。他叫我回来问问皇兄答不答应呢?”
雍正:“……”
什么乱七八糟的。
雍正凉凉:“你二哥肯定不是这么说的。跟朕好好说,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叫理亲王哭了?”
胤小祕觉得四哥可真麻烦,只好简单提了提跟汗阿玛种花的那段经历。而后耸耸肩道:“我只是带着二哥去看花花,然后摘了一朵送给他,他就哭啦,可不能怪我。”
胤禛神色复杂,不知该说幺弟什么好,只能憋了一句:“朕叫你出去亲近亲近兄弟们,头一回你把自个摔的下不来床,这一回,又把老二给弄哭了。你不惹点事心里不爽快?”
小团子一听他皇兄劈头盖脸的教训,还挺委屈:“那还不是皇兄你派我出去的。叫我帮忙没有赏赐就算啦,还要训斥我,哪有你这样的!”
雍正被幺弟这番可怜巴巴的话一控诉,竟然莫名觉得还挺有道理。
他轻咳一声:“罢了,这回看在结果还不错的份上,朕就饶了你。至于赏赐——”
胤祕乌黑的眼亮起来,凑到他皇兄膝边:“什么什么?”
胤禛勾唇:“理亲王不是要教你读书习字吗?朕允了,明日便派人去传旨,许他每旬进宫几趟,就……安排在养心殿西配殿,督促你读书。”
“朕记得你二哥的字极好,是耿介教习的书法。百家学说,众兄弟里也只有你二哥最为精通。你要好好跟着他学。”
胤小祕:“这算什么赏赐!”惩罚他还差不多。
“你若不满意西配殿,就跟你二哥待在朕眼皮子底下学。”
小团子连忙换上一张笑脸:“不啦不啦,西配殿挺好的呢。”
一个汗阿玛管的太严,都叫二哥消沉成这样了;怎么四哥还要跟着一起闹腾呢。胤小祕摇头叹气,觉得自己的老哥哥真是太幼稚了。
雍正对幺弟的反应很是满意。甚至发觉欺负小幺,逗得人上蹿下跳,竟成了他最喜欢的放松之事。
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
翌日一早,传旨太监张保带着圣旨便去了理亲王府。
胤礽跪听旨意,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只是私下里教导二十四弟读读书,写写字,没想到竟然搞得这么正式,甚至读书的地点还选在养心殿。
一瞬间,曾经册为太子的允礽有些百感交集。
宣完旨意,张保叫小太监们将圣旨合起来,亲自递到了胤礽手中。笑吟吟揖手:“恭喜二爷,咱们皇上最是怜惜兄弟情,二十四阿哥如此被上心对待,二爷您也是同样的理儿。”
允礽这几日精神慢慢恢复了许多,双颊不似刚从咸福宫出来时那般,凹陷的吓人。
他笑着回话:“张公公替我多谢皇上,他的心意,允礽这里都记住了。也请叫皇上放心,二十四弟同样是我的幺弟,自当尽心竭力教导。”
张保得了这话,才有些安心下来:“皇上还有句话,着奴才带给二爷。”
允礽拱拱手:“公公但说无妨。”
“皇上问,这眼瞧着就入夏了,二爷若是身子歇好了,可愿去帮他管着理藩院?”
张保这话说完,便静静瞧着允礽的反应。
只可惜,到底是曾经培养作为储君的人,即便心中有点什么,也不是他能够察觉出来的。
很快,允礽浅笑,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遥遥一拱:“张公公替我也带个话回去,就说允礽,明日便进宫去谢恩。”
张保连声道好,带着消息赶回了宫中。
雍正知道了允礽对这件事的反应,沉默片刻。
入春以来,允礽便一直对众人避而不见。
胤禛心中隐约知晓是为什么,却有些无可奈何。后来,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叫小幺跑了一趟理亲王府,这才不过几日,竟真的奏效了。
他回神,低声吩咐道:“去取比利时传教士新送来的天体模型,送到咸福宫去。”
苏培盛笑着应道:“诶,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小阿哥知道了肯定欢喜。”
雍正笑了笑,难得有这么一回,打从心底里觉得幺弟十分可爱。
果真是汗阿玛留给他的小救星。
*
做一件事最开始,总须得试试水。
雍正便打算投石问路,借着罗卜藏丹津叛乱一事,试着组建军机处,看看水花溅起大小,再做下一步决定。
他左右思量,最终选择私下召见了一次张廷玉。
他与张廷玉君臣日日见面,召来本就不稀奇,旁的满汉臣子也不敢对张中堂生出不满来。
这都是张廷玉靠着自己,而非他父亲张英一步步走出来的。
便是出于这一点考量,雍正定下了张廷玉作为领班军机大臣。
养心殿内。
雍正将自己的构想详细说与张廷玉,忍不住提了一嘴,说这“军机处”的名字还是二十四阿哥起的。
张廷玉:“……”
皇上这副骄傲的样子,是等着夸点什么?可是一想到小魔王那副志得意满的小模样,臣实在夸不出口啊!
上首的帝王瞧见张中堂这副为难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声。
君臣一派和乐,苏培盛弓着身进来,小声附耳道:“万岁,理亲王进宫了。”
雍正收敛表情点点头,下意识的望了门外一眼。
这还是圣祖爷守灵之后,他与二哥头一回单独相见。
他挥手着苏培盛退下,垂眸与张廷玉嘱咐:“衡臣,秘密甄选军机处入职大臣的事宜,朕便交给你了。此事须得慎之又慎,不必讲求速度,只看合不合适。你也不必再昼夜不停歇的忙活,保重身子重要。圣祖爷有你父亲张英辅弼,朕同样也少不得你。”
张廷玉不知道心里感不感动,反正面上感激涕零,就想要跪谢皇恩。
雍正向来不喜欢这些个虚的,拦住好声道:“你我君臣之间不必如此。好了,朕还得见个人,就不留你了。”
张廷玉领了旨意,躬身拜别走出养心殿,正撞上前来请安探望的允礽。
乍一瞧见理亲王着朝服,戴朝珠,眸光坚定地立在抱厦外头,张中堂都为之一顿。
二爷如往常一般仍是笑着的,只是这笑里有了温度,春风和煦,眸光也比先前亮上几分。整个人立在那处,精气神是活的,与乾清宫守灵时判若两人。
张廷玉心生欢喜,倒没表现的太明显,拱拱手见礼。
允礽浅笑:“中堂还是这般龙虎精神,从前就听闻您每日四更天起,操劳一整日,万万要保重身体。”
张廷玉心头一暖,与允礽多说了几句,等苏培盛亲自出来接人,才拱手与他作别。
每日操劳朝政的张中堂,忍不住回眸忧心起这对皇家兄弟。
允礽在张廷玉的遥望中,步入养心殿暖阁。
胤禛已经换了身常服坐在罗汉床上,瞧见允礽进来,先是一怔,继而拦了他行至一半的礼,无奈道:“二哥如何这样生分,难得见你进宫一趟,兄弟许久未见,还得朝服朝珠的穿戴着。”
允礽笑了笑:“既是兄弟,也是君臣。昨个皇上已经向臣表明心迹,今日换我前来,说是谢恩,谢的却不止是昨日的圣旨。这件事于臣而言很重要,自然要正式一些。”
这话就是知道小幺是他特意派去宽宽心的了。
雍正有些动容,摆摆手赐座:“朕是说不过二哥,从前你便有君子行事的那一套,这么多年了,依然没变。”
“看到二哥如此,朕很高兴。”
允礽接了苏培盛递上来的新茶:“多亏了皇上与幺弟。”
想了想,允礽主动开口:“皇上派臣去管着理藩院,可有什么嘱咐?”
这也是允礽今日亲自进宫一趟的原因,有些话,不好叫旁人转达,也不能明面上写在纸里。
雍正叹了口气:“旁人不知晓,二哥应当知道,理藩院管理蒙古、回部、西藏、新疆等地事务,对大清来说,是外防上的一道坚实壁垒。”
允礽垂了眸,看着茶碗里打着旋儿的茶叶子:“圣祖爷从前就提起过,自汉、唐、宋、明以来,历代俱受蒙古侵害,若能令其归心入我朝,当为开天辟地的幸事。”
由此可见,理藩院设立之初,背后有多少雄心壮志。
允礽忽然有些明白了雍正叫他去任职理藩院的深意。
他斟酌片刻,绕了个弯子递话过去:“皇上今个这普洱嫩叶沏得极好。这泡茶时沸水一冲下去,茶叶便会四处翻腾,溢出茶味。臣在想,这莫不是正如如今的蒙古二十四部,被谁搅了一通浑水,蠢蠢欲动了?”
雍正畅笑一阵,叹息道:“这便是朕请二哥坐镇理藩院的目的。”
索额图一死,允礽的外家赫舍里家族虽然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些事情的余威尚存。譬如说,赫舍里家如今仍与多铎、鄂尔泰、图尔格家尚有姻亲关系。
再者,蒙古、西藏如今虎视眈眈,定然等着他这个新皇被兄弟们围攻,好叫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他就偏要委任曾经的太子爷去会会他们,叫他们摸不着头脑,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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