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允禵从前见佟佳氏的次数也不少,这还是头一次以郡王礼来请安,浑身不自在,但是该行的礼也都没落下。
“回宫这两日都在忙着额娘的病事,未来得及给太后请安,还望太后不要怪罪。”
佟佳氏笑笑:“好孩子起来吧,何须如此,你的难处哀家与皇帝都看在眼里。”
太后心中明了,这位十四爷或许有一两点不够成熟的地方,总惹他四哥生气,根上确是笔直的。
玉竹进来奉了茶,上过糕点,又带人退了出去。
胤小祕没在客气的,一路上跟十四哥吵架吵得他又饿又渴,连吃带喝,还要跟佟额娘控诉:“他才不是好孩纸,他奇虎儿砸!”
佟佳氏笑脸一转,变成没好气的看胤祕:“行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允禵:“……”
原来太后与二十四弟这对母子,私下竟是这样相处的吗?
允禵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随口道:“太后与幺弟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这样相处轻松欢快,着实叫人艳羡。”
佟佳氏满含笑意看他,讲起一些从前胤祕犯错误的小事。桩桩都没什么大不了,但堆在一处就是叫人头疼。
允禵跟着松快不少:“小幺确实是好动一些,顽皮一些。养大一个小幺,叫太后操劳了。”
佟佳氏无奈摇头笑:“虽然不是亲生,哀家自问待这孩子却是事事上心,无愧于心的。这做额娘的,怎么会想着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呢?”
“哀家今个就跟郡王交个底,不论是哀家,还是哀家嫡姐孝懿仁皇后,凡是在这后宫里头的女人,日子都是一日一日寻着个盼头过出来的。”
“从前孝懿仁皇后将皇帝抚养在身边,尽心竭力,只怕没有教给皇帝更多,绝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干扰视听之言。若有心,孩子养好难,带坏还不容易吗?这一点,郡王只看皇帝行事之风便知。”
这件事,允禵是认的。私心里他也觉得不论大佟佳与额娘之间如何,对四哥确实是没的说。
可正是因此,四哥才更不容易站在额娘这头啊。
允禵叹息道:“太后,试问哪个额娘怀胎十月,愿意儿子如此近乎冷血的公平,公正,不偏颇。额娘不都是想听几句体己话,想叫儿子为自个出个头嘛。”
佟佳氏垂眸笑了一声,心中却唾着乌雅氏,真是潜移默化影响了儿子。
“这便是哀家要说的第二桩。孝懿仁皇后与你额娘之间再如何,也不该牵扯到你们这些孩子。你额娘偏宠你,实则就是在拿皇帝撒气。”
允禵面色一僵:“额娘,额娘她也许只是想叫四哥懂得‘大让小’的道理。”
佟佳氏弯唇,指了指吃得不亦乐乎的胤祕:“就拿这皮猴来说,若哀家与白贵人有些恩怨,又有了自个的孩子,郡王觉得哀家会如何?”
允禵报复似得道:“把这惹事精送回她额娘那里吧,或者随便养养。”
胤小祕呲牙:“你额娘才不要你呢,哼!”
佟佳氏戳了戳儿子脑门:“郡王错了,我只会越发好好带着胤祕,小的那个自然就有胤祕这个哥哥带着,不会长歪到哪里去的。”
“上一辈的恩怨就叫它终结在上一辈,如此,小辈们才能不困于人情,不囿于心,你们往前走了,大清才好永保昌盛。”
一瞬间,允禵被这位西宫太后的气度震到。
老十四细细回想起来,骤然发觉额娘从前,确实给他上了不少眼药,这些事多半都是关于四哥的。
所以他们兄弟二人关系才会越来越差。
良久,允禵深呼一口气,拱手:“允禵……受教了。”
佟佳氏摆摆手,又与允禵说了几句家常。这样的闲话时间叫十四爷有些陌生,同时又很享受。
原来,闲话里也不都是他额娘那样的日日抱怨与忧心,每句话里都暗含拉踩意味。
还有这样一番话就叫人豁然开朗的。
胤小祕见他十四哥脸上没了蠢相,打着饱嗝道:“十四哥,我就说佟额娘厉害吧!这可是我额娘!”
允禵:“……”
*
允禵从慈宁宫出来,原本打算直接回郡王府的。却不知怎的,拐着弯儿绕到了养心殿。
暖阁里,苏培盛已经开始着人点灯。
雍正与他白日里来时一样,竟还是那个坐姿,在须弥座前批阅奏章,时而隆起眉头。
允禵有些惊讶,低声问:“苏公公,四哥这是忙了多久了?”
苏培盛听到十四爷愿意喊一声四哥,知道这对兄弟有重归于好的可能,连忙答:“整整一日滴米未进了,奴才劝不动,不如十四爷帮着劝劝皇上吧。”
允禵怒了,不顾礼仪冲过去,兜头夺了他皇兄手中的笔。
“你这是不要命了,想长长久久的当皇帝,你也得留着条命才行。”
雍正抬眸,哼笑一声,也没跟允禵置气,重新取了支毛笔,润了笔尖:“怎么又跑来了?”
允禵讪讪:“路过,瞧瞧。”
他又凶道:“朝政哪里是你一天就能处理完的,总得用膳之后再继续吧?”
雍正叹了口气:“青海平叛之事要抓紧,十三版纳地(西双版纳)连日又起动荡,再加甘肃火耗银贪污包庇之事,每一件都耽搁不得。朕早一日下发政令,就能叫百姓早一天安宁过日子。”
允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道:“吃了再继续。苏培盛,去传膳。”
午前还是允禵落败而归呢,这一回,却是胤禛最终浅笑着让步了。
*
乌雅氏一直拖着不用药,也不是个办法。
一场雨过后,燥热来的越发汹涌。
按照太医院院判的意思,这病虽然短期来看没有大碍,但是一直拖着,却可能拖出大问题,到那时候想要用药,怕是也没用了。
允禵犯难,最终将青海出征已有七哥被启用一事,告知了乌雅氏。乌雅氏久卧病榻本就气虚,闻言一激动,当场就气昏过去。
到了午后,雍正特意挤出时间过来。
实在是老十四自己扛不住了,这回,他总算知道四哥从前面对的额娘到底如何偏执。
可偏偏一个“孝道”,便叫他们兄弟头疼又无可奈何。
雍正一连忙碌数日,眼下乌青,整个人都有些浮肿。他再见乌雅氏,也没发火,叫老十四他们都退出去了,才端了药碗道:“朕今日就给额娘个承诺,额娘用了药,身子好一些,朕便叫您搬去十四弟的恂郡王府去。当然,老十四这个大将军王,朕也是要启用的,只不过不是现下。”
乌雅氏眯着眼,咽了一口大儿子喂来的药汤:“何时?”
“三年之内。”雍正斩钉截铁。
届时,老七已经在军中站稳,老九与二哥一起也能叫国库充盈起来,那时候,再谈收服藏蒙之事,才不算空想。
乌雅氏虽然对这个时间有些不满,却到底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沉默着开始用药。
她不再咄咄相逼,雍正却提起了一桩事:“说起来,圣祖爷特意留给额娘的那道旨意,叫额娘在太后与皇后之间二选一。”
“儿子从前不顾额娘的想法,为您选了皇太后,如今看来,额娘应当是不满的,那便改为皇后吧。”
雍正喂完最后一口汤药,握着碗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乌雅氏:“只是,少不得要额娘等到百年之后,再追封为皇后了。”
乌雅氏怒火中烧,撑着床榻横眉冷对:“你,你果真是佟佳氏养出来的……好,好哇,今日,本宫便要随先帝去了!”
雍正看着面前十月怀胎生下他的女人,沉声道:“圣祖爷在世时交代过:‘仁孝皇后与朕合葬,孝昭皇后、孝懿皇后祔葬,若是德妃选了皇后,便不必入地宫了’。额娘,您便是要追去,汗阿玛也不愿见您的。”
“汗阿玛还提前为您选了个字,为“思”,额娘殚精竭虑,忧思过重,朕觉得这个字与您十分相合。想来,额娘也是喜欢的。”
乌雅氏面上骤然惨白,死死盯着胤禛,将唇咬出血来。
皇后谥号均从帝谥,圣祖爷谥号最后一字为“仁”,就像孝昭皇后在先帝驾崩后,便会改称孝昭仁皇后。
呵……孝思仁皇后。
不得祔葬景陵,也做不了太后,先帝这是要她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啊。
乌雅氏抓起榻上的软靠,便丢向胤禛。
雍正淡然闪开,没有再去看乌雅氏的表情,将手中的碗置于圆桌上,如往常一般告安,退了出去。
门外,胤小祕正与十四爷打嘴仗,见他四哥出来,连忙扑过去,给了胤禛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小团子只能抱到腿。
胤禛心情好了许多,揉着幺弟的脑袋,问老十四:“何日带额娘出宫?”
十四爷望了一眼屋内:“药都喝了?”
“喝了。你放心,额娘如今,有不得不活下去的斗志跟理由。”胤禛自嘲一笑道。
老十四神色复杂的看着四哥,咬咬牙道:“若是额娘身子能经受住,这两日便带她出去,也好叫皇兄喘口气。”
不知何时老十四竟已改了口,雍正拍拍他肩膀,牵着胤祕走远了。
*
乌雅氏搬来恂郡王府没几日,又跟小儿子冲突不断。
她想叫儿子时时谨记,京中腹背受敌,他只有争取早日去西北,夺了兵权,才有抗衡之力。
十四爷却越来越觉得额娘这是疯魔了。
她放不下的前尘旧事太多,心里装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多,装他们这些身边人便会少了。
想起西宫太后与幺弟的相处之道,允禵没来由的有些烦了。
乌雅氏一日比一日的掌控欲加强,到了最后,便是十四躲出去,日日都不回王府了。
没几天,乌雅氏又病了。
这回是忧思加上神伤,自个把自个给气病的。
十四爷衣不解带的在榻前侍候了两日,第三日,他额娘转醒,头一句话便是:“皇帝,可有派你去领兵?”
两日两夜没合眼,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十四爷暴怒,摔了面前的汤碗道:“额娘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总是如此,从小的时候起,便是明里暗里给我灌输四哥不孝顺的话。如今大局已定,还要逼着我去争那些不该得的。额娘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兄弟想要的是什么吗!”
“额娘的心太大了,我想要的,您从来就不愿意给。”
乌雅氏落泪,死死抓住允禵的手:“你想要什么,当了皇帝,什么不能给你。”
允禵眼中失望透顶:“四哥做这个皇帝,在我眼中是实至名归。儿子得了恂郡王,已经十分满足,功名利禄上别无他求。”
乌雅氏急切道:“郡王算个什么,老十三都得了怡亲王的爵位,你这个亲弟弟却只得个郡王,像话吗!”
“论资排辈,九哥往后都是郡王,十三哥有从龙之功,儿子有吗?”允禵呼吸急促,最终闭目调整半晌,慢慢掰开了乌雅氏的手,起身道:“罢了,是儿子配不上额娘,恐怕要叫您失望了。”
允禵扭头出去,重重带上了门。
乌雅氏的泪一滴接一滴落下来,她伸着手,喘不上气,想喊叫儿子的名字,竟然有一瞬间想不起来,她有几个儿子,又该喊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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