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再说她怎么敢说容嫔脚臭?这样的美人合该连头发丝都是香的呢。
等到了地方,慎嫔正要吩咐仆婢卸下行李,郁宛带来的车马却兀自将正殿门前的空地占据,倒挤得慎嫔一干人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有。
郁宛看了眼她错愕目光,叫人把西面几间耳房收拾出来,好让慎嫔搬过去住。
慎嫔难以置信,“你让我住耳房?”
圆明园的起卧陈设可没宫中那般富丽,本来就只有正殿还像点样子,叫她去住偏殿,跟贵人常在们有何区别?
郁宛诧道:“难道你以为能跟我住正殿?”
这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她俩没好成亲姊妹那般关系罢?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郁宛怎可能跟她同吃同住,肯收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郁宛目光微动,“妹妹不会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罢?”
慎嫔脸上一僵,她当然是这么想的,豫妃得宠,借她的光也能沾些面圣机会,否则好端端的找谁不好,何必去求皇后?
可她不敢让这层心思被人看出来,连忙垂头,“嫔妾不敢。”
郁宛乐呵呵地道:“没有最好。”
说完就将人赶到耳房去了,还嘱咐春泥找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盯紧她,省得她终日贪心不足,老想着一步登天——倒不是怕她被皇帝看上,可乾隆爷用膳的时候最不喜旁人打扰,到时候还害得自己受责。
春泥还是头一遭当恶人,难免有些跃跃欲试,“那娘娘是否要她晨昏定省?”
她看宫里有些刻薄些的主子便是这么立规矩的,每日天不定就起来梳头,自己入睡后才许底下人回去歇息,一天下来腿都能站断。
郁宛虽有些鄙薄慎嫔为人,倒还不至于这般作践,被狗咬了难道还得咬回去?再说她可没时间应酬。
虽然答应了同住,不过碍于面子情,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不过慎嫔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可能,郁宛叫两边用栅栏隔开,一应的膳食饮水冰例都是各用各的,慎嫔缺什么短什么,自个儿找园子要去,若没有呢,少不得担待些,到底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拖家带口的更不富裕呢。
慎嫔见她这样绝情,自然倍感恼火,生怕她夺了恩宠?竟连见皇上一面都不许,天底下还会有这种人!
有几回觑准万岁爷在里头,慎嫔精心装扮故作张致要来请安,可都被几个仆妇给拦了下来——不知豫妃从哪找来这帮铁塔似的妇人,个个膀大腰圆赛她两倍宽,她看着都心惊肉跳。
郁宛如此布置之后就心安理得了,每日不是带阿木尔游园赏花就是找庆妃颖妃婉嫔等人说话,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其实她也不太能有接驾的机会,因为乾隆这个夏天实在太忙啦,可谓内廷外朝皆不修,忙着整顿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贪好女色?
外有洪涝一事,乾隆爷让阿桂、裘曰修等往直隶霸州督办水利;内则是果亲王弘曕的处罚问题。
对于这个过继出去的亲弟弟,乾隆爷的态度向来是矛盾的,一则因当初的举动心怀歉疚,总想予以补偿;二则又每每痛惜其不成才,让他这位兄长大失颜面。
原本弘曕就有些悭吝贪财的毛病,乾隆看在兄弟颜面上,多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还查出其私开煤窑、抢占民产,这可实在触犯到乾隆老爷子的逆鳞。
照郁宛看,弘曕跟弘昼的性格皆是被异化过的,换言之,是对哥哥起了叛逆心理,不过二者的表现形式截然不同;弘昼酷爱办丧事,这种疯疯癫癫的举动虽为世人所不容,倒还在皇帝容忍范围之内;可弘曕误以为财富是最大的安全,并一味地婪取民脂民膏以自肥,这就十分荒唐可笑了。
也难怪乾隆爷会勃然大怒,竟打算削去果亲王的爵位,降为贝勒。
他还要四阿哥去宣旨——几位皇子自然也跟着到了圆明园里,四阿哥永珹尤其得皇阿玛信重,出行皆带在身侧。
就连这样的大事都跟他商量,四阿哥整个人都灿烂起来。
郁宛这日跟庆妃说起时,庆妃却摇头,“这算什么好事?当侄儿的坐视叔叔倒霉,那些宗室王公该怎么想?”
可能四阿哥觉得是个扬名立威的好机会,可他的王伯王叔们只会因此冷下心肠,还没当成储君呢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哪日当上了还得了?
庆妃叹道:“万岁爷当真慈爱。”
这句夸奖无疑是明褒暗贬似的。
郁宛笑道:“咱们看着不安好心,只怕四阿哥是求之不得呢。”
皇帝肯用他总比不用要强——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谁不是心怀壮志?哪个不想做成一番大事?
四阿哥所思所想,和其他人或许并无不同,只不过对乾隆这头统帅狮群的狮王而言,除非他主动退位让贤,否则决不许人亮出利爪的。
庆妃对朝政不感兴趣,她这一生无儿无女,连自己的孩子都懒得操心,更不消说别人的,只神神秘秘拉着郁宛道:“我昨儿寻见几本好东西,你要不要留下一同赏鉴?”
庆妃住的水木明瑟北边就是文源阁,里头藏书颇丰,她闲着没事就爱到那边转悠,可巧发现宝贝。
郁宛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是正经书,当着阿木尔的面却还要装装矜持,“姐姐留着自个儿品鉴罢,可不敢污了咱们的眼。”
庆妃笑骂道:“少来,你当真不感兴趣?”
又低低补充道:“是前明留下的。”
这个倒是罕见,郁宛轻咳了咳,“那阿木尔怎么办,我还得哄她回去睡觉呢。”
庆妃道:“你便留一晚有何不可?跟你那老匹夫如胶似漆,片刻都分不开?”
郁宛翻了个白眼,“谁管他呢。”
何况皇帝今日也没宣她伴驾,听说留了和亲王在九州清晏下棋,大概兄弟俩会抵足而眠——可能因为果亲王太不懂事,皇帝看剩下那个弟弟分外顺眼。
郁宛便叫小桂子回去将铺盖取来,乳母等一干人等也都带上,只留几个看门的便好,省得来回不便。
庆妃嗤道:“干脆把家搬过来得了。”
“我这不是怕麻烦姐姐么?”郁宛很自来熟地上了榻,左右阿木尔让新燕她们照看也很放心,而庆妃藏在枕下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叫外人发现的。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庆妃方珍而重之地取出。
郁宛原以为她所指大逆不道的禁书,会招来文字狱的那种,及至看了个名字,却是《宜春香质》《弁而钗》几本,不免大失所望。
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庆妃诧道:“你看过?”
“没有,但听过大名。”实在是古代艳-情小说里主写男风的忒少,这两本也算其中翘楚了。
不过庆妃这个才开智的腐女难免视为活宝贝,看她吃吃笑着脸上飞红,郁宛倒有点不忍直视,“姐姐你收敛些吧,仔细被皇上瞧见吃不了兜着走。”
乾隆爷可是个钢铁直男,认为这种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庆妃道:“我自然不会让他见着,他想看我还不给呢。”
可惜宫里少有同好,思来想去只得请郁宛来,还有好多问题想细细钻研。
郁宛虽然是早就脱腐了的,也过了看见两个男人搂搂抱抱还能脸红心跳的年纪,可面对庆妃这般不耻下问,她自然得虚心传授。
两人叽咕到半宿,郁宛忽然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庆妃还沉浸在书中情节不能自拔,浑似没听见。
郁宛起身朝床下走去,因水木明瑟一带蚊虫不多,连窗扇都只虚掩着,那股烟气袅袅不绝地飘进来。
郁宛从窗缝中定睛望去,只见远处火光一片,直冲云霄。
——是九州清晏的方向。
第158章
郁宛赶紧将庆妃推醒, “姐姐,快起来,外头仿佛走水了!”
不管是不是九州清晏着火, 这事都非同小可,须知圆明园内建筑多为木质, 极易点燃, 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等不到日后列强逞凶, 都将毁于一旦。
若真是九州清晏当然更了不得, 皇帝倘若烧死在里头, 谁能负责?
饶是心急火燎,郁宛倒还不忘整理衣衫, 园中必然已乱作一团,她要是衣衫不整地跑出去, 只怕得闹笑话了。
庆妃亦不紧不慢地起身, 斜睨着她道:“还说不是心疼万岁爷?看你,都唬成什么样了。”
郁宛心说她能不着急吗?阿木尔才三岁,这么早没了爹,那她就真成孤儿寡妇了——何况鬼知道这会子皇帝驾崩归谁登基,若是十二阿哥倒还好些,可主少母壮也难服众,可若是四阿哥,她们这些太妃就难有好日子了。
何况过了气的庶母跟当红宠妾也不能同日而语, 郁宛还不想这么快失去她的风光——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这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可都是乾隆给她的。
顾不上跟庆妃争辩, 郁宛忙忙戴上发冠, 想了想,又备了几条手绢用水浸湿,方便掩住口鼻,不一定真要去救火,得至少得做出勇于救火的姿态。
可巧小桂子跟庆妃宫里的太监都齐齐过来叩门,郁宛便问道:“果然是九州清晏?”
小桂子点头,“万岁爷还在里头呢。”
郁宛心下便是一沉,也顾不上她是个无神论者,赶紧把四方神佛都拜了一遍,这厢命新燕留下照看阿木尔,自己且带上春泥小桂子直奔事发地点去。
九州清晏果然已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火舌漫卷向上蚕食,浓烟滚滚。而嫔妃也都在前方的水塘处聚成一团,独不见慎嫔跟忻嫔。
这两人素来最爱献勤讨好,怎么此刻不见踪迹?
郁宛心下狐疑,此时也顾不上理会,见那拉氏叫人送来一套石棉做的衣裳,便要进去看看究竟,连忙劝道:“皇后娘娘,还是等会子再说吧,李公公正在带人找寻,若您也出了事,反而添乱。”
舒妃虽跟郁宛不对付,倒也难能可贵地劝道:“是啊,您可是国母,还是该以凤体为先。”
那拉氏蹙着眉头,“可万岁爷倘若……本宫岂能放心?”
尤其畅春园那头还不知道,若太后闻听噩耗,恐怕禁受不住——不念乾隆跟她的夫妻情分,也得顾着皇太后对她的恩德。
魏佳氏踌躇片刻,还是说道:“娘娘就不怕十二阿哥孤苦无依么?”
那拉氏心头一震,到底缓下脚步。
而魏佳氏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说,只冷眼看着。她是想为富察姐姐报仇,但不想用这种方式,那拉氏若因护驾而葬身火海,死后也会享尽哀荣,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何况未必就出事,倘那拉氏全须全尾护着皇帝出来,她这后位更加稳若泰山了。
一行人望着眼前无计可施。
就在郁宛已等得不耐,待要绕到殿后去看看有无别的出路时,却见漫天红云中,一硬朗挺拔的少年郎背后驮着一人从角门小跑出来,并及时闪开险些砸到身上的梁柱。
郁宛必须承认,她在此时此刻重拾了对童年男神的景仰,这才是她心目中的五阿哥,英勇、诚恳、悍不畏死。
众人忙拥上前去,“皇上怎么样?”
永琪脸上满是黑灰,糊得跟个包青天似的,不过仍是帅气非凡。他顾不得擦脸,只小心翼翼将背上乾隆放下,叫人抬担架来,“皇阿玛无碍,只是吸了些烟气暂时晕过去了,让太医好好看看罢。”
那拉氏松了口气,赶紧叫人先将皇帝扶到东边最近的天地一家春休养,又吩咐陈进忠等快些将火势扑灭。
郁宛敏感地发现永琪右腿有些微跛,“五阿哥,您的脚怎么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块衣裳烧糊了一大片,黑黢黢的。
永琪不自然地道:“谢豫娘娘关怀,儿臣没事,只方才不小心让火星溅到了。”
“那也大意不得。”那拉氏说道,还是指派了几名太医过去。
永琪躬身道谢,眉间虽然攒聚着,看不出半分痛苦之色。
郁宛心道小男神也太要强了,殊不知小病不治会拖成大病,回头还是得让愉妃给他提个醒儿。
和亲王跟果亲王赶来时,火势已经扑灭得差不多了,眼前只剩一座焦黑的废墟,好在并未波及其他建筑,稍加修缮也能住。
和亲王一拍脑袋:“怪我糊涂,还以为皇兄早就出去了呢!”
他住在靠后湖的一片水榭,当时一闻见不对赶紧就划船开溜了,谁知道把皇帝给忘在里头?
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虽然弘昼未必有护驾之心,可那拉氏还是勉强道:“事发突然,这也难怪。”
果亲王弘曕脸上则是嘻嘻哈哈的,“皇兄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皇嫂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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