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这种福气还是留给别人享受罢。
当然郁宛也不会刻意避孕,子嗣这种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缘吧。
*
回去后,郁宛就叫小桂子等人将西配殿收拾出来,拨给要搬来的兰贵人。
她自己本来住东配殿,正殿空着——不过郁宛也没打算将这位置让给旁人,早晚一宫主位是她的,历史上那位正主儿都升到妃位呢,她作为穿越女当然不能混得比古人还差。
春泥有点窝火,“皇后娘娘这么闷声不响塞个人来,谁知道这兰贵人好不好相处,若是过得不顺心,只怕还得去慈宁宫告状,怪咱们给她气受呢。”
新燕沉稳些,“倒也未必坏到如此地步,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只要咱们诚心待她,就算太后娘娘也没法说嘴。”
郁宛也这么想,但她还是盼望能来个省心些的室友,学生时代的女寝矛盾已经够受了。
三日后,兰贵人和其侍从果然推着一车东西到永和宫来。郁宛以前没正眼打量过她,此刻才留意到这位京城贵女的真实面目,嗯,只能说挺朴实的,方脸广额,直鼻阔腮,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张樱桃小嘴,可也被细碎的小米牙坏了氛围。
甚至不及伊常在郭常在肤白俏丽,鼻梁上还有几点微微雀斑。
郁宛感觉自己又被乾隆骗了,或许乾隆并不是为了跟母亲打擂台才不宠幸小钮祜禄氏,单纯只因为这姑娘不好看啊。
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娇羞韵致的,兰贵人上前给她施礼,“有劳姐姐出来相迎。”
其实两人品级相同,怎么称呼都行,可能考虑到年龄因素兰贵人才自甘矮了一截。
郁宛自然乐得居高临下,便以东道主的身份执着她的手向西配殿去,“早就想接妹妹过来作伴的,偏一直不得闲,又怕被说不合规矩——到底妹妹是太后母族选出来的人,岂能屈就这小小偏殿?”
兰贵人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
大感惋惜,“原来姐姐与我有志一同,早知道我自己就去跟姑母说了。”
她在庆嫔宫里就过得很不舒服,虽然她是庆嫔底下位份最高的,可那几个常在都敢给她气受——瑞常在的爹是礼部尚书,可比她爹的官位高,蒙古姑娘她也不敢惹,逼急了叽哩哇啦迸出一串蒙古语,听都听不懂,不战就先败了。
郁宛听得咋舌:“不能让太后或者庆嫔娘娘为你作主么?”
兰贵人低头,她其实有点害怕庆嫔,虽然庆嫔很有文化,她却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且听说庆嫔与昔年慧贤皇贵妃的脾气极为相似,动辄就是一顿批,她既怕会一同责罚,又担心给庆嫔留下个坏印象,往后更不好收拾。
至于姑母……其实她跟慈宁宫的太后娘娘也很少见面,因是二房庶出,原本大选都排不上号的,要不是家里实在没人了,也轮不到她侍奉御前。
虽然进了宫,她倒也没打算承宠——她知道自己相貌不够好,才艺也有限,万岁爷愿意收留赏她一口饭吃已经是祖上烧高香,哪里还敢奢求更多呢?
郁宛没想到这个兰贵人如此实诚,她就随口问了一句,对方便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给说了。
到最后甚至自报家门,原来小钮祜禄氏曾有个相好的表哥,甚至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哪知临门一脚对方却拍拍屁股走了,另娶旁人,留下她辜负韶光。太后之所以让她进宫,除了为家族增添荣光,还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结婚对象。
郁宛吃瓜吃得兴起,“你表哥娶了谁?”
兰贵人脸上颇有些哀怨,原来她表哥新娶的也是个钮祜禄氏,不过是孝昭仁皇后那支的,比她们清贵得多,也显赫得多。
郁宛义愤填膺,“太可恶了!这不明摆着拣高枝飞么?”
天底下竟有这种渣男,活该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好死。
兰贵人幽幽道:“话不能这么说,娶妻娶贤,他有相貌,又有能耐,值得找个更好的妻子,归根结底是我配不上他,又不能助他施展抱负,许是有缘无分罢。”
郁宛:???
这都不能叫圣母了,得是女德班出来才能说这种话吧?
难怪皇太后喜欢,确实是个万分难得的“好媳妇”呢。
第42章 自由
这晚乾隆过来时, 便笑着问郁宛扫榻迎客的感想。
皇帝爷虽不太理会后宫俗务,然迁宫这种大事吴书来总得向上头知会一声——得知是皇太后让兰贵人住到永和宫的,他着实捏了把汗, 心想当初让多贵人独居一宫是万岁爷的意思,怎么转脸就变天了?还是母子间起了罅隙?
乾隆本以为郁宛不会乐意将宫殿分给别人, 打量着若她来向自己告状, 自己便设法让皇额娘收回成命,怎料如今瞧着, 这丫头的态度还挺好?
郁宛笑眯眯地道:“兰贵人性情不错, 与臣妾也很投缘, 臣妾喜欢她。”
听声音也听不出勉强之意,乾隆只能归结为他的多贵人宽容大度, 但更因此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作势欲行, “难为你肯体谅, 那朕现在就去看看兰贵人?”
郁宛立刻紧紧抓着他衣袖,可怜兮兮望着他道:“万岁爷,您好歹隔几天再去。”
要是小钮祜禄氏搬来的头天皇帝就冷落她,那她可成什么人了?舒妃忻嫔一定会笑掉大牙。
就算要当盘凉透了的菜,好歹等她上了桌再说吧。
乾隆要的这种效果,亲狎地捏了捏她鼻梁骨,“就知道你是个小醋包。”
郁宛:……
醋包就醋包吧,反正皇帝爷看过她多少糗事, 她在乾隆心中的形象早就伟岸不起来了。
看着东配殿那头灭了灯, 钮祜禄氏便叫人打水洗漱, 她也打算歇息了。
侍女一面为她按摩脚背——满人不兴缠足, 不过小钮祜禄氏幼时养在一个得宠的姨娘膝下, 那个姨娘是从勾栏子出来的,教她男子都喜欢弱柳扶风之态,她已经生得这般平庸,再无一双玉足,哪有郎君瞧得上?便偷偷给她脚背缠上布条,穿紧窄些的绣鞋,好在后来阿玛发觉及时给她放了脚,那姨娘也因此失宠被赶出家门,可已经变形的趾骨是回不来了。
到现在多走几步路都觉得足弓酸痛,小钮祜禄氏至今都不明白那个姨娘是有意害她还是真为了她好,不过她永远记得姨娘的模样,细窄如核桃的面庞,描得如柳叶一般的淡眉,看人的时候永远斜睨着——她们说这叫风情。
小钮祜禄氏就模仿不出来,哪怕对着她至亲至爱的表哥,她更多也总是木着脸,间或短暂的一笑,哪怕她并没听懂那笑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趣地捧场。
就算如此,表哥还是弃她而去。似乎这世上的女子无论风情或者木讷都一样,都免不了被男人抛弃的下场。
后来太后要她进宫,她照做了,好歹宫里是个安静的地方,她可以独自生活,不必为得宠失宠而烦忧。
侍女絮絮道:“小主方才为何不去给皇上奉杯茶呢?您初来乍到,礼数周到些也是应该的。”
倒不一定非得抢多贵人的恩宠,只是难得跟皇帝见上一面,说说话、得些垂怜也是好的。
钮祜禄氏静静道:“万岁来此是为了看望多贵人,我贸贸然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没的惹人嫌恶。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顾好自己就够了。”
次日送皇帝离朝,郁宛正准备照常回屋补眠,就看到兰贵人衣着整齐地过来了,领口佩着龙华、头上戴着绢花,俨然是到皇后宫中请安的规矩。
郁宛吃了一惊,这姑娘是把她当永和宫主位了?
哪知钮祜禄氏却说她以前在庆嫔宫里也是这么干的,虽然庆嫔一开始是为了磋磨伊常在才叫她们陪着请安,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钮祜禄氏从来不敢怠慢,她习惯五更起身,洗漱更衣,再去庆嫔宫里服侍用膳,偶尔陪着说两句话,再回自己屋里去。
郁宛:……姑娘,好毅力。
连忙解释她这里用不着如此麻烦,随性自在些便好。何况郁宛与她同为贵人,钮祜禄氏每行一次礼自己都得还个平礼,想想也太费事了些。
钮祜禄氏从善如流,“也好,那我来给姐姐梳头吧。”
大约她以为郁宛送走皇帝就不会再睡了。
郁宛不便当着外人暴露懒虫身份,只能由她,遂乖乖坐到镜前。
钮祜禄氏的手指轻柔地从她头皮上拂过,“姐姐以前不用桂花油么?我看那瓶子封口还是好的。”
又耐心介绍了一番桂花油的好处,可使乌发香泽细腻云云。
郁宛感觉自己遇到了理发店的Tony老师,她一向不擅长抵抗此类营销,只能含含糊糊道:“……也行,那就试试吧。”
钮祜禄氏便倒了一大把在手心里,沿着她每一根发丝徐徐抹去,到最后给她梳了个满族常见的繁复发髻,勒得头皮寸寸紧绷,“姐姐照照镜子,可还满意?”
郁宛望着模糊不清的铜镜,“……满意。”
钮祜禄氏眉眼弯弯,仿佛很开心受到夸奖。
等她走时太阳已经照到房梁上了,郁宛睡意全无,赶紧让春泥打盆热水来给她洗头。
她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了,那桂花油香是香,就是太过浓郁,滑腻腻的,闻久了有点犯恶心。
奈何钮祜禄氏太过热情,叫她不忍拒绝人家好意。
新燕笑道:“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太后娘娘的母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人来?”
郁宛有气无力地道:“以后她要是再来,就说我还在歇息,请她自便罢。”
这姑娘心眼实在,不过情商似乎有些偏低,还不太会看眼色——怪不得顶着太后侄女的名头还能被欺负呢。
幸好遇上的是自己,顶多背后吐槽两句,若到了忻嫔或者舒妃宫里,只怕够她受的。
等皇帝再来,郁宛便对他说了这件趣事,乾隆不信邪,“怎么可能?”
有点疑心多贵人是否争风吃醋,居然也玩起挑拨离间这一套。
郁宛大呼冤枉,“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自个儿试试就知道。”
乾隆从她的心声里听出她没有撒谎,但依旧觉得太后母家调理出的人不会如此颟顸,遂干脆掉头去了西配殿。
一顿饭毕,万岁爷就被折服了。
他再想不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听不懂话的人,他让钮祜禄氏自在些,钮祜禄氏却坚持站着布菜,非等他吃完自己才肯动筷,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他,片刻不落;喝茶也是,皇帝动嘴她才敢动嘴,杯盖一离了唇,她立马就恭恭敬敬将茶盅放下了。
乾隆觉得上朝都没这般累过,本来还想留下歇息一晚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情。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出门时钮祜禄氏看起来倒挺高兴,连声调都变得轻快了些。
之后便再不去西配殿。
倒是郁宛有点同情兰贵人,时不时将她叫来一同用膳,勉强也算是面了圣,因着有李玉执巾栉,兰贵人无须亲自动手,倒是省了事。
不过她仍不敢同桌而食,哪怕强行要她入座,她也低眉顺眼,只敢夹眼前碗碟里的菜肴,等于吃着白饭。郁宛看得累心,干脆给她另外置了个小茶几,同样的菜色每样盛些过去,这下兰贵人倒是能光盘了。
要是乾隆不在,两人一起用膳,兰贵人看起来就轻松得多,还会趁机给郁宛讲几个冷笑话——都是从家中听来的,她自己并不知好不好笑,不过看郁宛的反应很满意。
其实郁宛没觉得比小桂子的笑话强到哪儿去,不过钮祜禄氏惯常木着脸,这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有种诡异的反差萌——不在于笑话本身,而是钮祜禄氏的表情实在有意思。
郁宛也模糊觉得钮祜禄氏在有意讨好她,对她仿佛比乾隆爷更热情些,为什么呢?不会有蕾丝边方面的倾向罢?郁宛顿时悚然。
还是新燕帮她解了困惑,“兰贵人也不过想求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罢了。”
宫里嫔妃多,皇帝却只得一个,哪能保证雨露都沾到?那些不得势的,除了仰仗皇帝庇护,便只能寄望于宠妃的庇护。
前朝那些答应官女子不也不一样么,哪怕一年到头都面圣不到几回,却还是盼着能分进个高位嫔妃的宫里,总比住在养心殿后头的庑房强多了,至少份例有人照应,还不必受那些老太监的勒索磋磨。
郁宛听得啼笑皆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抱人大腿的那个,原来如今也成了被人抱着的金大腿?
也罢,只要兰贵人不惹是生非,她倒也不介意兰贵人沾沾她的光——周全这位,也是周全太后娘娘的面子。
郁宛还是挺愿意把好感度刷上去的,至少不能成为皇太后唯一的眼中钉。
许是看到郁宛的表现,虽然敬事房的记档上依旧没兰贵人的名字,不过皇太后的心情松快不少。她知道侄女的相貌不够出挑,难以迷住男人,不过这么天长日久的相处着,皇帝总会发现侄女的好处,多贵人越是轻狂浮浪,愈显得钮祜禄氏端庄凝重——这才是为人妻妾的表率呢。
皇太后欣慰之下,便赐给永和宫两把玉如意,其中一把自然是给多贵人的。
郁宛跟钮祜禄氏一齐到慈宁宫谢恩,钮祜禄氏又勉励了些套话,大有让她们效仿娥皇女英的意思,郁宛听得炯炯有神。
钮祜禄氏则面色如常,她在姑母面前也常常是一副放空态度,不过太后就爱她呆,沉默是金,那些话多的怕是八哥成精呢。
日子这么平静过下来,郁宛也习惯宫里有钮祜禄氏这么个食客,反正太后娘娘的话听听就算了,钮祜禄氏自己都不着急争宠,郁宛更懒得费心。
倒是春泥悄悄跟她说,最近瑞常在的侍女找了她好几次,还偷偷送她自制的香囊,说是能防蚊虫,怎料打开一瞧,里头却塞着好大一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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