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但辅臣那边,没有什么动静。
齐荷说:“会不会是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
齐荷自己算了一下,消息放出去,大概还不足两个时辰呢。
康熙淡淡笑了一下:“他们就在宫中值房处理政务。都在一个宫中,怎会来不及?”
“朕尚未亲政,接触不到朝政。但凡有大事,他们也无需过问朕的意见。”
“便是真的有什么震动朝野之事,也是先禀报给皇祖母,再行定夺。”
“没有反应,就说明他们不在意这个。”
“说明他们打定了主意,笃定朕,在这两年里,压根就不会亲政。不需要理会朕。”
最让康熙不愉的,便是这朝中,除索尼之外的三大辅臣,皆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们口口声声说忠于皇上,绝不结党,绝不与王公大臣私相授受私下勾结。
可实质上,他们始终认定皇上是幼帝可欺,他们擅/权专/政。
先帝临终时,念及康熙年幼,无法处理政务,须得有人辅佐。
可从前摄政王专政,乃至更早些的王公贝勒们擅权,给君主带去了诸多的麻烦。
因此便不肯让王公贝勒叔王兄弟们辅政,而是设置了他信任的大臣辅政。
精挑细选四个人,相互牵制相互制衡,再由太皇太后从旁监督,便不至于出事。
可这样,大臣若始终忠心,便罢了。
若不忠心,那就成了康熙如今这般的局面。
如今辅臣们大权在握,朝中新贵不能得罪。
他们身后还有累累军功,结党营私,身后是一串人的拥护。
几乎不可撼动。
王公贝勒们,没有实权,一心一意想要康熙归政,可惜能出的力,还是太少了。
康熙总叫齐荷大胆些,齐荷就真的大胆开麦了。
齐荷说:“皇上一天一天的长大,日子一天天过,时间一年一年过去,皇上年纪渐长,他们不可能永远不归政。”
“玛法带领,叔父呼吁,朝中要皇上亲政,让辅臣归政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紧攥着辅政的名头不放,难免落人口实。除非他们想谋反,生了谋逆之心,否则将来,迟早要归政。不愿意也得愿意。”
康熙看着她笑:“朕就知道,齐荷儿甚是聪慧。”
康熙说:“如你所说,他们不可能永远不归政。”
“朝中攻讦苛责,他们也受不住。”
“朕看,他们大概还是顾念当初先帝临终前,称赞他们忠勇之臣的话,舍不得剥下这层壳子。也怕被人戳脊梁骨。心中还是有些顾忌,还没有到穷凶极恶的地步。”
齐荷其实觉得康熙挺孤单的。
他们相处几日,话说的还挺多的。
对登基之前的事情,康熙甚少提及。
登基之后几年,康熙与太皇太后祖孙相互扶持。
外头的事情,都是太皇太后一手料理的。
那时候康熙还小,许多事情不能做主也做不了主,但从小看在眼里,定然也学到许多。
佟佳太后治理宫闱之事,必然也都是他们商量好了的。
有关朝堂政事,太皇太后定然教会了康熙许多。
在那几年里,他们祖孙当是十分亲密的。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
帝王更需要成长,而且需要更快速的成长。
太皇太后不可能扶持康熙一辈子。
而且康熙渐渐大了,他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张和行事风格。
太皇太后需要放手,要让康熙独自自主的成长。
何况大婚圆房事件后,康熙表明了他与太皇太后相左的想法,太皇太后依了他,从此后,太皇太后就真正放手了。
许多事情,太皇太后不再干涉,要让康熙自行解决。
康熙为了让太皇太后放心,自然不会对太皇太后抱怨什么。
可哪怕是再自立的人,心里总还是有想要说的话的。
康熙也不可能对佟佳太后说这些。
他身边看似人多,但实则能说上些话的,只有齐荷一个。
他们是少年夫妻,十二岁就大婚了,不出意外的话,是要相伴一生的。
齐荷现在还小,不去想以后的事情。
她尚未跟康熙圆房,生孩子的事情还很远,现在可以不去考虑。
但是他们是亲密的夫妻,注定了就是什么都要一同经受的。
齐荷依赖康熙,信任他,愿意陪着他。
她就想,康熙不论有什么话,都是可以跟她说的。
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和陪伴者。
有她在,康熙就不会再孤单了。
齐荷也能跟上康熙的思路。
她倒不觉得自己如何聪慧,但是她很敏锐。
她的敏锐,通常表现在与人对话和察言观色上。
她问康熙:“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齐荷不会知道什么。
都是通过康熙告诉她的。
齐荷这样说,也是根据康熙的态度自己琢磨猜测的。
康熙就笑了。
他年轻,每日读书习字,弓马骑射从未落下过。
少年英俊,身上儒雅端正气质温和,可那双眼睛偏偏生的极其深邃,不笑的时候,总有几分深浓的莫测。
他几岁就做了帝王,哪怕不曾亲政,那心态就与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是皇子不一样。
康熙六岁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治理天下的。
天下之主,何等威严霸道。
行动坐卧,自有天成的气度。
便是这样简单清淡的笑了一下,都有一股高贵矜持的意态风/流。
是真的有点好看的。
齐荷就看的呆了一呆。
康熙眼底含着笑,目光里却不经意透出一点冷意。
他说:“你玛法提请辅臣归政,你叔父提请朕到了亲政的时候。他们借口朕从未接触过政事,并不肯归政。”
齐荷在旁点头,她记得这个事。
康熙浅浅笑着:“齐荷儿,你叔父这个人,还是颇有些手段的。也难怪你玛法看重他,极力在朕跟前推荐他。”
“大约也是你玛法在后指点的缘故。他们那般说辞,你叔父今日便说,既说朕没有接触过政事不能亲政,那便该让朕从即日接触政事,等朕熟悉后,便可归政了。”
“原本政务,就该是皇上处置。辅臣只是暂代,如今只需要皇上熟悉政务后,辅臣们便可功成身退了。”
朝堂博弈,句句话都含着机锋。
你来我往,全凭嘴皮子输出。
说着说着情绪激动意见不和就容易吵架。
只要有一个脾气不好的,那朝堂上的气氛就风雅不起来了。
康熙昨日听见那些推脱敷衍之词,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一点。
顺水推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
索尼曾同康熙谈过,朝堂之上有关亲政之事,全凭索尼周旋。
索尼在后头出谋划策,坐镇幕后,索额图在前头冲锋陷阵。
那些计策与想法,还有和辅臣们周旋之事,皆交给索额图来做。
索尼让康熙不必出面,因此康熙才不曾去提醒他们这些。
康熙想,依索尼的智计,不可能想不出对策的。
可既然都已经推脱了,他们又岂会因为索额图的这些话而轻易归政呢?
总是要阻拦的。
对上齐荷紧紧盯着他明显有些紧张结果的眼睛。
康熙眼底的笑更深浓了些,目光却更冷。
康熙说:“遏必隆唯唯诺诺,并不出头。他说索尼尚在,这些事他做不得主,便一直躲着。”
“苏克萨哈说朕亲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要亲政,那便先熟悉朝政,之后时机到了,辅臣归政便是。”
“鳌拜不愿意,和苏克萨哈吵了起来,他们两个是姻亲,儿女亲家,但政见不同,经常吵架,鳌拜不听他的,他也不听鳌拜的。”
其实想想也是正常。
四个辅臣还是有排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