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 第68章

作者:蝗蝗啊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穿越重生

互相揖手道别,张宪空目送他们离开,他则向着南亭而去。到了南亭,剿匪的事已处理到尾声,张宪空整队回云京。

与张宪空一同回到宫中的,是六军受到偷袭的奏折,此事震惊了朝野。

整个朝会上,袁阁老将军请求皇上派他去接应剩余队伍,连带查明真相。赵涌彦未置可否,他看向李肃,问道:“内阁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皇甫宇光还沉浸在震惊中,一时除了袁阁老将军主动请缨,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总要有人先去探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正要回话,就见李肃站了出来。

李肃的脸色肃杀阴沉,他对赵涌彦道:“此事,内阁还未进行过商议,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袁将军倒不必去往现场。那伙人准备的十分充分,必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袁将军亲去,不如派接应人、派医者前往更有用些。”

赵涌彦点头:“此言有理,就按李大人说的办吧。另,待兵士们归来,安置好后,此事一定要严查,到底是何人所为,难不成边关的敌人已渗入我大铮境内,如入无人之地?”

袁阁将军横眉冷目,李肃也在心里冷笑,但他只道:“是,臣遵旨。”

一出宫门,袁将军看了李肃一眼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李肃:“将军息怒,此时比起咱们的怒气,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最想哭的。”

李肃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毕竟我们根本算不上损失。但这话他不能说,对于一个领兵打仗的老将来说,哪怕那些兵士不是他一脉之承,也都是曾一同杀敌,一同出生入死的下属,自然与他的心境不一样。

本心来说,剩下这些归京的六军于李肃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行到最后一步时,这些人还很可能为赵涌彦所用,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如今被他们自己除了一部分,李肃并没有什么损失,唯一麻烦的,就是回去后,要如何安抚严涛,不让他意气用事,坏了他的整盘棋。

严涛确实是暴怒的,第二批六军里,虽有的将领与他政见不合,但同为战友过,这样的交情足以让他为他们报仇。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问李肃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李肃问他:“你要做什么去?”

严涛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呢,当然是接他们回来,顺便找出做下此事之人。”

李肃:“这还用找吗,不就是皇上做的。”

严涛一楞,但想了想就明白了,他上前一步咬牙道:“国公爷,你要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出。”

李肃脸一沉,然后他收了收表情,大掌拍在严涛的肩上:“我记得,你在羌关的时候对我说过,会永远忠诚于我。我以为的忠诚是,永远不质疑永远听命,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李肃的声音与掌上的力道给了严涛压迫感,他气势下去了不少,开始冷静了下来,他们是有着一份年少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在,但他是国公爷,是未来的君主,他差点逾矩了。

意识到自己问题的严涛道:“属下的忠诚就是国公爷理解的那样,属下明白了。”

李肃又拍了拍严涛的肩膀,这一次力道轻了不少。

归京六军遭到袭击,此事启动调查后,进展极慢,朝会就在这样表面的平静下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各方势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平衡,每日早朝上,基本无大事,赵涌彦得已很早就退朝。

直到科举开考,算是给了朝会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其中最令赵涌彦高兴的是,赵陆考中了名次,在赋诗会上,过了皇上及各位大臣这一关,被亲点了探花。

探花郎里,只赵陆风姿最佳,赵涌彦封他到翰林院任职,从翰林院编修做起。

这是春末夏初的事了,这段时间,李肃逼周大章说出很多以前宗门的避祸之地,严涛的愤怒,在这些清剿中得已发泄出去。

但周大章也有不老实的地方,李肃心里明白,这老狐狸是想给自己留个后手,不敢绝了宗门的后路,给的信息都是滞后的、于宗门杀伤力不大的。

除此私下的行动,朝堂上无大事发生,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夏末。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极阴之日,太阳落山前,街上就没什么人了。这一天的打更人,也按旧,。习,穿上了衣角浸了狗血的红衣,以避忌讳。

就是这一日,太阳刚刚下山,清香还在感慨马上就要凉快时,王承柔忽然捂住肚子,全身的汗都下来。她艰难地道:“清香,我,我可能要生了。”

第70章

容静居里早就备下了产婆, 不止一波人。府上有侯府王夫人找的两个她信得过的接生婆,还有李肃找来的两人,这两位全是专门给宫中娘娘接生的, 一般人是请不来的。

备下这四位后, 李肃还觉不安心,秦洞天虽不是这方面的圣手, 没给人接生过, 但他也曾救治过在生产时,处在生死边缘的孕妇, 他的医术确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李肃在得了消息后, 自然要带上秦洞天同来。

在王承柔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 李肃往容静居又派了嬷嬷奴婢来。他知王承柔不愿见到这些人,就下命令不让她们近她的身, 但每日王承柔的情况都是要记录并定时汇报的。

所以,这边王承柔刚一发动, 李肃就得了消息。同时, 容静居里张府的人也去给张宪空传递消息。

路上秦洞天就与李肃说了,生产日子提前,生产过程中可能不会太顺利,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李肃闻言后, 面色虽不骞不崩,但可以看出如临大敌的紧张。

王承柔因从小没少磕磕绊绊, 所以她自认是个不怕疼的,但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临盆之痛了。

三四个月前, 林燕云临盆难产的时候, 请求见王承柔一面。王承柔去了, 当时她看着林燕云因疼痛而喊叫的时候, 一方面加重了对自己生产时的担心,一方面又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等到她临盆时,一定要忍住,尽力保持住尊严,不可这样大声叫喊。

想象是无限的,但现实是残酷的,王承柔想要维护尊严的行为失败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顾不上了,随着每一次阵痛的痛呼,哪怕根本不管用,但只要能让她觉得,痛感好像减轻了一丝丝都是好的。

李肃一进到主院,听到的就是王承柔的一声惨叫,他一下子楞在了原地。泰山崩于前都面色不改的李肃,终是保持不住他的冷静自持。

他从来没听到过王承柔这样的惨音儿,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哪怕他们恶语相向,吵到天崩地裂,李肃都没有听到过王承柔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他觉得心脏被人捶了一拳,一直麻到四肢百骸,这种身体上的反应,最终在内心汇成了恐惧。

李肃又听到院内有奴婢在说:“我老家有说法,鬼日生孩子,不死也掉半条命,尤其是这种太阳下山才开始叫病的,最是容易被阴气煞到,不是好兆头。”

李肃脸上杀气一闪,他握住拳,一口气顶了上去,他不能害怕不能脆弱,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拉着王承柔迈过这一关,鬼日又如何,只要有他在,百鬼皆可杀。

李肃跨进院门,冷眼扫向一个方向,手一指:“绑了。再有胡言妄语者,小心今日就送你们去做鬼。”

刚才说不吉之言的两个丫环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快速地带离了主院。

院中人吓得跪下了一片,李肃阴沉沉地道:“小心侍候,你们主子平安,你们才能无事。”

众人小心地答着“是“,话音刚落,就听屋内,王承柔又是一阵呼痛惨叫,李肃手上与额上的青筋全都崩了出来,太阳穴不受控制,一下下突突地跳着。

下人搬了椅子来,秦洞天刚要坐下,就见李肃冲他道:“你不需要进去看看吗?”

秦洞天摇头:“妇人生产,里面又已有那么多位产婆,现在还不需要我。”

秦洞天坐下后又道:“国公爷也坐下吧,这才刚刚开始,今夜都不见得能生下来呢。也不用太过计较今日这日子,过了子时就不算鬼日了。物极必反,时辰一到,极阴转极阳,这孩子可能是个逢凶化吉的大命格呢。”

李肃不关心什么孩子,鬼日出生也好,至阳时刻出生也罢,跟他有什么关系,跟王承柔有什么关系,他只要王承柔平安就好。

李肃唤一个奴婢过来 ,对她说:“你进去把屋里的人叫出来一个,我有话要问。”

没一会儿,就见出来的是清香。她与李肃与秦洞天见了礼,李肃问她:“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清香:“屋内早已按产房布置了起来,产婆说,我们姑娘刚发动,后面还有的熬呢,只管做好准备等着就好。”

李肃:“等着?请了那么多产婆来,就是让她们等着的。人都叫成了那样,也只是等着吗?”

“产婆说这是正常的,不呼痛才不正常。”

秦洞天也附和着:“国公爷稍安勿躁,勿要关心则乱,妇人临盆是这样的。”

李肃闻言坐了下来,这时院外传来动静,是王夫人赶来了。李肃与秦洞天重新站起来,冲她行礼。王夫人看到他们一楞,随后注意力就被屋中传来的王承柔的呼痛声吸引,她微一点头,急冲冲地步入主屋,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屋中,王承柔看到母亲来了,竟觉得委屈上了:“阿娘,我好痛啊。”

王夫人拿过棉帕给她拭汗,哄道:“生孩子哪有不痛的,痛上这一回,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宝贝了。”

王承柔还想说什么,但一阵巨痛袭来,她只能拉着王夫人的手,产婆过来查看后道:“夫人到旁边坐一坐,以娘子现在痛的频率,到了较劲的时候了。”

王夫人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耽误产婆的操作,拍拍女儿的手道:“我就在旁边,别怕。”

王承柔疼的已经顾不上拉住王夫人了,抓紧凑过来的一名产婆的手,听身前产婆告诉她:“娘子先不要使劲,待一会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

清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参片过来,也被产婆制止了:“再等一等,先凭自己使劲儿,待到后面没劲儿时,再含这个。”

这屋里四位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接生婆,就连接生的步骤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出现意见不一致的地方,王夫人对此倒还安心,但也缓解不了她焦急紧张的情绪。

屋子里的灯与院子里的灯越点越多,李肃虽然还在坐着,但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自王夫人进去,已两个时辰,除王承柔叫得嗓子都哑了外,屋里产婆的声音与王夫人的鼓励声就没停过,但孩子还是不见出来。

李肃焦急、烦躁、恐惧,这一切的不良情绪,全在见到张宪空冲进来时汇成了愤怒。

他明明在外面设了防,防的就是张宪空,李肃不想在容静居里看到他。

此时的张宪空,显然是打进来的,他受了伤,衣冠也有损,明明是冲进来的,但在进到这个院子后,他忽然驻了足。脸上同样露出焦急与恐慌的表情。

一道寒光闪过,张宪空本能地一闪,竟是李肃提剑来袭。

张宪空内心同样有淤积需要发泄出来,他与李肃缠斗起来。

秦洞天站起来躲开,根本没有开口劝,他只微叹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忍忍吗。”

屋内王承柔刚经历了一波阵痛,她正要抓紧这不痛的一点时间恢复体力,被清香与清心擦汗换参,就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

王夫人坚定地道:“就算外面打死一个也与你无关,你现在与孩子的命悬在一线,还没个定论,哪有功夫去管他们的死活。”

听阿娘这样说,王承柔就放心了下来,她还以为家里来了匪,或是兵变在打仗呢,原来是张宪空与李肃打了起来,那就没事了。

吐掉嘴里的参片,饮上一小口水,再重新含上一枚,只是身上的汗无论怎么擦,都是下不去的,她全身已经湿透,好在提前在产婆的指示下,只着了一件薄棉里衣,比起其它里衣,这件更吸汗,更透气,至少能让王承柔在这样夏末的天气里好受些。

新一轮阵痛袭来,王承柔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波疼痛了,她经历了太多次,能感受到力量的流逝与耐心的消耗。

同样记不清自己努力了多少次了,王承柔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就在这时,外面打斗的声音她听不到了,取代刀剑之声的是打板子的声音。

“啪!啪!啪!”地声音入了王承柔的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她好像只能听到这个声音了,正闭目使劲的王承柔忽然觉得身下不疼了,她睁开眼来,看到屋中,产婆、阿娘、清心清香全都不见了,围在她榻边的是无数个黑影。

黑影没有面目,但从每一个的影子里,还是能看出男女。这些黑影儿男女都有,令王承柔最为心悸的是,从影子轮廓里她还能看出他们的穿着打扮。

他们的衣着轮廓很统一很眼熟,就是宫中太监与宫女的穿着,王承柔都快忘记她是在生产了,害怕的情绪没有让她逃避起来,她一边恐惧着一边数了起来……

待她数完,王承柔喘了起来,影子的人数与上一世,她冼尘殿被仗杀的奴婢数一致。

鬼日生子,王承柔已分不清这是她的心魔还是真的赶上了“好”日子。但结果就是,听着他们的讨代,她迷茫了,甚至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李肃不要人上手,他与张宪空打得难解难分,直到听到主屋里传来清香与清心的哭声,以及产婆略带岔音的喊叫:“娘子!你不能睡!孩子要憋死在你腹中了,他出不来,你的命也就没了!撑住啊!娘子。”

李肃与张宪空同时住了手,同时向屋门冲去。王夫人大门一开,厉声道:“二位还没闹够吗,还要进到屋里来闹!”

二人同时止了步,王夫人又道:“秦居士,可否请您入屋一看。”

秦洞天在王夫人开口前,就已走向主屋,只不过他动作没有李肃与张宪空快,他闷头快步进了主屋,而后王夫人“哐”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李肃与张宪空望着屋门,一个收剑一个拾刀,互相别过脸去,同道了一句:“为了她。”

只这三个字,李肃与张宪空无需再多言,就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二人,在此刻,目的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秦洞天入内一看,听了产婆的话后,心里一沉,孕妇最怕这种情况,人失了意识,孩子却还没有露头,若是短时间内不能让孕妇清醒过来,大人孩人皆危。

秦洞天没耽误,马上拿出了他医箱中的一套银针,照着王承柔的三个穴位就扎了下去,但她毫无反应。秦洞天转着针柄再深入,但也只是见王承柔的眼球开始转动。

这是好现象,说明他的银针触动了她,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要醒过来。

秦洞天抬头唤王夫人:“夫人,娘子能否及时醒过来,还需您的相助。请在她耳边不停与她说话,如今情况凶险,什么办法我们都要试试。”

王夫人马上俯身,抓住小女儿的手,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她,秦洞天观察着王承柔的反应,每当王夫人提到要出世的孩子时,王承柔眼球转动的频率最高。

他把发现的这一点告之了王夫人,王夫人心领神会,不再以母亲的口吻对待孩子,而是用宝宝的身份呼唤母亲。

这样做了后,效果是有的,但王承柔就是不醒。这时候,屋内与院内焦灼的气氛中,一道婴孩的啼哭,让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秦洞天一楞,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吗?哪来的孩童哭声。”

王夫人反应了过来,看向清香与清心,道:“是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