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说完朝她伸出手来:“我现在就要归营,明日大军出发,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把你那耳珰给我,我拿来做平安符。”
民间习俗,夫君或经商、或远游、或探亲,还有像李肃这样出征的,只要是离开家去到远方,带上一件妻子给准备的物品,可有平安归来的寓意。
王承柔利落地摘下了右耳上的耳珰抛给了李肃,心里想的是他今夜不会留在这里,明日他就要离开云京了。
李肃接过东西握在了手心里,他最后道:“你知道我的底线,战场上我会杀很多人,不想回来后还要杀人,你不想见到血流成河,就守好你该守的。
李肃刚走,清香与清心,一个抱着眠眠,一个抱着尚儿拉了门进来。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王承柔接过眠眠看了一眼,见她还在睡着,心里安稳了下来:“都先歇着吧,明日待他走后,看情况再定。”
李肃在府门碰到了管青山,管青山是特意等在这里的,他跪下来道:“请公子收回成命,老公爷当初选中我时说过,要我寸步不离公子,以生命来护公子周全,我不能留下,我要随公子上战场。”
李肃:“老公爷还说过,要你以我为主,对我言听计从,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上。”
李肃上前两步蹲了下来,他幽幽道:“青山,你根本不懂,若是我回来,而你没有把人给我看住,那是要出大事的。”
李肃不是没有想过以极端手段来加速这一世的进程,甚至想过弃掉这一世,让清香再施一次玄法,让王承柔再重生一次。第三世里他要早早地恢复记忆,与她重新开始。
但这只是李肃美好的愿望,真要他如此做,他并不敢。他怕,怕清香的玄法失效,怕会永远失去王承柔。
所以,哪怕这一世她另嫁他人,还给别人生了孩子,李肃宁可接受这些不完美,宁可忍下,也不敢冒险再来一次。
玄法本就是玄术,怎么可能次次都万无一失,永远有效。李肃不能赌,他已经很知足,能与王承柔在第二世重逢,并且在不远的未来,她会再次成为他的人,不会有人再把他们分离,他已别无所求。
他有一点没有骗赵涌彦与王承柔,他是真的不在乎当不当皇帝,之所以要踏上那个位置,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困住她,一辈子困着她。
李肃站起来:“像你这样不听令的,从此我也不敢再用,南境战场你是别想了,这里也不需要你,支了银子离开吧。”
管青山一震,他伏得更低:“公子我错了,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在您回来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侵扰到国公府。”
“青山,你站起来。”
管青山听话地站了起来,李肃伸出手来,一掌拍在他肩上:“你应该感觉到了,直松堂里的人于我来说不一样,我现在把话放在明处说与你听,她对我很重要,你要把人给我守住了,待我回来,我可是要找你要人的。”
管青山声音坚定:“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李肃出了府下了台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若不是战场危险,刀剑无眼,李肃真想按王承柔往坏里想他那样,带了她一起去。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她要留在安全的地方,这样他才能全心全意地抗敌。不急,等他回来,一切都会改天换地。
第二日,大军开拨,李肃没让赵涌彦搞那些送别仪典,大军在天刚亮时,就精神抖擞并井然有序地出了云京城。
王承柔是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她看着陌生的环境楞了一下,想起这是哪里后,她开始唤人。
清香与清心没出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眠眠的乳娘,以及站在乳娘身后的一位不苟言笑的女子。
这女子收拾地十分利落,看上去比柯嬷嬷年轻一些,她冲王承柔行礼:“娘子,奴婢名阮雯,是国公爷派过来给小姐做看管嬷嬷的。”
王承柔看了一眼正在给眠眠喂奶的乳娘,这人倒是没换。她问:“我的奴婢呢?”
阮嬷嬷道:“清香与清心在侧院房内,听她们说,每日娘子都要看着乳娘喂奶,但奴婢觉得,小姐吃奶的时候不宜多人围观,对小孩子气道不好,所以让她们留在了外间,待小姐吃饱后,娘子可召她们进来。”
倒不像是特意刁难,王承柔想了下问她:“府上老夫人可是在吉翠阁?”
阮嬷嬷:“正是。”
王承柔:“我在府上多有叨扰,该是给老夫人请个安,道个谢的。”
阮嬷嬷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道:“此事娘子就不要想了,国公爷若是没提前与老夫人打好招呼,是不会把您安排在这里的,就算您找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多半是不会见您的,就算是见了,她也决定不了您的去留。”
王承柔面色沉了下来,乳娘此时喂完了眠眠,每次这个时候,王承柔都会抱一会儿孩子,但今日,阮嬷嬷比她快了一步,率先从乳娘手里接过了孩子。
她一边给孩子拍着奶嗝,一边对王承柔道:“娘子还是先梳洗的好,待收拾清爽后,再抱小姐。”
王承柔心里不痛快,但见对方动作轻柔且娴熟,说的话也是句句为了孩子好,她忍了下来。
待乳娘撤了,王承柔见到了清香与清心,也终于从阮嬷嬷的手中接过了孩子。她像往常一样抱着她逗着她,享受着与女儿相处的时光,忽然想起不见尚儿,她问了一句:“尚儿呢?”
清心道:“在他乳娘那里。”
王承柔点点头,不再过问。
这时,一直没有出屋的阮嬷嬷道:“娘子,该是把小姐交给我了。”
王承柔皱眉道:“交给你?为什么?”
阮嬷嬷:“这会日头不烈,奴婢带小姐先去晒晒太阳,然后洗个澡,后面还有一些胳膊与腿力量的训练,都要在中午前完成。”
王承柔道:“我听过有你们这样带孩子的,但我不喜欢,小孩子不是日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过活,她该是与她的亲人多接触,自然生长就好。”
阮嬷嬷没有反驳,但她迈步上前,凑近王承柔身边道:“娘子,您看我这双手。”
王承柔顺着她的话看向她的手,这一看心里一惊,这哪是个女子该有的手,这双手粗大,青筋盘虬,布满老茧。就算是做奴婢,也不该是这样的一双手。何况她还是个看管嬷嬷,更不该如此。
阮嬷嬷又道:“我这双手是从小修,。习穴法练就的,娘子不知,这功夫枯燥难学,但若学成了,只要在人的穴位上点上几下,轻则让人吐血,重则要人性命。大人尚且如此,若是小婴孩,那就……”
“你敢!”王承柔虽是在斥她,但声音里带了惧意,原来李肃就是这样通过她女儿来掌控着她的,利用他收罗来的疯子们。
阮嬷嬷一边说着“不敢”,一边把手伸了出来,王承柔如此近的距离才看出来,这阮嬷嬷虽然看着年岁不是很大,但一双眼,浑浊的像个老者,再配上伸到她面前的这双手,让人看了心里很不适。
“娘子,奴婢是听从国公爷命令的,只要您配合,奴婢不会乱来,并且能保证让小姐日渐强健。”
第74章
王承柔没有把眠眠交出去, 而是小心地把她放到了小摇床上。被她忽略的阮嬷嬷跟了上来,王承柔冲着眠眠笑了一下后,回身一把抓住阮嬷嬷的手。
拉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不管你是谁的奴婢,听谁的令, 我的女儿, 要如何带她我说的算,你给我出去。”
阮雯就这样被王承柔一路拉到了门口, 期间她的两个奴婢想上前帮忙, 都被她厉声制止了,让她们看好孩子, 不要过来。
阮雯看向屋门, 再多走一步,她真的就要被赶出去了。明明一个反手就可把这小娘子制住, 想给她什么样的教训,还不是在她手法的轻重上, 但是,她不敢。
她是得了李肃的命令,但不傻的都明白,主子下了那么多道命令,其实句句是嘱托, 真谛只有一个, 看护好这位小娘子,别说是受伤了,就是头发丝也不能少一根,待他回来, 把人全须全影地交回到他手里, 才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所以, 无论阮雯话说得有多狠,她这只纸老虎,被这娘子一试就试了出来。
“砰!”的一声,屋门在阮雯面前关上,自打练成手上这功夫,阮雯还没如此憋屈过,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娘子一路拖着,给推了出来。
她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前,望着屋门。对面屋顶上注意到这里异常的管青山,怕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嬷嬷曲解了公子的意思,真伤了王承柔。若她真那样做了,那就不光是她一个人的罪过了,他也难逃失职之过。
管青山给了阮雯眼色,阮雯收到了后,同他一起退出了直松堂的院子。院门外,管青山看着阮雯还青着的脸,他觉得得劝一下。
“按说这话我不该说,表面看一直是主子掌控着她,其实也没少在她那吃瘪,想想咱们任务的最终目的,切不可冲动。”
阮雯瞥了一眼管青山,他说得这不是废话吗,她能不知道吗,她早过了冲动的年纪,怎么可能误了主子的大事。
在阮雯不说话的当口,管青山得不到回应,一直盯着她看。阮雯没有给他安心的保证,她只平静地道出一句:“她没有让她的奴婢靠前,以一己之力来试探我的。”
乍听此言,管青山没明白阮嬷嬷想说什么,细一琢磨,他醒过味来。
他们如今,身份及拥有的钱财,与一般的奴仆比起来自然高出了不少,他们早就脱离了下等奴仆的阶层。但,谁又不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他们现在跟的主子,不会护短,不会迁怒,公事公办,赏罚分明,但这不影响他们看到过另一些,主子不仁,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富大贵之辈,两相对比,能一辈子跟着李肃这样的主子,他们知足心安。
可这世上还有第三种主子,管青山与阮雯都知道,这种主子极少,可遇不可求。
如今在王承柔身上,阮雯又一次看到,在完全可以把奴婢推出来,却没有这样做的保护之举。主子保护奴婢,哪怕像他们见多识广,也得承认像王承柔这样的很少见。
阮雯看的出来,那位娘子不喜欢她的主子,她是被逼迫留在这里的,一瞬间,冷硬多年的心,竟划过一丝同情。
管青山微叹一口气:“唯愿公子早日打胜仗,早日归都,咱们的任务也能顺顺利利的。”
阮雯轻哼一声:“就那位的心眼子与不安分劲儿,难。管总事还是提前做准备的好。”
直松堂主房内,王承柔重新抱起眠眠,她对清心清香道:“以后,你们看我眼色行事,不许你们插手的不许上前。冒然行事不仅保护不了我,还可能给我带来麻烦,令我受到掣肘。听明白了吗?”
清香与清心不答,王承柔缓了语气又道:“我有眠眠呢,不会乱来的。”
清香与清心各答了一声“是”。
王承柔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在想,人做事都是需要逻辑的,李肃怕她死,比她自己都怕,所以,她自己就是他的软肋。在这个大前提下,其实她有很多事可以做,这个,她需要慢慢想来。
她目前需要捋清的是眼下之事。李肃把她弄到直松堂的目的,是怕他不在,她与张宪空以孩子为媒介沟通来往,这应该是李肃如此做的最主要原因。
他拿眠眠的安危来威胁,是因为知道眠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这样说来,她家眠眠的安危,李肃在意的程度可能并不比她少。
这应该不是她的臆想,刚才她亲自试过了,拿眠眠恶狠狠威胁她的阮嬷嬷,被她推出去也就推出去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王承柔抓她手腕的时候,是做好受伤准备的,但整个过程,她只感受到手下那只手腕的紧崩,除此连点阻力都没有。
不让清香与清心凑前是因为,王承柔毕竟不知,李肃给他的人下的命令具体为何,怕阮嬷嬷虽不敢伤她,却对她的奴婢没有顾忌,借机下狠手伤人。
想通了这些,王承柔在心里默念,再等等,等大军走得更远些,李肃远远地离开云京的时候,就该她行动了。
王承柔眼见着她在容静居的东西被搬了过来,她没让拆箱。直松堂里什么都有,这里的日常物品皆是上一世她在这里居住时所用。
她倒真不知,李肃怎么会记得这些的。很多东西如果不是被她重新看到、用到,她早就忘了这里的生活细节是什么样的了,那段时光真的是太遥远了。
大军离开云京已有十日,给都城传回的消息上说,李肃率大军驻扎在朵骨城修整,修整结束后,再前进一城,就可与敌人交战。
王承柔听到这个消息时,肩上、心上一松,李肃只是不在云京,一直以来带给她的有形无形的压迫都在减轻,王承柔通知清香与清心:“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带不走我们就不带了,明日,清心负责抱上尚儿,眠眠由我亲自来带,我们,回家。”
清香与清心听后一楞,清心问:“姑娘,真的能出的去吗?”
王承柔:“不会容易,但可一试。”
这一夜,除了尚儿与张安眠,谁都没有睡好。转天一早,王承柔像她昨日所说,把眠眠抱在怀中,带着容静居的奴仆来到直松堂的正门。
自然,她被这里的守卫拦住了,但王承柔脚下没停,直接迎了上去,那些护卫惊讶于她的行为,并如王承柔所料,不敢真的拦她,而是一边劝说,一边向后退着。
管青山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在周围没看到阮雯,这位嬷嬷可真行,这是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
管青山站到王承柔面前,他道:“王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王承柔:“回家。”
管青山:“在我们国公爷回来之前,这里就是您的家。生活上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尽可提。”
王承柔也知光用说的,是跟他们说不清的,她重新迈开了步,管青山一个男人,在王承柔这种破釜沉舟的架势下,只能退避。
眼见退到了国公府前院,再不阻拦,她们真的要出府了。
管青山一个飞步,与护卫一起,挟制住了清香与清心,他道:“王娘子,您是客人,国公府的待客之道,不允许我们对您做什么,但您的丫环可不是公子的客人。您若是再上前一步,属下们自是不敢拦,但她们的安危,我们可就不能保了。”
真是要感谢王承柔自曝其短,她比一般的主子更在乎奴婢的安危的事实。不能拿她与孩子怎么样,却可以拿住她的丫环。管青山抽出了刀,刀锋对着清心的脖子,而她怀里还抱着尚儿。
清心与清香这时冲王承柔叫道:“姑娘,你走你的,不用管我们。”
可王承柔怎么可能不管她们,对于她来说,成功的逃脱是一起离开,若是只她与眠眠能走出去,那就是此事行不通,她失败了。
她道:“管侍卫把刀放下吧,我不出去了。”
说着,她就带头往回走。管青山松了口气,把刀拿了下来:“得罪。”
清香追上王承柔:“姑娘,是我们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