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端的看我们有没有情妖想要的。”
“这么说来,三小姐是胸有成竹了?”羽乘风展开折扇,扫掉窗外飘进来的雪花。
“一个铁石心肠,一个玩世不恭,指望你们两个肯定不行。”桑遥站起,目光扫过黑白二子的战况,抬手轻拂,打乱了棋局,“这局棋还得我亲手来下才行。”
钟情抬眼看她。
羽乘风好奇:“三小姐打算如何落子?”
“以我作饵,等大鱼上钩。”
羽乘风上下扫视着桑遥,意味深长道:“看不出来,三小姐还是个痴情种子,不知是何人有幸,做了三小姐的意中人。”
“我所恋慕那人,远在天边,近在咫尺,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不惜为他自损身体。我日日在他跟前,可他眼中从来只有另一人,即便这样,我也不会怪他,只要他想要的,我都会为他寻来,因为他高兴,我就高兴。”桑遥提起心上人,苍白的面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钟情捻着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世人所言,有缘无分,求而不得,大抵如此。”桑遥目中映着皑皑白雪,凝作哀伤的神色,声音几不可闻,“既知如此,我便只能压制对他的感情,假装无事发生。”
“三小姐所言那人……可是微生兄?”羽乘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面的青衫少年。
钟情指尖不自觉用力,棋子裂出一道纹路。
桑遥吃惊:“你看出来了?”
“三小姐为微生兄修炼回春咒的事,我略有所耳闻,微生兄心有所属,三小姐力所能及的撮合他与心上人,如此宽广的胸怀,如此深厚的情意,只有如三小姐所言的木石心肠,才会视而不见。可惜,这样的福分只属于微生兄。”羽乘风遗憾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三小姐若是能鼓起勇气,放纵心中所念,以三小姐的这份痴心,定会吸引情妖前来。”
桑遥转头看钟情:“钟少侠,你意下如何?”
“随便。”钟情扔了棋子,拂袖起身,踏出船舱。
羽乘风拨了下满盘被打乱的棋子,立身向桑遥作揖:“这一局本是要输了,方才,多谢三小姐相助。”
桑遥笑言:“彼此,彼此。”
她谢的是羽乘风与她一唱一和,没有羽乘风,她唱独角戏,就没有这样好的效果了。
桑遥坐在钟情刚才坐过的地方,手指捻了捻桌面上的粉末。这盘棋是羽乘风珍藏,棋子用上好的玉石所制,一颗价值连城,就这么被碾成了齑粉,真是暴殄天物。
明明是在意的,却装作无意,茶茶啊茶茶,你开始沦陷了。要是从前的你,你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推波助澜,但现在的你,已经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桑遥笑得狡黠。她这一局,叫做一石二鸟。
第41章
用微生瑶对微生珏的痴吸引情妖,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原书里,微生瑶见叶菱歌与微生珏闹别扭,再也控制不住对微生珏汹涌的情意,找到微生珏,将这些年的倾慕尽数宣泄于口,想要趁虚而入。
微生珏呵斥了微生瑶,表明自己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微生瑶哭着跑出去,喝得酩酊大醉,正是这些求而不得、伤心欲绝的眼泪,引来了情妖。
桑遥本不想用这个法子,现在看来,为着剧情的顺利推进,不得不用这个法子了。
她不爱微生珏,恋慕微生珏的那个人,是微生家的养女微生瑶。成为微生世家的三小姐后,她常常在梦里窥见原身的过往,那些都是微生瑶残留的意识在作祟。
要想唤醒微生瑶恋慕微生珏的本能,首先要忘记自我,把自己当成书里的那位三小姐。
桑遥问羽乘风要了两壶百花酿。这种甜酒初初入喉毫无感觉,慢慢才会有些酒劲,适合她这种一杯倒的体质。
她倚着船舷而坐,红泥火炉上热着甜酒,长风伴雪,铺出一江银白。目之所及,茫茫一片,不见天地,唯见大江东流。
桑遥就着风雪,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执着翡翠杯,浅斟浅酌。
酒入喉中,绵柔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清冽中带着一股劲儿。桑遥喝下大半壶,酒劲上来后,浑身暖洋洋的,尤其是胃里,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烧着。
她打了个嗝,呼出的白雾里,尽是冲人的酒气。
不愧是羽乘风取百花精华酿出来的好酒。
桑遥合掌握住及笄那年微生珏送给她的葡萄紫宝石耳坠,半眯起双眼。宝石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硌着掌心的皮肉,嵌入过往的回忆。
桑遥努力回想着微生珏送她紫宝石时耳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那是刻入微生瑶灵魂里的记忆,不知在她的梦里上演了多少遍。青年着白衫,挽玉冠,眉目如描,矜贵清雅,贯穿了少女的青春期。
桑遥放纵着原身对微生珏的相思。
沉睡在脑海深处,属于微生瑶的残念,在酒意的催发下,破土而出,茁壮生长,如江流入海,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种酸中带甜,苦涩里又夹杂着几分期待的滋味。
那是名为暗恋的情愫。
米粒大的雪,眨眼间变作鹅毛飘雪,江面笼着层寒雾,天地万物都变得朦胧起来。青色的身影,撑着把伞,破雾而来。
桑遥用手托着脸颊,顺着他的衣摆向上望去。
伞面微微抬起,露出俊秀的面孔,少年肤色雪白,眉眼艳丽,淡青衣袂飘扬,凝出盛春的颜色。
桑遥呆滞:“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钟情,说好的,你不能捣乱。”
青衫少年目中微露错愕,继而笑了起来:“你看到的是钟情,有意思。”
“什么意思?”
“你既看到的是我,那么,随我走吧。”
“不行,我在等人。”
“等谁。”
“微生珏。”
“你等的不是他。”青衫少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少年的笑容里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朝着桑遥伸出手,黑曜石般的瞳孔深处暗藏乾坤。
桑遥只觉自己的灵魂被他的目光裹挟,无法自控地沉入万丈深渊。
“好,我跟你走。”桑遥机械地点了点脑袋。
桑遥与那青衫少年消失在江面的小舟上。
钟情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全程他都站在窗边围观,他的眼中,桑遥所见的少年,是桑遥的模样。
情妖生于众生的七情六欲,本就没有实体,相貌千变万化,众生所见的他,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他看见的是桑遥,而桑遥看见的,是微生珏吗?
“那、那是?”同样在偷看的羽乘风,震惊开
口。他看到的情妖是没有脸孔的。
钟情朝他丢了个禁言咒。
羽乘风:“……”
情妖牵着桑遥慢吞吞地走着,目光停留在桑遥腕间的青藤上。
别以为锁住桑遥的灵魂,他就看不出来桑遥的真正身份了。他看到桑遥的第一眼,就嗅出了桑遥身上的灵女香。
他享受地扬起下巴,肆无忌惮地吸食着桑遥身上的情念。众生的七情六欲,最滋养他的,还是神女的情窦初开,这种感情干净纯稚,是世间最好的补品。
相传灵女是神的化身,吃了灵女的魂魄,能与天地同寿。情妖从不吃人魂魄,为了桑遥,他可以破例一次。
“他们进去了,这里是墓室的入口?”禁言咒的时效已过,羽乘风压低声音,震惊开口。
钟情斜睨他一眼。
羽乘风立时捂住自己的嘴巴。
钟情扫视着眼前绵延起伏的苍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里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寿王墓入口。
宁远县四面环山,大山重叠,植被繁茂,遍布毒虫与野兽,这些年来有不少盗墓贼打过寿王墓的主意,不是死在深山里,就是被路上的尸骨吓退,从未有人能顺利翻越过高山。
情妖走的是山中天然形成的洞窟,这些洞窟曲折环绕,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其中。而在这些石窟中,藏着寿王墓的入口。
两人弯身进入墓道。
石壁两侧挂着油灯,照出昏暗潮湿的地面,这些明显不属于陪葬品的灯盏,是被人带进来安置在此的。显然,情妖发现了寿王墓后,栖居于此。
“你我分开走。”钟情说。
“为什么?”羽乘风不理解。
钟情不耐烦地一掌将他推入了墓道尽头的深坑里。
羽乘风惨叫一声,没了声息。
钟情站在深坑的上方,抽出一根匕首,刺入心脏的位置。
少年拧了拧眉,青色的薄衫透出淋漓血色,薄衫下方的胸膛上很快爬满蜿蜒的血线。
被封印的力量,贯通他的四肢。
情妖将桑遥领进狭窄的石室,对着她吹出一口白烟。桑遥吸了烟雾,双颊酡红,眼神迷蒙,软了身子,倒入情妖的怀中。
“我已经跟了你们一路,那青衫少年的情思的确很美味,可惜不及神女的魂魄天生纯净,他和你之间,我当然会选择你。”
更重要的原因,出于妖的直觉,那青衫少年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情妖温柔地搂着桑遥,低声哄道:“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味道一定很甜美。遥遥,你放心,我会让你快活的。”
下一秒,一只手贯穿他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内丹。
情妖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轰然倒地,身体被碾成了齑粉。钟情抬步踏过地上那团粉末,好似脏了他的鞋底,眼底厌恶更浓。
“遥遥二字,也是你能喊的。”喃喃低语回荡在幽暗的墓室内,如同梦呓般缥缈。
桑遥跌坐在地上,羞涩地垂着眼眸,一动不动。钟情半蹲下,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
少女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眼底总是盛着盈盈清光,叫人轻易想起秋日里恬静温柔的湖泊。此刻,湖中心倒映着钟情的身影。
“知道我是谁吗?”
“钟情。”少女脆生生的声音,满含着欢喜和甜蜜,出其不意地撞了一下钟情的胸膛。
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酥酥麻麻,像是蚂蚁爬上了心尖,很轻,很轻地咬了一口。
“既然意识清醒,起来吧。”钟情松开她的下巴,拂去袖口微尘,直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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