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熙儿身体不适,夫人在家照看,让世子夫人挂怀了。”宁于墨不冷不热地回道。
“熙儿遭了不少罪,该死的邪祟!”宁于砚抱着手臂,斜眼瞟着罗氏加上句。
宁妨回头,不出意外扫到罗氏努力向下压的嘴角以眼中那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喜意。
可惜太过得意,竟没注意到宁于墨二人咬牙切齿的模样。
信阳伯府爵位比南阳侯府低了一级,府邸规格自然比不上宁府,但内里富丽堂皇,路过之处亭台楼阁环抱,处处一片花团锦簇之相。
几人被请到前厅男宾处后,孙由镒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前门。
厅内人已到了不少,三五成群坐在一堆闲聊着,这里倒是比大门外的要高雅了不少,内容多是围绕着最近的朝廷大事。
“父亲,我怎么觉着这些人有些心不在焉?”
几人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宁于砚伸长脖子越过大哥,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
“你倒是细心。”宁妨点头,缓缓吐出个名字:“杭丞相也在今日宴请的名单之上。”
环顾一圈厅内众人就能发现,这里坐着的多半是皇亲贵胄,别看身份尊贵,可都是手无实权空有爵位之流。
府内没有出息子孙的状况可不只出自南阳侯府,有得是比他们近况还迫切的人。
那无数道时不时扫向大门方向的视线,等得正是手握至高权利,话比建隆帝还管用的杭相:杭之为。
“我倒要看看那个毒妇看到木牌会作何表情?”
完全沉浸在想报仇心思中的宁于墨才不管什么丞相不丞相,抓了两颗核桃在手心用力转着,目光掠过桌上酒壶时还嗤了声:“竟然用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瓷壶待客。”
话还没说完,天井内旋进一阵冷风,冷得他连忙往宁妨身边缩了缩。
“你与为父换个位置。”
中间隔着个缺根弦的宁于墨,想跟宁于砚交代些事还需越过他,宁妨起身让出右边位置顺手解开了大氅的带子。
宁于墨不情不愿地换到风口,人还没坐下,怀里瞬间多了件带着暖意的大氅。
大氅上飘出丝若有似无的药香,不知是哪种香薰的味道,宁于墨感动得抱在怀里使劲闻了几下,得了个宁妨的严厉眼神后才乐呵呵披上。
“坐在正前方的乃是柱国公府世子……那边坐着的是……”
宁妨将厅内坐着的人一一指给宁于砚认识,同时也点出了其各自府内的困境。
别看个个出自贵戚权门,关起门来府内一大堆破事。
柱国公世子野心不小,与公主长子罗世厚来往明目张胆,摆明是将整个国公府压在了他身上。
而柱国公老奸巨猾根本不看好那个纨绔子,为了保全国公府,只得舔着老脸意图巴结杭之为来个两边不落。
这是子孙太过争气引起的麻烦,也有不成器的子孙妻妾成群宠妾灭妻搞得府内乌烟瘴气。
还有被岳丈亲自抓到与倌人厮混而做实断袖之癖的。更甚者,因为赌博将名下营生都兑了大半还债的。
“催债的人天天去陇北候府要债,估计侯夫人嫁妆都当得差不多了。”宁妨抬抬下巴示意宁于砚去看右侧坐着的那位中年人。
两人看完陇北候,不出意外地同时转头瞪了眼宁于墨。
“我戒了,戒了!”宁于墨连忙举手发誓。
他现在身无分文,家底被全抄,别说出府赌钱,就是请人吃酒都没银子。
想到这,宁于墨不由得又想起宁妨手上那张一万三千两白银的借据。
墨韵院全部财产不过抵了七千两,其余四千两差额,竟全部被黑心的刘总管私吞,就算最后找回三千多两,宁妨一句“充公”就消失得无踪影。
至于宁妨提议的赚钱还债,宁于墨此时还没放在心上,心痛完银子后对信阳伯府的恨意就增加了几分。
“咱们侯府也比人家好不了多少。”
说完别人,宁妨当然不会放过自家。
府内几兄弟是什么德行宁于砚比谁都清楚,皇上羞辱得父亲当众晕倒,他们几人除了干着急根本就无一点办法。
若真是父亲就此倒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试问他们几人又谁能担起执掌侯府的责任?宁于砚一想到他坐上世子之位后要面临的内忧外患差点没惊出身冷汗。
从未如此清醒的脑袋此时无比痛恨以前自己被那些缥缈权利迷了眼,若真是坐上世子之位……他就等着被累死吧。
“当然……”余光里宁于砚那一脸受惊不小的表情让宁妨心知今天目的达到大半,于是话锋一转又指出了家兄弟和睦共同努力使家族兴旺的府邸。
两个只着眼于侯府那一亩三分地的兄弟听到人家几兄弟在外经商做官互相扶持,完全像是打开了扇新大门。
二人听得一愣一愣,只顾顺着宁妨抑扬顿挫的声音点头皱眉赞叹。
但连宁妨都没想到的是,半真半假的八卦,竟让两兄弟心境上产生了完全不同走向。
宁于砚万分庆幸没有明着去争夺世子之位,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趁父亲还在找机会多赚些钱的目标。
而宁于墨只听到了大哥管束弟妹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心底暗暗发誓以后要做好全府表率,他没本事考科举做官,但是下一辈必须得行。
宁文睿兄弟:……
两人心思各异地想着。
厅内却在此时突然哄闹了起来,众人齐齐站起,没一会在前厅形成了两条人墙。
中间空出条向主位的通道,两旁站满了谄媚笑意的“老爷们”
几人慢了几步,眨眼间就被人群挡住了视线,宁妨这才起身,就立于桌前看向天井的方向。
杭之为一身鸦青色宽袍款款而来,狭长眼尾旁细纹微微上挑,双眼虽带笑,眸光却不自觉地透着股不怒自威。
在孙由镒领头下,他笑着向两旁点头微笑,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下巴长须,左手背在身后,步子走得缓慢而沉稳。
恭维声此起彼伏,宁妨却因其身遭漂浮着的帝皇之气皱了皱眉。
杭之为本人气息极其复杂,既有大面积纯净银色,又有浓郁黑色。而其中那几缕微弱的金色气息理应出自帝皇之身。
此人心中善恶依存,胸有大义但做事不择手段。
“哎!”宁妨长叹口气,拢着袖口往后退了一步。
南延国不出十年必会因为皇位争夺大乱,杭之为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初见杭之为,宁妨心中就立即改变了对侯府接下来的打算。
好在杭之为本人只是来走个过场,坐下喝了杯茶后,就在众人簇拥之下先行离开。
但此举无疑给了信阳伯极大的面子,晚宴是在一片热情高涨的吹捧中开始。
“为何那毒妇还没发现木牌子?”
眼看厅内舞姬们都跳了两曲退下,接下来就要上演杂技,孙由镒依旧一脸春风得意,宁于墨渐渐有些焦躁。
宁妨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天井外飞奔而来的人。
“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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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赴宴(3)
来人是个满头大汗的婆子,脸上布满焦急之色,分明是今早在罗氏身旁伺候之人。
她发髻有些凌乱,大张着嘴呼吸急促地弯腰凑近了孙由镒。
婆子的嘴一张一合几下,孙由镒立刻脸色大变,桌上酒杯因他拂袖的动作被带翻,滚动着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婆子缩着身子,不想再惊扰盛怒之下的主子。
与孙由镒交谈甚欢之人不由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仰着头想一探究竟,随着他目光看向某处时,那人也注意到了半个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的宁妨。
奇就奇在连他都感觉到了孙由镒那快溢出胸口的恨意,南阳侯府父子三人却好似仍旧沉浸在乏味的杂技之中。
最终在这场眼神对峙中,先败下阵来的是孙由镒,他瞪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一甩袖子先行离开了前厅。
他人刚离开,后脚就有小厮进来请宁妨几人到后花园一叙,只说是伯府老夫人想见女婿一面。
“那就走吧。”
酒不好喝,连请来的表演也乏味至极,宁妨打着哈欠起身,领着两个一脸兴奋的儿子跟在仆人身后离开了前厅。
乌黑木牌时不时泛出阵刺骨之冷,若隐若现的寒气萦绕在木牌四周,只是握了这么一小会,罗氏的右手好像就失去了知觉。
“南阳侯可是知晓了我们的算计?”
回答她得是位留着茂密络腮胡的道士,此人头发花白,手持拂尘盘腿坐在石凳之上。
他只微微斜眼瞟了眼木牌,当即很肯定回道。
“我观阴牌之上吸收的命数并未减少,想必他并不知道此牌的作用。”
“我已差人去请伯爷,今日断不能让宁妨几人坏了大事。”罗氏咬着牙恶狠狠地看向木牌。
“夫人。”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孙由镒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有些疯魔的罗氏,若不是心中有愧,他绝不对任由她做下如此荒唐迷信之事。
但既已默许罗氏胡闹,他就没打算袖手旁观,所以离开前厅时才会派人将宁妨请到后院。
“锦儿能不能活命就看我们了。”
罗氏撑着身子起身,层层叠叠的华丽锦衣也难以遮盖她瘦弱到已经近乎病态的身躯。
今日是信阳伯府的喜事,却不是她罗氏的喜事。
她的孩子只有孙锦一人,人人都在庆贺孙由镒喜得长孙时,她心口却因缠绵病榻几年有余的独子疼痛难忍。
瘦弱妇人努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若不是心中有个支撑,她早已抛却一切追随早夭的女儿同去。
老天有没有听到她的想法宁妨不知道,他一走进花园就立刻被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吸引了目光。
花里胡哨的道袍,身后背着的巨大罗盘以及腰间挂着的葫芦,无一不显示着其高人的身份。
可宁妨只是看得好笑,心里甚至有些怀疑起那块阴牌不是此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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