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侍从名叫如海,是今年秋末宁城管家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小厮。
名字是分配到怀缇院时二夫人根据时辰所取,轮到他是寅时,所以叫做如寅。
他家本是宁江郡城内人士,因老爹突得疾患急需大笔银子治病,作为家中老大的他便站出来将自己卖给人牙子换了十二两白银。
这是死契的价钱,自按下手印开始,他就没想过能有好日子过。
后来他被南阳侯府的管家选中。同一批被卖去其他家的同伴可怜他们进了狼窝,走前叮嘱大家伙千万不要往主子面前凑,免得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可南阳侯府并不如外界所传那样可怕,他甚至过上了十几年来最舒坦的日子。
吃得饱穿得暖不说,侯爷还让府中所有年纪不满十八的下人都能启蒙认字,且认字还不分男女。
他早晨去辛侍卫长的院子随辛老夫子读书认字两个时辰,而后换班回去伺候主子,进府四个月来日日皆是如此。
伺候的二老爷虽少话,对府中下人倒是从不苛责,也极少吩咐他们分外之事。
那块暖石入怀之时,如寅心潮澎湃地不知如何是好。
暖意从掌心传开,很快就涌进了冻僵的四肢,他望着自己活动自如的左手,最先想到病榻之上的父亲能否熬过这场严冬。
主仆二人顶着风雪穿梭在巷子中。
宁于泓虽离了暖石,却一点没感觉冷,这大氅和靴子果然密不透风,迎着风雪的脸颊与暖和身体像是身处两个地界。
走出侯府所在的巷子,宁于泓意外发现街上竟有不少人冒着风雪往两边走。
街道之上开门的店铺少之又少,而有几家店铺前竟然拍起了长队。
随着他继续往前走,发现众人冒雪排队的铺子无外乎是煤炭店、粮油店、以及成衣铺子。
一路走来,跺脚声成了最常听到的动静。
宁于泓朝着管家所说的那家柴炭铺走去,隔得老远就听到了他大哥宁于墨的吼声。
“方才不是三两银子一筐,为何眨眼间就变成了五两银?”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抱怨声。
“这么贵。”
“这可比金丝炭还贵,咱们老板姓如何烧得起?”
“再贵也得买,城中的那几家涨得更贵。”人群中插进来的声音让掌柜像是找到了知音,只听一个男子高声喊道:“我们家炭卖得是城里最便宜的,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
“那你也不能见风就涨啊!”又是宁于墨的声音。
宁于泓走到店铺面前时刚好看到掌柜没好气地一甩袖子:“大少爷买这粗炭作甚?银霜炭没涨价,您买那个啊!”
“本大爷不冷,这炭是买给我们南阳侯府下人所用。”宁于砚从旁边插话,既表明了不屑,同时又摆出侯府的慷慨。
舍得给府中下人用炭火的大户人家,恐怕只有他们南阳侯府。
此举果然引起了不少议论声,大家见宁于墨二人抱怨中还是掏了包银子出来,其实已相信了大半。
南阳侯仁义这几个字眼头回出现在惯常看侯府笑话的人口中。
“大哥,于砚。”
“二哥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见到来人,宁于砚忙不迭先把人往铺子里带:“城管家去其他店了,咱们这正缺帮手。”
宁城担心他们买的量太大让后面排队的人买不着炭,于是将人分散开来,每家都买点凑一起。
这个铺子离侯府最近,所以由宁于墨两兄弟守。
几人帮着府丁将买来的煤炭全装上推车,宁于泓还看到好多衣着华贵之人混在队伍之中,就算他们身着名贵大氅,依旧冷得搓手哈气风度全无。
“你们将炭送回府,我们去看看管家那边。”宁于墨站在原地没有要回家的打算。
看管家是假,宁于墨纯粹是好不容易出了门不想就这么快回去,加之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他想去[醉宾楼]三楼俯瞰城内雪景。
打发走府丁,几人冒雪往西边走,刚走出没多远,宁于墨就忍不住原形毕露,豪爽地拍着胸口表示要请弟弟们去喝酒。
“你请客我就去。”铁公鸡宁于砚没啥意见。
“要么去找城管家,要么我回府去找父亲告状,随你们选。”宁于泓冷冷丢下句,人已经往前走出老长一截。
“你小子这么快就学会告状了!”宁于墨不甘心地追上,“父亲”这个名字一出,他瞬间就放弃了玩耍的念头。
先鄙视了番大哥是个墙头草后,宁于砚不情不愿跟上。
三兄弟加个撑着伞的如寅,一行人身形轻快,行走间还有说有笑,好似这酷寒并未影响到他们分毫。
“我要在房里再放两个暖石,这样屋里就不用烧炭,应该能节省不少银子。”
“我说你是钻到钱眼子里了吧!动不动就省钱,二房可是我们里最有钱的。”
“谁叫你赌博。”
宁于墨:“……”
“如海——”
就在吵闹中几人转进条小巷,垮塌了大半围墙的一户院子中突然传出来声妇人尖叫。
紧接着几人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如寅突然激动起来,油纸伞一扔就朝围墙扑了过去,手上暖石也随之一松,砰地落到地上。
“娘!”
如寅奔前的步子一顿,立时被暖石落地的沉闷声响惊得脸上血色顿退。
此时也顾不上亲人相见的喜悦,他慌张弯腰去捡,却在看到雪中碎裂开来的暖石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就朝地面栽去。
“何事……”宁于泓折身拉住他胳膊,看到那堆碎石时也是一愣:“碎了?”
巴掌大的暖石碎成三块,碎裂开来的地方还能瞧见有黄色的雾飘出来,他拧着眉将石头拾起,入手依旧一片暖意。
“无事,还能用。”宁于泓把腿软的人提了起来,干脆将碎开的石头掰开递给折返来的宁于墨:“你们试试小块的如何?”
“你与你娘说说话。”这边直接提着人衣领朝前一推,忙转身凑到了宁于墨两人面前。
如寅一步三回头走进院墙,见几位主子都没有发怒,心头大石终于落下,转身扑到妇人身前。
“……”
“如何?”
宁于泓将二人手中的暖石拿到自己手上,然后一人分了块碎的暖石,观望了会就忍不住问道。
“咦?”宁于墨换了个手,颇有种突然捡到宝的顿悟:“这小的和大的效果差不多,身子都暖和!”
“你等等。”宁于砚更慎重些,蹲下身用雪擦了擦手感到失去知觉后才又握住试了试:“效果确实没差别。”
说着,他眼前大亮,一个赚钱的主意迅速在心底形成。
“你们靠过来,我有个主意……”
就算地处府外,宁于砚也老有种做坏事会被宁妨发现的感觉,鬼主意一出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
既然石头大小效果相同,他们完全可以将石头敲碎,然后拿出去卖给认识的纨绔子弟,一颗石头随随便便卖个上千两银子,他们就能发笔横财。
“你们说如何?”宁于砚问。
“我看行!”缺钱的宁于墨万分同意,宁于泓虽没搭腔,却沉默着点了点头能坑那些看不起他们侯府的纨绔一笔总是好事。
几人又商议了几句要卖多少银子的事,耳边飘来的哭声越来越大,不由让三人停下转头看去。
哭声是从敞开的正屋门内传出。
“走,咱们去瞧瞧。”
哭声凄厉得就好像是死了人,万事都爱热闹的宁于墨顿时来了兴趣,两步推开院门就钻了进去。
“大哥。”
宁于泓的制止显然没用,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提步跟了进去,万一宁于墨闯了祸,他们二人同样要受罚。
昏暗的房内,一张架子床上或躺或坐了大大小小六七个人。
睡在中间的中年男子紧闭着双眼,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三人穿得暖和,走进这间屋子时并未感到任何异样,直到环顾一圈屋子后才发现床上几人盖着的破被子竟在抖动着。
“爹,您睁开眼看看我是如海啊!爹……”
如寅跪在泥地之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完全没意识之人,老妇人站在一旁,不停抹着眼角留下的眼泪。
“咱家昨日就断了炭火,今日更是连烧火做饭的柴都买不起了,你爹的身子都冷得没动静了,娘真怕……”
宁于泓把暖石塞到宁于墨怀中,解开大氅任由寒意灌进衣裳内,没多会儿就果然感受到了跟冰窖差不多的屋内气温。
“这样下去,他们挨不过今晚。”
难怪几个孩子就算在被窝里也冻得嘴唇发青,他们三人进来半天,床上人都没发现,这是都冻得迷糊了。
“这么冷?”宁于墨学着解开大氅。
“……”
“怎会比外面还冷!”只是一眨眼功夫,他就忍不住裹紧大氅叫道。
“是你穿得暖和。”宁于砚翻白眼。
叫声同时惊醒了陷入悲伤中的几人,如寅跪行着扑到宁于泓膝下,咚咚咚地连磕了几个头:“求求二爷救救我爹娘和弟妹们,他们就快冷死了。”
“起来。”
宁于泓冷着脸一副拒绝表情,可呵斥完随手就从宁于砚怀中抓了块暖石塞进中年人被里。
“炭火铺子里明明有炭卖,你们为何不去买?”宁于墨一脸不解,一开口暴露了其从未吃过苦的事实。
“咱家买不起啊!”老妇人哭。
“你家连四两银子都……”宁于墨还要再问,宁于泓直接抬手打断了大哥白痴般的问题:“像是你家这样断柴的人有多少?”
“这条巷里住得都是穷苦人家,有些家里昨夜就是挨过去的,今日的情况还不知……”妇人摇头。
她没心思管其他家,宁于泓倒是有几分猜测,毕竟家里哭声这么大隔壁都没人出来,想必也是冷得够呛。
“大哥不是好奇为何他们不去买碳,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宁于砚提议。
“也好,为兄便去瞧瞧。”宁于墨正有此意。
“你也跟着去,别让大哥闯祸。”宁于泓还是不放心傻大哥,一把抢过他们怀里的暖石,将两人一起推了出去。
“……”
几句话的功夫,床上几人好似渐渐从寒冷中醒了神,年纪最小的孩子兴奋地钻进被子高声嘟囔:“比烤火还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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