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38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基建 穿越重生

  “以前啊,做不完的活,现在布价便宜了,能多做两身衣服、被褥。女儿出嫁时,我送了她两床毛褥子,她婆家可开心了,”老妇浑浊的眼里带着一丝光亮,“如今少了织布搓麻的功夫,却能多弄些其它杂事,养些畜生,收拾果儿,编些草鞋。这要换以前,哪里抽得出时间呢?现在家里打整得规矩了,也心安许多。”

  “可是,我看报上说,因着布价太贱,好多农户无钱生活,称这为布灾,是真的吗?”李娃已经很久没种田了,所以专门问这事。

  “瞎说!”老妇冷哼一声,“是那些大户人家养织户过不下去还差不多,咱这土里刨食的,哪会嫌布便宜?打麻、沤麻、搓麻、晒麻、翻麻、捻线、上机、布纬,是多折腾人的事?忙活半年也就能得织一两匹,给孩儿作件衣物,都要省了又省。”

  “原来如此。”

  “是啊,如今好了,一匹赀布,有瑕疵的,才一百文啊,可省事了,”老妇笑道,“多出来的时间,干点啥不好,要说难,也就开始的时候,布价贱了,一时心慌,这时间长一点,回过味来,可比以前好过多了。”

  李娃光是听着,就觉得舒心,又买了一文钱的柿子,准备路上吃。

  老妇人还叨叨着告诉她,家里为了养猪,抽空在山里搬石头,修了一个圈,过年的时候,可以让孩儿们尝尝荤腥,就算以后不养了,也是当个屋子,要换以前,哪来的这些时间?

  朝廷也是好的,这些年群牧监的总能弄出猪崽、羊崽,都不贵,要是能有牛犊就更好了。

  “您说笑了,那母牛两年才生一胎,哪便宜的起来,”李娃笑道,然后问道,“不过,我听说群牧监有马驹,不但不贵,养大了朝廷还能按草市价收呢!”

  老妇脸上立刻摆满了嫌弃:“咱这小门小户,马大爷可招呼不过来,连榨油的油坊都嫌弃养马亏豆饼呢,话说这要是个青驴骡子啥的,该多好?”

  李娃摇头:“这些年百业繁华,青驴骡子牛可涨得厉害,群牧监就算有,估计也早就被人买走了。”

  “说得也是。”老妇点头。

  大宋如今这百业繁华不是说说而已,自从马车有那个承轴后,价格降了,修起来方便了,许多人中人之家也开始备着马车了,但马车得有牲口啊。

  马匹力大,但耐力不足,且十分娇贵,驴、骡子、牛就不同了,好养好出手,能拉人拉磨拉车,价格是连连攀升,很多人家买的起车,买不起牲口。

  老妇人准备等过年时,将年猪卖了,存下的钱看能不能买一头牛犊,到时耕种更加方便不说,也能试试能不能一起将村里数千斤柿饼儿也拉过来码头上,看看能不能卖给过往船商……

  两人都很满意,觉得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

  谈得正欢,那边却突然响起了李氏的呼喊,李娃与妇人道别,便提着草绳捆好的柿饼,与母亲一起,匆忙回到船上。

  李娃将柿饼放在船舱的小桌上,让家人尝尝。

  李氏一问价钱,顿时就虎下脸来:“又花钱,就你嘴馋!这两文钱大东京城都能买两个大肉包子了!”

  李娃笑了笑:“是呢,娘你不吃的话,我便拿去自己吃了。”

  李氏哼了一声,拿了一个柿饼,闻了闻,撕了一片,尝了尝,才道:“还算甜。看着我做甚,都吃啊!”

  李家父子这才动手,拿着吃了。

  “这么多年,我就在那些干果铺子里见过这东西,”李父感慨道,“临到老了,沾了闺女的光,才能吃这样些好东西。”

  “以后咱们能吃的东西,肯定更多,”李娃的捏着一片果肉,“说不准,再过几年,咱们每月都能吃一肉呢。”

  “你就做梦吧!”李氏轻哼道。

  “有官家在,没什么不可能的。”李娃吃完手上的果肉,拍拍手,“他可是神仙。”

  她先前看报上说,有许多农人不满,可今天出去问了问,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个小报,就喜欢把小事往大了说!

  她觉得贫家百姓,能有什么不满?能遇到这样减免税负、抵御外患、抑制物价、恩济百姓的皇帝,求神拜佛都来不及呢,还能有什么不满?

  真要再换一个荒宗皇帝,不知有多少人去哭呢!

  “就你能说!”李氏有些无奈,女儿大了,如今仗着是她补贴家用,主意越来越大,越发不听使唤。

  她都已经二十四了,本就不好嫁人,这要以后嫁出去,也这么怼婆家两老,可怎么得了?

第328章 天下江山

  盛夏, 东京城里繁华依旧。

  在张克戬被调往燕京府,管理燕云,接手政务后, 在北边待了快五年的赵家大哥终于获得了阿弟的恩准,得以回到东京城。

  他走时,那矿城周围的住户们扶老携幼, 十里相送——虽然这位大宋王爷没有管理驻地, 但他在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庇护了数十万流民安居, 像定海神针一般守住了一方净土。

  但赵士从却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那些人给他送的万民伞送行礼什么的, 一个都没要,连夜走的后门,就差翻墙而出,从燕京一路回来也没敢靠岸,那模样,不像是有功之臣,反而像是逃难的流民。

  以至于赵士程收到消息后, 忍不住向老爹老娘抱怨:“大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都这么大摊子了,还能怕他功高震主咋的?”

  赵老爹优雅地吃着蒸羊肉,随意指点道:“你大哥可不是怕功高震主, 是怕被你盯上, 再发去那蛮夷之地去住了三五年,他都四十多的人了, 还能有几个三五年啊!”

  种皇后也冷哼一声, 沉下脸来, 警告儿子:“官家这是又在打家里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这家里难得团聚,要是再弄出什么事来,别怪我寻死觅活给你看。”

  赵士程一时无语,吃到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娘啊,你好的不学,尽和爹爹学些无理取闹的招式做甚,儿子我何曾忤逆过您啊!”

  种氏冷笑一声:“亏你说得出口,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付你,就不能和你讲理,没人能讲得过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你都能找出理由,还是你爹爹这种无赖招对付你合适!”

  赵老爹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头上,不由得反对道:“怎么是无赖,你二人还有没有谁知道纲常伦理?”

  种皇后捏了他一把:“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还护不护着儿子了?”

  赵老爹这才作罢,两位老人唉声叹气,说起养育儿孙的不容易,又说起自家老了,受不得刺激,儿子在身边才是福气啊,没有儿孙没有福,无福这日子还怎么过云云。

  赵士程忍住了白眼,轻易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咱们家的侄儿们,好像没有一个去宗□□选官,这是怎么回事?”

  宗室子弟,按远近亲疏,到了五岁就可以任一个闲职,领一份俸禄,当衣食无忧的米虫,而且每过十年,就能升一品,俸禄也能涨一级。赵士程当年五岁时就已经有官职了,等到十五岁时本来也可以涨的——等他十五岁那一年,他已经是太子了,也暂时不需要升职了。

  赵老爹轻嗤一声:“当年你拉诸宗室入股,如今各家各户,哪个没有一份分红,也看不上那点俸禄。”

  赵士程微微一笑,将询问的目光看向母亲。

  这种话他可不会信,在大宋,钱再多,那也比不过一个正经官身,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种太上皇后无奈,只能如实答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在南洋海外立州府么,他们哪敢再索官职啊,要是被你封过去,寻谁哭去?”

  赵士程略有惊讶道:“可这不是前些日子才提出的意见么,可他们从前几年,就未再领职啊。”

  就是因为这事一直没有提,所以他一时疑惑,最近才发现,宗室的官职,居然大多都是去辽东前封的。最后封的,也是父亲在位时封过几个,结果这几个还悄悄卸任了,宗□□那边悄悄就给办了,都没知会他。

  “这……”太上皇与太上皇后对视一眼,用眼神相互推脱一番后,还是当母亲出来承认,“你大哥前些年说你有意将他封往海外,吩咐家里的孩子不要为官。”

  赵士程恍然大悟:“所以您感觉到不对,找大哥问缘由,大哥肯定不会瞒你,问明后,就吩咐家里的儿孙暂时不要领官,这些事就不再是秘密。”

  难怪,他最近翻看宗室年轻人的官位时,居然别说五六品了,居然一个□□品的都没有。

  老赵叹息道:“所以,你大哥还真不是杞人忧天,你要不是有这个心,怎么会去过问宗室,这么久都没给你惹麻烦的宗室。”

  赵士程不悦道:“都是诽谤,这些都是我的血脉亲朋,我关心一下,又怎么了?”

  赵家父母一脸冷漠,目露鄙夷。

  赵士程无奈道:“行了,我几时强迫过别人,这事全凭自愿,我相信宗族之中,还是会有大志雄心之人。”

  “谁心里没几个雄心大志了,”赵老爹哂道,“可你在上边,他们哪个敢冒头,躲都来不及呢。”

  “明明我对宗室十分放任了,”赵士程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好了,这事我有分寸,等我选了人,你们若是不愿,我便收回,这总行了吧。”

  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种氏微笑道:“我这也没什么意见,嫡兄家便罢了,你那些庶兄弟,我是没意见的。”

  赵老爹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和老妻对台,只要儿子答应了,他还是放心,虎头做起事来虽然狠辣了些,答应人的事,倒是从来不打折。

  解决问题后,这顿饭吃起来便更加和乐融融了。

  虽然老赵偶尔要阴阳怪气一下,但这也是赵士程为数不多的乐趣了——自从他继位后,已经没有人会直接怼他了,大多数人和他说一句话,要在心里构思半个时辰,他稍稍调侃一下,便能吓得人脸色煞白,毫无乐趣可言。

  吃完饭,赵士程结束了和父母联络感情,继续去忙了。

  赵家父母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苦笑。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老赵叹息一声,“官家如今是越发有威严了,我在他面前摆起父亲的架子,如今都有些心虚了。”

  “孩儿本性聪慧,”种氏摇头道,“也没什么猜忌之心,只是他如今还未大婚,更无子嗣,才让周围越发担心,就该让他快去娶妻!”

  老赵冷淡道:“要谈这话,怕是就谈不下去了。”

  别说现在了,他们早在十年前就管不了儿子了!

  种氏当然也知道:“但这总不是个事。”

  “慈恩所的姑娘们怎么样了?”老赵看着左右,低声道。

  “还在做事,”种氏皱眉道,“怎么了?”

  “要我说,虎头这种一月两月才去一次慈恩所,能有个什么感情,”老赵道,“不如给她们一些官职,让她们去虎头身边,每日来来往往,才更有机会啊!”

  种氏脸色一变,担忧道:“这、这女子为官,怕是要震惊朝野啊!”

  女子为官,在前朝武帝年间多见,但玄宗改弦拔正后,便再无此事了,慈恩所虽然是官府所建,却也无官无职,那些姑娘,不过是掌柜而已。

  老赵道:“这事急从权啊,只要咱们私下里给百官递个意思,他们不会反对的。”

  事分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让皇帝快点立后,生下子嗣,以稳国本,其它的事情,都要靠边去。再说了,神龙年间的女祸,主因是遇到李旦这种废物皇帝,和他儿子能比么?

  朝臣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会给多高的官职,八品七品顶天了,去的也大概率是讲义司,不占朝官职位,他们不但不会反对,还会支持。

  种氏有些明悟:“那便依你说的办,到时让谏官把慈恩所也立为官营,向个姑娘该提拔的提拔,该封官的封官,也名正言顺。”

  老赵也点头,两人讨论了一会见那些臣子命妇,又要怎么说,便各忙各的了。

  -

  数日后,一艘大船靠近了陈留码头,从码头上缓缓走下一位满身贵气的中年文士,看着远方那繁华的街坊,长舒了一口气。

  身边的亲随苦笑道:“殿下啊,您只要递个条子,咱们就能从东京城外的船队里插队,何苦在这里上岸,走那回头路呢?”

  “你们不懂,我需得做些准备,”赵士从叹息道,“再者,从此地靠岸,正好搜集些消息,坐坐这名闻天下的铁道,养精蓄锐,再进城才好。”

  他要打起十二倍的精神,去应付那个不好应付的弟弟。

  亲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下了。

  赵士从则甩开折扇,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暑气略退,他漫步在这码头,恍惚之间,居然感觉像在燕京那里的码头,也是如此繁华,船上载的多是碳石、布、盐、铁器……

  连码头上滑索也和燕京的一样新。

  他随意在码头的一家酒楼吃了晚饭,不由笑道:“以前只有京城的八大酒楼有炒菜,如今连这小镇之上,也能随便吃到炒菜了。”

  “听说是南海如今多有棕油,油价颇廉,方才能让大户和酒楼都改以炒食。”待者低声道。

  赵士从感慨道:“润物细无声。”

  然后便继续吃饭,还是家乡菜味道最好!

  享受了听说是从《东京老饕报》上传出的新菜谱,赵士从喝了口茶润润喉咙,便寻驿站歇息了一晚,顺便拿起了东京城最新的报纸。

  如今东京城的报纸有十来家,有的主打朝廷政文,有的主打市井消息,还有的是各种奇谈诡事。

  赵士从略略一看,发现这些报纸比起数年前,内容相差不大,标题倒是一个比一个惊悚。

  明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被他们当成惊天要闻,只有朝廷的邸报还是那么朴实无华,标题和内容都那么平淡,能看得人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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