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姚金敏于是从袖袋中拿出一本书,书名《营造法式》,放在桌上,向前推了推。
赵士程为难道:“这是不是建宅子的书么,这我可不太懂,应该提不了什么意见。”
姚金敏笑道:“自然不是问如何修屋,而是如今地基已平整得差不多了,准备起第一座宅子,只是,这宅子明着花钱的造法,有暗着花钱的造法,其中差价甚大,因此才拿不定主意……”
赵士程等她继续说。
姚金敏沉吟了一下,才道:“这宅子,我想用胡粉做地基,避免生虫,也可以防水,内部,想弄成五彩遍装,如宫城那样雕梁画栋,如此,方才有气势,只要不做一些特殊图样,就不会违制,只是要多花些钱财。”
赵士程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刚刚想点头,却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等等,胡粉,是杀虫疗疮的那种胡粉吗?”
姚金敏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物,五彩遍装里的五彩,其中白色就是胡粉,黄色是雌黄,赤黄色是雄黄,红色则是朱砂,都是金石研磨成粉而制得,价格虽贵,却能色彩长久不变,还能防止虫蛀。当然,若是也可像中人之家那样用草木之色代替金石,价钱便会少上许多,但如此过不了几年便会褪色。我便是拿不准该用哪样……”
如今的钱虽然不少,但后边还有很多大建筑没有修,到时用料肯定要相同,否则岂非让人觉得不对,这也算是一种定调——是追求最贵,还是追求性价比。
赵士程却是听得头皮发麻,你搁这叠BUFF呢?
胡粉是铅,朱砂是汞,雄黄和雌黄是砒霜,这种宅子住进去,信不信过不了几年就不孕不育、贫血致癌、神经损伤,还敢让人来玩?
于是他立刻斩钉截铁道:“用草木之色,不要用金石之色!”
见姚金敏还有些困惑,他又补充道:“这宅子怎么能一成不变呢,过上几年,色彩淡去,正好换些新的彩装,如此,既可以让人知道咱们的精益求精,又能让顾客有新鲜感,何须用金石,再者那草木灰水泥,足够做地基了,防水会比胡粉更好,一举两得。”
姚金敏不由赞道:“叔叔此计极妙,既可以用草木之色,又可以省下钱财,还能让客人也喜欢,真真让人佩服。”
赵士程当然说不敢当不敢当。
一番商业互吹后,姚金敏告辞离去,赵士程则坐在桌边,翻看着那本营造法式,若有所思。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北宋一朝的皇帝,个个子嗣艰难,皇帝早逝了。
赵二的儿子都是在宫外生的,而继位的真宗只有一个儿子,仁宗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英宗是找得子嗣最多的支脉过继的在宫外生了四个儿子,神宗则是生了十四个儿子,八个早夭,一个残疾,哲宗的儿子都死在他前面,而当今在位的宋画宗,继位前一直没有儿子,直到有道士让他搬到城东的万寿山去住后,孩子一下就接二连三地来,九年下来,已经有十几个儿子了。
如今看来,这完就是和罗马一样的被铅水管污染水源后的情形啊,那个道士反而歪打正着了,从而让皇帝深信道教。
所以,北宋灭亡,也是和化学相关?
赵士程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思考着这些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但他暂时还接触不到皇宫的人物,只能先放下。
但他接触不到,有些人,却是可以的。
大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只当个贵官蹉跎人生呢?
他明明有更广阔的舞台啊!
打听消息,维护家庭安全不是应该的么,还有赚钱,不赚钱怎么能帮他娘子一家脱离困境呢?
他必须鞭策大哥哥奋勇向前,为了将来过得更好,累一点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赵士程简直被自己的兄弟情感动了。
看看山水和宗泽给自己解放了多少自由时间啊,如今要辛苦多拉些人上船,否则将来996007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就干,赵士程对陌蝉道:“小蝉,帮我找些猪皮过来。”
小姑娘应是,又有不解地道:“公子,你是想吃猪皮冻吗?”
赵士程挑眉道:“对了一半,是要吃,但却不是给我吃。”
小姑娘一脸困惑。
赵士程笑了笑:“这个啊,是钓鱼用的。”
那些普通的羊毛对刘氏的娘家来说,虽然重要,但也并不是不可替代,所以,赵大哥就算入伙,也入得有限。
可是,如果有可以治疗岳父病情的神药呢?
这东西如果他都敢说不要,我赵虎头就敬他是条汉子!
……
于是小蝉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忙碌起来,买来新鲜猪皮要用石灰水浸泡,去除油脂,泡完之后要把仔细检查,把其上残余的毛发一根根拔掉。
洗好的猪皮还要用烧碱水来泡,这东西公子说不能直接用手碰,水也不能用手碰,必须用筷子才可以夹起来。
接着还要用锅将猪皮熬,熬的时候要搅拌,不能离人,一连要熬几天,绝不能糊锅,小蝉虽然很认真,但还是被累到了。
熬出来的东西一块一块,公子还用一些特殊的东西,用一把很小的秤秤量后,弄到放凉后还保持着一点粘稠的皮胶里,滚了很厚的一层外壳,像一枚枚比黄豆还大一点的药丸。
等公子把那几十个小药丸弄好后,还剩下了十来斤一块块的凝固皮胶。
小蝉姑娘都有些闹情绪了,早知道她就买一小块猪皮了,公子就为了那手指一块的皮胶,折腾了三四天呢!
赵士程本来想说把剩下的丢了吧,但看小姑娘微微撅起了唇,又看了一眼那猪皮胶,决定废物利用,于是笑道:“小蝉不要生气,这些皮胶也是有大用处的。”
陌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赵士程看她不信,道:“去找些硝石,还有蜂蜜、鲜果来,我请你吃超好吃的冰粉。”
陌蝉忍不住磨了磨牙,请我吃?
到时肯定又是公子来指挥她做吧?
公子这把人指挥得团团转的性子,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但对她来说,只要不继续熬猪皮,都是好的。
她飞快离开,去找东西了。
“等等!”赵士程唤住她。
小姑娘回头转身,等他说话。
赵士程想了想,补充道:“把母亲也过来,对了,把大嫂和五嫂也叫过来。”
一个也是请,一群也是请,别浪费了,一起来吧。
小蝉于是又转身去办事了。
“等等!”赵士程又唤住她。
小蝉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孩。
“再打些羊奶回来。”赵士程补充道,“要新鲜的。”
既然都能有果冻了,那就把奶茶也弄了吧,反正那么简单,算是提前犒劳一下这些将要进入后勤链条的勤劳女士们,老爹房里好像还有些上好茶叶,征用了。
尤其是母亲大人,等纸包不住火时,被贿赂过的嫂嫂们,也可以被一起拉来分提火力啊!
我真是个小机灵!
小蝉点头:“公子,您再想想,还有吗?”
赵士程认真想了一下:“没有了,去忙吧。辛苦你了!”
第76章 你给我等着
明胶磨粉, 取一份用开水化开搅拌,放凉后用铜制容器放在硝石水中降温后,舀出一大勺放入碗中, 淋上红糖水, 放上新鲜水果块,加上细碎的果脯和山楂, 便是一碗好吃的水果冰粉了。
再用茶叶加羊奶煮开, 用一块明胶切丁, 用滚水煮两分钟后, 加在羊奶茶里,就是带烧仙草的珍珠奶茶了——虽然这珍珠不圆,但也是很有嚼劲,至于烧仙草嘛——没有过滤过的明胶冻,至少在灰不溜湫的颜色上是相似的。
如果再加上地窖里珍藏的冰块, 那在这炎炎夏季,就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碾压那些各种杂草糖水煮出来的汤饮子。
不止两位嫂嫂十二分的喜欢, 老母亲也吃了一大碗, 若不是赵士程说吃太多冰的会坏肚子, 她们都能当成晚饭吃。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这年头的人没被后世那品类万千的奶茶洗礼过, 普通的味道就足够征服他们了,五嫂更是喜欢极了, 连连唤着要在自己的园子里售买这道饮品, 她还举一反三, 虽然等过两个月园子修好了, 天气肯定没那么热了, 但这奶茶完全可以变成热饮,不加冰反而能降低成本。
种氏也很喜欢,觉得这园子确实是大有可为,于是临时决定也买上几股,算是支持儿子儿媳。
一家人的气氛就很融洽。
赵士程则把剩下的明胶送给母亲、两位嫂子每人一份,剩下的几斤,给了小蝉做为辛苦费。
小蝉其实有些惶恐——她已经有些明白自己掌握这种方子价值几乎何,但赵士程却只是笑了笑:“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以后会遇到很多类似之物,到时,不要怕就是了。”
小蝉心里打起鼓,她觉得自己可能上了一条船,且没有机会下去了。
……
在贿赂了几位嫂子后,赵士程又去找大哥。
大哥正在以陪妻儿的理由在树下发呆,虽然他凝视着妻儿的神情的很是温和,但赵士程已经敏锐地洞察了大哥的咸鱼本质,这位赵仲湜家的嫡长子,其实很享受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
所以,赵士程完全就没有心理负担,他打着空手,带着微笑,才踏进院子,就大声道:“大嫂,我想让大哥陪我出去玩,可不可以啊?”
刘氏见小孩来了,笑盈盈地起身:“长兄如父,这本就是他的职责,夫君你……你发什么呆啊,听见小叔说什么了么?”
赵士从眉头蹙起,不太想动:“这,天气炎热,虎头你还小,在家避暑就可,不应四处乱跑……”
赵士程抬起头,小声道:“可是,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密州了,不知多久才能再来汴京了。”
赵士从还在拒绝:“为兄还要教你侄儿写字,这是昨天就说好的,人无信不立……”
赵士程挑了挑眉头,然后扁扁嘴,神情很快低落下去,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太过让人心疼,以至于刘氏瞬间怜意大起,伸手就在夫君腰上一拧:“说什么立不立的,小叔才多大,你陪他出去玩会怎么了,家里缺你这一天么,天天盯着孩子们,他们还嫌弃你烦人呢!”
就这样,赵士从被妻子果断地赶了出去,她身边的两个小孩不但没有给父亲说一句好话,反而一个个都露出了八颗牙齿,显然是赞同母亲的说法。
赵士从无奈地牵着小孩的手,走在回廊里:“你就不能找你五哥么,他那么好骗。”
赵士程耸耸肩:“我倒是想,但他最近都在找钱,京城里能骗、能帮忙的宗室都给完钱了,剩下的都是些不那么好对付的,所以五哥没空带我出门了。”
赵士从更无奈了:“你这是把我拉去哪?”
“马厩啊,我的小毛驴在那里边,你是愿意帮我牵个小驴呢,还是想要抱我一路?”赵士程向他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
赵士从叹息道:“你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赵士程没回答,但是哼起了歌。
赵士从无可奈何,只能依他,同时感慨这哪是个弟弟啊,分明是位祖宗。
没一会儿,赵士从牵着毛驴,带着小孩,离开了赵府:“那虎头啊,你这是要去哪里玩,有决定么?”
“若我说没有,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呢?”赵士程趴在驴颈上,好奇地问他。
赵士从想了想,道:“若如此,我应是拿着钓竿,去河边坐上半天才是。”
没想到大哥还是个钓鱼佬,赵士程不由笑道:“那大哥你钓鱼的水准高么?”
赵士从摇头道:“不曾见过鱼。”
赵士程心中不由怜意大起:“那也太惨了吧?”
说好的钓鱼佬永不空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