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直到毫发无伤地消失在院墙之后。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既清的夫人施春浓整日舞刀弄枪,行止粗鲁,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温婉贤惠。
可平静太久,太多人忘了,施家大娘子曾经一把横刀,挡在施太后身前,无人越过她伤施太后分毫。
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护卫们有助力,虽有伤亡,但是越发自如。
而惊慌的下人们见过夫人神勇,心中不由自主地安定许多,纷纷拿起趁手的武器,冲上去与歹人拼打。
方老夫人的院中,施春浓带着两个婢女一踏进来,便收获了几声惊喜的呼喊。
“夫人!”
“夫人!”
“夫人!您来了!”
施春浓径直冲向方老夫人的屋子,她的两个婢女则是开始安抚、指挥这院子的下人。
“春娘!”
方老夫人躲在角落的柜后,一见施春浓,惊喜地现出身。
施春浓上下打量婆母几眼,确认她安全无虞,便急速交代道:“您先躲在这儿,稍后平息,我送您去施家。”
她很自信,毫不怀疑她能平息府内这一场祸乱。
方老夫人立即听话地后撤回柜边,担忧地叮嘱:“春娘,你小心些。”
施春浓点点头,留下她两个婢女在方老夫人之处保护,复又阔步走出去。
方老夫人望着火光映照下儿媳挺直的背影和她没有任何滞涩的脚步,眼神恍了恍。
外头,孕身丝毫没有影响施春浓矫捷的身手,她一入厮杀之中,便如猛兽出闸,出刀果断,抽刀必见血,刀刀致命。
不多时,局势便彻底逆转,施春浓开始带着护卫猛烈反杀。
待到彻底解决了方府内的乱党,施春浓简单交代几句,便率人出府救援邻居。
她行动迅猛至极,救下一府便迅速整合人手,继续奔向下一处,连同武侯铺的卫兵以及各府的护卫一起里应外合,迅速剿灭此坊的乱党。
但危险还没有彻底解除。
方老夫人早在方府暂时安全之后,便被婢女扶到榻上坐下。
她度秒如年,直到施春浓满身血迹再次出现在面前,提着的心才放下一半,紧张地打量着儿媳。
施春浓飞快道:“多是别人的血,我没事儿,母亲,跟我走。”
方老夫人马上答应,快步跟她出去。
施春浓扶着老太太上马,随即也翻上上马,坐在老太太身后,喝一声“驾”,便率众护卫疾驰向崇仁坊。
崇仁坊也处在喊杀的混乱中,施春浓只在方老夫人耳边喊一句:“闭眼!除非我死,否则无人能伤您半分。”
方老夫人便闭紧眼,不去看周遭略过的断肢残臂、血肉横飞,也不理耳边短兵相接的碰撞声。
崇仁坊有姜家,有施家,虽然乱党更多攻势更猛,可姜家和施家的护卫也绝非吃素的,而且施春浓冲进坊内时,原本被姜屿悄悄派出去的护卫们也忽然从各处冲出。
本就没被攻破的两家,又有了强力的帮手,没多久便脱离危机,还能有余裕去反扑。
施华亭父子三人见到施春浓皆是一喜,施春浓得知亲人们皆无恙,也安心下来。
她放下方老夫人后,便问起施晚意,大有要再去施晚意宅子一趟的意思。
施华亭要说话,施翊抢先道:“二姑姑今日没回京。”
他没说施晚意失踪,施华亭经儿子一打岔,也反应过来,大妹妹如今是双身子,不可惊吓。
而施华亭念及孩子,追问道:“你受伤了吗?腹中孩子如何?”
施春浓仍在马上,道一句“无事”,便调转马头,“我去京兆府衙,大郎给你娘带话,替我照顾婆母。”
施翊还来不及多说,她已经策马狂奔而走。
众人在火光中注视着施春浓和数骑远去。
施华亭转而对方老夫人请道:“伯母,您随我入内吧。”
方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施春浓远去的方向,一句“当心”没能吐出来。
论家世,方家肯定是高攀施家女,可这么些年,施春浓没有完全尽到妻子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丈夫,没有为方家开枝散叶,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妻子。
方老夫人心里自然有诸多怨言,她是为了儿子才忍下不表。
从前听过再多“巾帼不让须眉”的虚言,都不如眼见为实来的震撼。
施春浓这个儿媳再多不如意,她能保家宅平安,能够在危机之时毫不犹豫地奔向她的儿子,只这一点,就胜过千万人。
就这样吧。
方老夫人长叹一声,对儿媳的兄长客气道:“进去吧。”
另一头,施春浓要到京兆府衙,便要穿过主街。
此时主街上的百姓早已逃散一空,空荡荡地街道上除了乱党和官兵,唯有施春浓一行目的明确地前行,丝毫不理会沿途的混乱。
金吾卫和京兆府衙是掌管京城治安的重要部门,京兆府衙差役又弱于金吾卫,首当其冲。
京兆府衙,方既清一派文官模样,手中却握着一把长刀,听着震天响的喊杀声,稳稳当当地坐镇在仪门内。
仪门大敞,拼杀的乱党能清楚地看见他冷静到几近嚣张的姿态,扰乱了心神。
不安的情绪渐起,但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拼死一搏,就像是濒死的野兽,越发癫狂,杀意凛凛。
此消彼长,官兵们的气势稍稍被压制,乱党渐渐逼近方既清。
方既清因为常年书写而磨起薄茧的修长手指握紧刀柄。
忽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片刻后,一支箭从西侧飞来,直射入一个乱党胸膛,乱党到底。
方既清微怔,便见衙门外,他的妻子如神女般降临,纵马飞越过众人,直至他跟前不远,方才勒马。
施春浓胯|下的马仰头长鸣,前蹄抬起,几乎直立。
而施春浓一只手便攥住缰绳,另一只手握着横刀,始终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待到马蹄回落,施春浓一拽缰绳,挡在方既清身前,正对仪门外,举刀指向乱党,满眼冷凝,
“今日谁敢动我的人!”
她身后,方既清微仰头,望着马上的女子背影,眸光清亮,爱慕一如初见,分毫未因长久的岁月而褪色。
第91章
施春浓一句“退后”,方既清便顺从地放下刀,安然地站在她身后,只不断地叮嘱她“留心,莫受伤”。
他心安理得不说,目光除了扫视她全身是否有伤,便是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完全不以身为男子却要有孕的妻子保护为耻。
京兆府衙值守的官吏瞧见他们平素颇正气凛然的上官这般形容,在这危险未解除的当下,也不禁生出几分微妙的无言来,冲淡了慌急无措。
没多久,京兆府衙前后的厮杀便渐渐平息。
施春浓的施救格外顺利,顺利的甚至让她觉得,声势浩大的乱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不正常。
施春浓回身,狐疑的目光看向方既清。
她翻身下马,方既清上前抬手扶她,温和道:“春娘,身体如何?教你担忧了。”
周遭的目光全都悄悄投向他们二人,施春浓不适应人前这般,推开他些许,直言不讳地问:“怎么回事儿?”
方既清瞥一眼侧耳偷听的下属,又重新靠近妻子。
施春浓的手腕因为不断地挥刀,微微肿起,他边为她轻轻按摩,边附耳低声道:“春娘,你知道的,师弟失手一次,绝不会容许自己失手第二次。”
所以,有陛下准许,姜屿早在太后寿诞确定大办,便开始准备。
计划周详,必然要考虑到有意外发生,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不算在意料之外的“意外”——施晚意被人劫持。
“嗖——嘭!”
一束焰火升空,“嘭”地炸开,如同信号释放,又有六束焰火接连划破夜空,形状如北斗一般,最后一个,在皇宫上空。
众人皆抬头望去。
方既清眉间一展,道:“春娘,与我一道入宫吧,见到师弟,你便什么都清楚了。”
皇宫乃是前朝所建,启帝只稍坐修整,并未大兴土木进行改建。
进驻皇宫后,守卫当然地毯式地搜索过皇宫,可宫殿面积广,难免有埋藏太深的秘密没能被挖出来。
其中便有一条密道,只有前朝皇室血脉的魏元丰知道。
乱党从密道中悄悄潜入宫中,“不费力气”地控制住皇宫,团团围住启帝寝宫。
整个皇宫之中戒备最森严之处便是皇帝寝宫,其他宫中守卫边抵御乱党边护送施太后、皇后和各宫妃嫔都到了启帝寝宫。
殿外,人数众多的乱党和皇宫守卫泾渭分明地对峙,一触即发。
气势上,被困的启帝一方显然略低沉,警惕地望着对面的乱党,而乱党们的脸在火把的映照下,分明带在激动和得意。
寝宫的大门紧闭,殿内,妃嫔们忐忑不安地望着龙椅上的帝王和旁边的施太后。
启帝面容沉静,施太后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母子二人从前朝普通的小户走到一个国家最显赫的地位,经过众多大风大浪,数度面临生死劫难,今日不足以击溃他们母子的冷静。
殿外的乱党开始嚣张地吆喝,逼启帝出去,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杀进来用启帝等人的头颅祭奠魏室。
启帝没有动怒,平静地问:“魏元丰出现了吗?”
守门的小太监望一眼外头,身体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恭敬回禀:“回陛下,匪首尚未出现。”
启帝便不再作声,只缓慢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倒是皇后,觑着陛下和施太后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之后,回身警告地望向妃嫔们,越发彰显中宫之主的大气稳重。
殿外,不断地吆喝始终没有激得启帝出去,冲突便再次起来,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窗上清楚地投出刀戈相向的人影,时不时有血迹喷洒在窗纸上。
一个护卫的尸体撞在窗上,“咣当”一声巨响,窗纸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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