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珣
沈文戈好笑的同时,又有一丝丝酸楚,辩白道:“母亲多想了,我与宣王可真是清清白白,嗯,若真说与宣王有关系的,是雪团。
我归家没几日,雪团就偷跑到宣王府了,我命人左拦右防都不好使,又怕它跑丢,便也只能由着它了,我观……”
脑子想起男人想让雪团蹭,又不敢主动的模样,浅浅笑了起来,说道:“宣王甚是喜爱雪团,母亲见了就知晓,那面啊,雪团可有专门吃饭的金碗。”
陆慕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在沈文戈含笑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说道:“宣王毕竟住得近,和邻居处好关系也是应当的。”
沈文戈点头,“可不正是。”
瞧她那副样子,陆慕凝简直不想看,省得自己气出病来,偏过头不想理她。
今日在家,两人都穿的简单,衣衫上相同的蝴蝶金绣栩栩如生,凑到一起,要没人说,只会认为这是一对姐妹花。
沈文戈和离后有意无意躲了陆慕凝几日,生怕因为和离的事情挨训,如今实在躲不过了,这才用给母亲做了糕点为由将人请了过来,哪想到母亲一到,雪团就来了个翻墙而逃。
陆慕凝侧目见她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实在碍眼,便道:“有什么话,说。”
“母亲,”沈文戈端端正正坐好了,一副自己说重要事的模样,“我想去西北。”
“去西北?”陆慕凝蹙起眉,“西北苦寒,你怎么又想回去了?待过了年,你兄姊就能回几人,你要是想他们,且再等等,如今天寒,路不好走。”
舔了舔唇,沈文戈深呼吸了几下,不可控制的紧张焦躁起来,她必须让母亲知道了,便说:“女儿,女儿前段日子做了梦,梦中,梦中兄姊尽数战死,我镇远侯府被人栽赃陷害,无人支援,被人喊打。”
她抹了把泪,“不仅如此,大嫂威逼母亲讨要放妻书,几位嫂嫂也不知为何,除了三嫂死也要死在镇远侯府,全都和离了。”
“府上只有几个小孩子,”她说到此处,简直泣不成声,“母亲,遭受不了打击,一夜白头,强撑着身子,教养他们,没能……”
“我更是,更是被关在尚府后院不得出门,镇远侯府就这么衰败了,母亲,这梦太真,真的女儿心头发慌。”
沈文戈伸手握住陆慕凝的手,手冰的让陆慕凝心惊,她一字一句道:“梦中战事发生在新年后元宵节,正值团圆喜庆之时,燕息国大举来犯,兄姊死守,但没用,城破了,全城人都死了。”
“女儿放心不下,现在出发,可以赶在年末前抵达,也能早做准备,母亲千万别说不过是做梦,就算是梦,女人也要确认,梦是假的才行!如果是真的,女人情愿与兄姊共存亡!”
陆慕凝伸手为沈文戈擦去脸上泪水,半晌才道:“你二姊写信给我,说你长大了,娉娉确实长大了。”
沈文戈眼中坠着泪珠,控制不住自己扑进母亲怀中,像还未出阁之时那般,抱着她哭了起来,“母亲,娉娉怕死了,真得怕死了,这要是真的,这要是真的,我们可怎么办。”
扶着沈文戈的发,陆慕凝嘴上说的劝慰之语和面上神情截然相反,她失去夫君的那一晚,也做了一个充满血色的梦。
她一边抚着她、拍着她,一边轻声问:“此事,想来你同你兄姊说了?”
“说了。”沈文戈哽咽着,将自己这段日子来所做之事尽数告知,又拿出大兄和二姊的信件,跟陆慕凝讲他们在城中的发现。
如今偷工减料的城墙已经被修缮,军粮也备充足了,就连山洞中都存了部分粮食、干柴,天寒地冻的,他们还往城墙上浇筑了冷水,冻成冰又是一层保护,可以说真的做足了准备。
沈文戈眸中担忧,一天没到战事发生的时间节点,一天放心不下,“但女儿还是心忧,想赶去西北,亲自看着。”
陆慕凝没说你去有什么用的话,她只是用欣慰又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说道:“你和离之后,我时常后悔,当初就应该让你同你二姊一起学武,宁愿你战死沙场,也不愿你在后院被人磋磨,你要想去,便去吧,母亲不拦你。”
此一言,让沈文戈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的泪冲刷而下。
抱着在怀中哭得声嘶裂肺的女儿,陆慕凝眼神略有些空洞,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惧怕。
“你做的很好娉娉,第一时间通知兄姊让他们提防准备,又将我唤了回来,非常好,娉娉。”
“那母亲,我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吗?”
陆慕凝沉思片刻说道:“药、衣、粮,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她相信她的儿女,从小在战场上跟随父亲厮杀,绝不会不懂这些,甚至在给娉娉的信中也写到囤积了粮食,但是这些军需本应该由朝廷发下。
“母亲尚且还有些人脉,会拜托他们向圣上提出,足额发放军需的,娉娉放心交给母亲就是,你想去西北,一定要准备妥当才行,母亲再给你调二十人护卫。”
“嗯,”沈文戈哭得嗓子都哑了,又问,“那大嫂呢?我怀疑梦里嫂嫂们会和离,同大嫂脱不开干系,是否应该将她叫回府,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
一提苏清月,陆慕凝脑仁都有些疼,只道:“不必理会,你和离这般大的事情,她没出面,相府不会由她任性,定会将她送回来的。”
果然如陆慕凝所料,不出三日,苏清月被她自己的母亲带着送回了府,相府夫人虽人也清高,却不是苏清月这般不通人情往来的,当即就借口苏清月是得了病,才没来得及赶回。
陆慕凝也就给个台阶让她们下了,自知道女儿梦中苏清月这个世子夫人非要和离,她也就暂且断了培养的心思。
若是战事没发生,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战事发生,再让她插手府上事,岂不是给她苏清月递上一把捅镇远侯府的刀子。
对此,沈文戈乐见其成。
她如今正忙着去西北,懒得理苏清月。
这段日子陆陆续续也又收到了几位兄姊的家书,三嫂生了个小娃娃的信想来还在半途,三兄并不知情,三嫂和同她说,三兄在信中起了许多名字,男娃的女娃的,三嫂想等过年之后,三兄回来再同他商量。
看着抱着孩子的三嫂,沈文戈去西北之心就更急了。
同时陆慕凝也在动作,她将她夫君的两位姨娘尽数全接回了府,就连被她留在江南的嫡孙沈岭远也派了人去接。
而后她清点库房,带着礼品去了一位位与她有交情的人家,她的分量可与沈文戈不同,说的事情也不是沈文戈最初所想,如果出事让他们相帮一二,她说的是,担心儿女,希望能与圣上提提,为西北发放军需。
本来每年发放军需都让户部愁秃了头,今年可好催得更早,顿时和军部扯起皮来,要钱就两个字,没有。
这可把军部气坏了,军部侍郎是位儒将,真要开口骂人,不仅嗓门大,还阴阳怪气,成功气倒了好几位户部大臣。
气倒了大臣,圣上可就不能再看乐子了,他早就在和王玄瑰泡澡时就提过一嘴这事,王玄瑰在圣上问他看法时,几乎瞬间洞悉圣上的意图,直接道:“燕息国今年遭遇水灾,粮食不足,恐会攻打而至。”
人家都要打来了,你还能不给钱吗?军需必须到位!
朝廷开始运转,户部只能忍痛割钱,比沈文戈速度还快的将军需尽数运送至了西北。
再次收到西北信件时,因军机不可泄露,大兄和二姊只能含混告知,就算燕息国真的来犯,他们也不怕,准备充足。
而三兄也为自己的小千金,取了一个沈玥婷的好名字,她于月夜出生,希望她能像嫦娥仙子那般,长得亭亭玉立。
再被苏清月生病拖累了一段日子没能走成的沈文戈,也终于要动身去往西北了。
车架、人马、吃食,足有十大车东西。
夜幕低垂,一匹全身枣红却因连日奔跑而覆上厚厚一层黑灰的骏马,越过山川河流,驮着士兵向着长安城急奔而至。
“西北墨城急报!”
沉寂的黑暗被惊动,点点灯火燃起,如一条威武火龙盘旋在宫中。
宣王府,蔡奴叫醒好不容易熟睡的王玄瑰,“阿郎,速起,燕息来犯,墨城急报,圣上急召。”
王玄瑰骤然睁眼,眸中迷茫瞬间退去,起得过猛脑中如针扎一般,他用手用力按住不断跳跃的太阳穴,问道:“败了?”
“胜了。”
不待王玄瑰皱眉相问,既然胜了,为何急报,蔡奴低声道:“墨城确实保住了,但镇远侯府儿郎及两万沈家军悉数战死,此事蹊跷,燕息国就围困了半月,而后全部退去,听闻圣上摔了最爱的夜光杯。”
猛地看向蔡奴,王玄瑰揉揉眉心,“更衣。”
绯衣加身、腰带缠起、金冠束发,狐狸毛领的大氅披到身上,他带着蔡奴疾步而出,在弯腰上马车那一刻,他回头看向镇远侯府,“去把沈文戈给我叫出来。”
这个节骨眼,蔡奴忧心:“阿郎?”
“去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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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抱着她极近恩爱缠绵,汗滴落在眉心,抬眸只能望进他深沉眸底沉溺其中。
她恍惚,怎么之前从没做过这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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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边之也曾是北平的翩翩少年郎,谁知家道中落,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沦落到当宦官的地步,幸得太子相救,得以保留男儿身。
人情冷暖经历一遍,她不该招惹他的,如何能放她走。
共经患难,背负扶持,她只展现给自己的娇憨,同衾共枕中的纤纤玉臂,勾得他心痒难耐。
她是他的执念和救赎。
第二十八章 孩子谁的
【入V三更合一】
深更半夜, 沈文戈被倍柠推醒,脑子还蒙着,衣裳已经被穿好了, 冰凉的汗巾盖在她脸上, 激得瞬间醒了。
抱起在屋内打盹的雪团,她边走边问:“宣王在大门前唤我出去?”
倍柠点头, 因只叫了沈文戈,故而被宣王叫门吵醒的嫂嫂们, 只敢披着衣服在屋内等消息。
颠了颠雪团,沈文戈心跳得飞快,明明可以通过雪团与她隔墙交谈,偏生在大半夜叫她出府,出什么事了?
余光看见母亲跟在自己身后, 她定了定神,几乎是小跑着出去了。
一出门就见王玄瑰背对着自己站在白铜马车前, 听见动静转身看她, 一脸严肃。
似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迈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竟连怀中雪团看都没看一眼,甚至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说道:“燕息大举来犯, 你兄姊尽数战死,你们做好准备。”
沈文戈只觉得自己耳中嗡鸣一片,下意识道:“什、什么?”
她摇着头往后走,“怎么可能, 现在还没到年末, 明明应该新年年后, 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呢……”
“你在说什么?”宫中本就催得急,王玄瑰紧皱的眉就没放下,“跟过年有什么关系?”
“不、不不,不应该。”沈文戈后退着踩到裙摆,整个人往后倒去,王玄瑰上前本想抓她的前衣领,可被猫儿占领,只好移到后面,就这一个错手的功夫,便没抓住。
她腿软摔倒在地,他只来得及堪堪搂住她的腰,让她不要摔得太实。
他喝道:“沈文戈!”
雾蒙蒙没有焦距的眸子虚虚望着他,他道:“战场瞬息万变,生死有命,你应早知道才是。”
雪团的重量沈文戈都再也承受不住,被它放在了腿上,她噙着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抓住了王玄瑰的大氅。
白铜马车旁的小宦官们齐齐嘶了一口气,在蔡奴威严的目光中低下头。
沈文戈半仰着头,她问:“殿下在拿我寻开心是不是?雪团给你摸,西北没有战事对不对?嗯?对不对?”
王玄瑰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他抓住沈文戈的手将之拽了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沈文戈,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眸子里渐渐漫上满满的泪水,只待轻轻一眨,就会破堤而出,她又抓住了他的衣摆,直勾勾盯着王玄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