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蒿里茫茫
甚至连吕布也很忙。
在袁术攻打广陵的消息传来后,盘踞东海的臧霸给小沛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措辞十分亲切,吹吹捧捧了吕布一番,先说他武艺天下无敌,又赞他诛杀董贼的功绩,然后夸他辗转在诸侯之间,留下了什么什么样的美名,如雷贯耳,天下皆知。
最后,臧霸在信中隐晦地向他问好,说待得时机成熟时,准备同他见一见。
除了这封信之外,额外还奉上了金帛与几匹良马。
“宣高懂我!”吕布一拍大腿,“现在正是春时,我在小沛待得早就无聊了,不如带上兵马去看看他怎么样?!”
高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将军欲何往?”
“东海啊!”吕布抖了一抖那封信,“宣高既唤我去,我看这几天左右无事,正好可以去游玩一圈!”
高顺上前一步,取了那封信回来,与张辽一同观看。
这信写得虽然隐晦,但……将军的那个解法,就很不对劲!
“将军,臧霸信中之意,我看……”高顺急急地上前一步,刚准备劝说吕布时,张辽伸手拦了一拦。
“将军威名,天下皆知,”张辽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想去东海会友,我等当修戈矛甲兵,以壮将军威势!”
“不错!我正有此意!”吕布兴奋地从胡床上站起身来,“齐整一千兵马,明日出发!须得盔明甲亮,不能令臧宣高小觑了我们并州人!”
看着主帅欢欣鼓舞跑出去的身影,中军帐中剩下的二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中。
高顺皱了皱眉,“文远,你这是何意?”
面对质问,张辽倒是一点都没变脸色,“伯逊欲使将军同臧霸联合么?”
这位沉默寡言的将军思考了一会儿,轻而缓地摇了摇头。
“臧霸此举,或许另有图谋。”
“不管有什么图谋,请将军亲自去一趟,”张辽笑道,“不就结了?”
开阳城中,臧霸正与自己麾下几名文士聊起这件事。
“郭嘉欲使我等与吕布联合,共图刘备,”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刘备是当世豪杰,又与吕布有恩,难道吕布当真敢对他下手不成?”
一名文士摸了摸山羊胡,“吕布轻狡无信义,丁建阳如何?董卓如何?难道刘备之恩,胜过他二人不成?”
这话很有说服力,但更令臧霸感到不安了。
这位将近四旬的魁梧壮汉在屋子里又走来走去了一会儿。
“不错,他连义父都杀得,又如何杀不得我?”他皱眉道,“与此辈共事,我心……”
“将军!有一支兵马向开阳而来!”
臧霸的瞳孔一瞬间收缩,“谁的兵马?!有多少人?!”
“旌旗上书一个‘吕’字!”小兵嚷道,“约有千余人,皆为着甲精兵!另有数百骑兵——”
“郭嘉小儿,几使我入其彀中!”臧霸听都不想听完就大骂起来,“吕布岂是欲取下邳?分明欲取我东海!”
“将军!”
“将军!”
“而今该如何退去吕布兵马?!”
臧霸在屋子里飞快地转来转去时,这支闪闪亮的兵马已经到了城下。
“宣高!”吕布策马上前,十分欢喜地高喊起来,“我来寻你出游!快开城门啊!”
听着一声接一声如挑衅般的叫喊声,臧霸铁青着一张脸,半晌才吩咐下去。
“取些白布来!”他说,“就装成城中闹了瘟疫!”
“是!”
“郭嘉,郭嘉!”这位盘踞东海的豪强咬牙切齿,“来日若再与曹操交战……我必杀此贼,方解我心头之恨!”
第152章
开阳城挺不错的。
虽然之前曹操路过东海也没少烧杀抢掠,但臧霸治理这里很是精心,现下城外一片鸟语花香,男男女女都在田里耕作,平静又安宁。
因此吕布看了一圈附近的农田,再抬头时表情就很迷茫。
“宣高——!你这是怎么啦!”
“城中大疫——!”臧霸在城头咬牙喊道,“已闭城——数日——!”
吕布仔细听了一会儿,面露不解之色,“那你的信——!是怎么送出来的——!”
“这狗贼!”臧霸小声骂了一句,然后又扯着嗓子喊,“奉先——!风太大!我听不清——!”
“无事!”吕布豁达地摆了摆手,“待以后再来寻你出游!”
这一句喊出来时,城头上那十分喧嚣的南风忽然停了,臧霸重新又听得见了。
“如此便多谢——!多谢奉先——!”
张辽看看城头上把自己的脑袋用白布包起来,跟个没用过的火把似的臧霸,又看了看身边仰着脖子大喊大叫的吕布,总觉得这一幕让人说不出话来。
但再怎么大喊大叫,臧霸就是不开城门,因此吕布还是十分遗憾地调转马头回去了。
一群铠甲擦得明光铮亮的士兵也跟着回去了。
“唉。”吕布叹了一口气。
张辽策马上前,与他并辔而行,“将军?”
“你看这东海郡如何?”
张辽略思索了一会儿,“自曹贼劫掠过后,略显荒凉,但人口已经慢慢回来了。”
“不错,”吕布幽幽地说道,“所以我想,要是臧霸愿意的话,我拿小沛跟他换一下东海也不错。”
十几岁便从军的张辽骑术相当不错,但听到自己主君这轻声嘟囔,他还是身形一晃,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我看臧霸未必愿意换。”
“要是他放我进城,”吕布撇撇嘴,“我总有办法说服他。”
阳光洒在这个并州武将的身上,他一身金甲,又骑着赤兔马,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但张辽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很是陌生。
“将军……”他轻声问道,“难道将军领兵出小沛时,便有此想么?”
“当然没有,”吕布转过头来,很惊奇地看着他,“我只是一路走过来,觉得这里还挺好看,才这么想想。”
张辽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悟了。
而今几乎天下人皆言吕布轻狡无信,不能深交,需小心提防。他们这群并州将领每每听到,心中都愤愤然,很想替将军鸣不平。
但他现在才清晰地感觉到,吕布的名声并不完全是旁人诋毁的结果。
这个人本身就有浑浑噩噩,随性又短视的一面。
他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听了谁的话,就跟谁跑。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是天下闻名的名将,靠着这一身勇武打出来的一条活路。
但这样的路,难道不会走到尽头吗?
并州人与兖州人来了约万人,小沛城中自然是住不下的,张邈张超兄弟带了自己那一部分部曲男女,在小沛东北的泗水旁扎营,这一处水土丰茂,只要不打仗,很适合在这里开荒种地。如果打仗,那敌人必定是自北而来的曹操,这兄弟俩也有丰富经验。
而陈宫则将营地屯扎在小沛东南,靠近下邳的地方。
但陈宫此时并没在营地里待着,他跑出来了,而且是怒气冲冲地跑出来,骑在马上,等在路边。
“将军何往?”
“左右无事,”吕布说道,“去东海转了一圈。”
陈宫不太能理解这句话,“你去东海做什么?”
“哦,”吕布翻了翻怀里,掏出了那封信,“臧宣高喊我同游,可惜城中忽起大疫,不能迎我入城。”
陈宫看了看吕布身后那一群士兵,又看了看一身金甲的吕布,同行的几员部将,表情就很不对劲。
待他终于将那封信看完之后,陈宫脸上的表情就更不对劲了。
“将军出行,为何不与我商量呀!”
“哦,”吕布倒是很无所谓,“你也没来啊。”
他这几日的确是被张邈绊住,张邈素有侠名,现在趋附刘备,小沛周围不少豪强世家都过来拜访,张邈每日宴饮,置酒高台,便也拽了陈宫过去,时时劝酒,喝个昏天黑地。
陈宫有时会怀疑张邈这样的举动是有意的,但又拿不出证据。
但现在他确实认为张邈是故意为之!就因为他拖了自己去喝上两天的酒,使他错过了这样的大事!
“孟卓误我!”陈宫跌脚顿足,“孟卓误我!”
“也没什么事,”吕布仍然很无所谓地说道,“我去转了转就回来了,途中还在那边吃了些鱼虾,下次再去,带上公台一起便是。”
陈宫听到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乱响,甚至响到了吕布身侧那几名武将诧异地望过来,他才堪堪止住。
和吕布较真是没有意义的,他自己劝了自己几句,吕布却又很体贴地开口了。
“公台外出迎我,是怕我途中遇到什么贼寇么?我心甚……”
“将军,”陈宫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有机密要事,咱们回营再叙吧。”
张辽看了高顺一眼。
其余几个武将也默不作声地勒住了缰绳,让马儿慢慢走,与将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袁术虽说做事很不靠谱,甚至计划称帝,引得全天下的世家避之不及,但在写信这件事上……他很机智!他将信送给了陈宫!
“若是将军取了徐州,”陈宫这样说道,“袁公路与将军互为倚仗,中原之地,难道还有什么人堪为将军敌手吗?”
吕布坐下来,犹犹豫豫,“我如何能取徐州?”
“刘备南下去广陵迎击袁术,城中只留张飞陆廉二人,并丹杨兵五千,陆廉又有部曲二千,”陈宫徐徐善诱,“那丹杨兵非但不能守城,反而可为将军助力。”
吕布闷声不语许久,忽然抬起头。
“那小陆呢?”
怎么又问到这个人!就算陆廉是什么剑客!名将!巧妇尚不能为无米之炊,他只有数千兵马,小沛处有并州兵马,他陈宫自己也带了许多部曲私兵,若能联合孙观、尹礼、吴敦等人,又有许多泰山贼可并力攻城!到那时丹杨兵再将城门打开,区区一个陆廉,能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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