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213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后军要列阵并州骑兵,那些还在河中挣扎的士兵便再无人理会他们的死活。

  高顺的陷阵营集结在岸边,又额外调来了数百名弓箭手,列开阵势,拉开弓弦。武将一声令下,那些箭矢便如同追着靶子一样,扎进了士兵的后背里。

  哀嚎声,哭泣声,惨叫声,求救声,与利箭穿破夜空的清鸣声混杂在一起。

  “大公子莫再迟疑!”郭图催促道,“这里我来断后便是!”

  袁谭迟疑着,调转了马头,刚刚走出几步,身后一片哀声之中,传来了高声的呼喊!

  “公子弃我乎!”

  “公子弃我乎!”

  “大公子!”

  他突然勒住了缰绳,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将眼眶裂开一般!

  “大公子!”亲随策马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想要劝他先行时,却看见这位大公子眼中流下了血一般的眼泪。

  当那一滴眼泪落进马蹄下的草丛中时,袁谭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亲随,策马向北,隐入夜色之中了。

  郭图并不准备保住这支中军,他心中有所计较,认定只要这支后军取了守势,死守河边不退,并州人很快就会撤走。

  因为天快就要亮了,河面也渐渐会起雾。

  并州人不会留下,那些还没有被箭矢射死的士兵也可以借着雾气的遮掩,爬上岸边,重新集结。

  他所需要的只有等待而已。

  站在河边,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吕布也在等待。

  “将军?”陈宫策马而至,“晨雾将起,将军可曾下令郝萌撤军?”

  “嗯,”吕布应了一声,“伯逊的伤如何了?”

  “高将军说是并不碍事,还有派去高唐的那一支……”

  吕布听着陈宫在身边讲起这样那样的事,神思不属地注视着渐渐涨水的济水两岸。

  天气这样旱,河水这样浅,忽然涨水就显得很怪异,多半是下游某一处尸体堆积得太多,因此将河道塞住了。

  他想起这件事时是应当很开心的,他一直为自己的勇武善战开心,并且借此一步步高升,从一个刺史府中平平无奇的主簿,变为天下皆知的温侯吕布。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陆廉。

  据说陆廉名义上不再是刘备的别驾,而变成了青州刺史孔融的别驾。

  当然青徐两地之人都清楚,陆廉不仅是别驾,还是与袁谭隔黄河相对的另外半个青州真正的主人。

  她明明只是他府上的一个杂役,后来则是一个剑客,一个小小的武将,论出身甚至远不如他,论武艺最多也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罢了。

  ……论起为人处世,小陆倒是比他机灵点。

  但这不足以说明,她究竟为何得到了他一直想要,却总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名声,功绩,以及安身立命的广袤领土。

  河面上慢慢泛起了晨雾,骑兵也在呼喝之下撤回了济水之南的大营中。

  接下来就是等待太阳升起,浓雾散去时,他们可以一具接一具地分辨尸体。

  自己这一方的,要好好安葬,要记下名册,要想办法给战死士兵的家属一点抚恤。

  这种事对于吕布来说是琐碎得不能更琐碎的小事,但他此时却忽然在意起来,执意要去跟着看一看那些死去的士兵,以及尚未死去,但也受了重伤的士兵。小陆很看重这件事,甚至胜过追击敌军,胜过扩大战果。

  吕布想,这和她能成为今天的陆廉可能没什么关系。

  但也说不定有些关系。

  而他在离开长安,徒劳无益地奔波了这么久,又打了这么多胜仗之后,忽然想要尝试跟着学一学。

第212章

  尽管这是一支骑兵,但吕布的分兵走得并不快。

  他们点着火把,自莘城渡河,迂回至高唐以西,准备攻城。

  吕布与陈宫想到的计策很是狡猾,他们缴获了鲜卑人的旗帜,这支分兵正可以伪装成那些鲜卑人,趁着夜色回到高唐,哄骗开城。

  考虑到袁谭就在不远的前方,高唐守将未必能想到这支看起来垂头丧气的骑兵有什么蹊跷。

  但率领骑兵的武将对于这番功绩却没什么兴致。

  马蹄踩过土路,火把燃烧着油脂,路旁的田野中有草虫在鸣唱,满天星月洒下万里清光。

  魏续就这样不紧不慢地骑在马上,一边看着前面渐渐自黑暗中展现分明的道路,一面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的事。

  他是不愿意回雒阳的,也不愿意回并州。

  他的族人原本是不少的,否则他也不会有自己的部曲私兵,但那些族人在并州年复一年的异族侵袭中慢慢流落四方,消磨殆尽,他的父母也走得很早,因此较为亲近的亲眷之中,便只剩下了阿姊。

  魏续原本也不觉得他与阿姊如何亲厚,阿姊并非那种情致高雅的才女,也不是什么淑雅恭顺的贤妇。她很有些絮叨和强势,除了严氏之外,再容不下府中有第二个侧室,为此同将军吵过好几次,将军或许是看在魏家的面子上,忍了这口气。这甚至令魏续略有些不好意思,总隔三差五想给将军在外面寻一点乐子,轻松一下。

  但阿姊仍然全心全意地主持中馈,照顾夫君,不曾有一点松懈。

  ……所以她为何会有那样的下场呢?

  难道是因为将军宠爱侧室的缘故吗?不错,比起阿姊,将军平时的确更宠爱严氏一些,会记住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绸缎,喜欢什么质地的首饰,他也更喜欢去严氏的房内——

  但严氏也被他弃如敝履,扔在了火光冲天的长安城里。

  提前出城的魏续甚至不知道这些事,甚至在他与将军汇合之后,众人还劝说了他:纵使形势紧急,女眷又不擅骑马,她们也不会被扔在府中。将军必定寻了哪位亲友故旧,差人将她们送了过去,妥善藏起来。

  这偌大的长安城,李傕郭汜总不可能将公卿杀绝,藏这么两个妇人有什么难处?

  魏续便当真这样想了,他全心全意地相信吕布,甚至在之后每一次颠沛流离时,都在心底认同了吕布这样的决断。

  他们辗转各地,所受风霜苦楚无法尽言,若是带上阿姊,她一个妇人如何经受得住?还是留在长安的好,待他们安定下来,总能差人去接了她回来,一家团聚。

  他们占据兖州时,庞舒差人将严氏送回来了。

  那个桃花一般鲜妍的美人跪在地上,哭泣着说出她是如何逃离府中,西凉人又如何将宅邸包围,魏续那时才终于明白。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明白他的阿姊面对的是怎样绝望的命运。

  “将军也是迫不得已,”有人这样劝他,“况且你看,将军这样倚重你,分明还是将你看作姻亲的,你还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

  ……这个道理果然也说得过去。

  嫁妇不过是为了结两家之好,既然魏家已在将军麾下效力,将军又待他如此亲厚,那么有没有那个妇人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他又有什么理由与将军计较呢?

  连将军也不觉得他有什么理由要计较,在严氏带回了魏氏惨死的消息之后,将军依旧待他那样亲厚,并无芥蒂。

  可是每当魏续看见吕布那张轻松的,坦荡的,心中无事不可对人明言的脸时,他的心底总翻涌着一股奇怪的怨愤——

  那不是用来歃血为盟的白马,不是用来表示亲厚的牛酒,更不是金帛宝玉。

  那是他的阿姊!

  纵使她没见识,纵使她生性好妒,纵使她年龄渐长,已经没什么好颜色,那也依旧是他的阿姊!!!

  她就那样被她全心信任的夫君丢在那里,像丢弃一条狗,一头猪一般,任西凉人屠戮宰割!

  “将军!前方有哨探察觉到敌军斥候出没!”

  “若是高唐有了防备,如之奈何?”

  “我们可要硬攻?”

  魏续忽然从回忆中惊醒,看了一眼与他同行的郝萌。

  “孟微兄以为,当如何?”

  这个骑在马上的并州大汉立刻一脸正直地回答了。

  “我等攻城,不过为了惊扰袁谭罢了。将军既欲西归雒阳,纵使攻下高唐,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不仅可以断绝袁谭的归路,全歼他这支兵马,更有可能擒获袁谭作为人质,平安离开青州。

  但将军啊,若欲要部下如太史慈待陆廉般一心效死,自己也要持身端正才行。

  他虽不知道太史慈有没有什么爱姬美妾,但魏续至少知道小陆断然不会去招惹部下的女眷。

  魏续看了一眼仿佛满脸都写着“我不是心疼我自己的部曲私兵啊,我也不是怨恨将军与我的爱妾偷情啊,我只是一心一意为将军着想”的郝萌,心里冷冷地嗤笑一声。

  除了高顺,天下再没有第二人会待吕布那样忠心。

  他总得想个法子,将高顺也逼走。

  “我也正有此意,”魏续说道,“那咱们就回去吧。”

  阳光渐渐升到中天,河两岸蒸腾起了潮湿而腥臭的热气。

  战场还没有打扫完,但吕布不打算再继续停留下去了。高顺提醒他,这里经过了一场战斗后,很快会成为蚊蝇孳生地,留下来一定会受到疫病侵扰。

  魏续和郝萌也带了兵回来,表示袁谭回防太快,他们哄骗不成,又见守军军容齐整,最后还是没有强攻。

  “这也没什么,在我意料之中,”吕布一脸遗憾,但立刻又释然了,“若是我亲自去或许还能打下来,你们果然不行。”

  魏续不服气似的撅了噘嘴,什么也没说。

  郝萌满脸羞愧,躬身行礼,连连告罪。

  尽管流了不少血,脸色比往常苍白许多,但高顺在中军帐中仍然站得端肃笔直,见分兵亦归,便提醒吕布可以下达出发的命令了。

  “还有那些……”吕布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那些伤兵,也就近将他们安置妥帖为上。”

  “我派人将他们送回北海。”高顺稳稳地说道。

  “那就好,”吕布说道,“咱们继续出发前往东郡吧。”

  听了一会儿的陈宫忽然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将军认为,袁谭不会再追来了吗?”

  吕布回答得特别轻松。

  “他再不会有那个胆量,”他说,“除非将他家高堂请来。”

  天气很热,袁谭的心很凉。

  自从他回了高唐,便立刻进了府中,再也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