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364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但是从弩手这里开始就出现了偏差,令旗挥动时,有的弩手不知是没看到还是贪多,还在那里装填,准备再射一矢,于是被对面已经跑过来的士兵一脚踹翻在地,这要是真上战场,第一个人头就这么被收走了;

  而后是矛兵互相戳刺的环节,这些士兵们所用的虽然是白蜡杆,但行动举止都十分生疏,三米长的白蜡杆,打在自己人身上的,还没等丢出去就折了的,还有一个干脆撑杆跳了的,看着就特别的热闹;

  ……刀手这里就没啥可说了。

  因为两边从接壤开始,就迅速变成了打烂仗——真·打烂仗,两边的防线都一触即溃,拎着刀子的去追抱着弩的,扛着盾的去踹扛长矛的,偶尔还有几个丢了兵器,赤手空拳只能挨打,于是愤而从地上挖了雪出来打雪仗的。

  好在地上有积雪,大家抱在一起滚来滚去也不打紧,偶尔被哪个踩上两脚可能会嚷一声疼罢了。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土台上,目瞪口呆。

  身旁有清秀美少年还在小心翼翼地解说,“今日营中将士都知道将军观看演练,所以才如此勇猛。”

  ……陆悬鱼慢慢地转过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在“咔咔”作响。

  “你认真的?”

  美少年错愕的神情告诉她……他认真的。

  这场对战结束之后,气喘吁吁的两位张公也重新爬回土台了,脸色也很得意。

  “今日这场对阵,辞玉将军以为如何?”张邈呵呵笑道,“万望直言相告,助我斧正军中不足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是以为她讷于言辞,张邈很善解人意地又开口了,“将军经历大小阵仗无数,依将军看来,我军将士可比哪一支兵马?”

  ……问住她了。

  陆悬鱼仔细回忆了一下,近的这几支兵马,比如袁谭的冀州军,曹操的兖州军,孙策的江东兵,张邈都没得比了,哪怕是和曹操麾下的将领们——曹洪曹休曹仁于禁这几位比——那都实属登月碰瓷。

  远的比如西凉兵,那也没得比,西凉兵虽然不做人,但是作战极其勇猛,而且同伍之间刀盾配合,协同作战相当熟练。

  ……平原的黑山贼似乎也不太能比,虽然的确拉胯,但好歹有一腔血气。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最早在博泉殴打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博陵郡的将军,但这说出来似乎不太礼貌。

  “将军?”

  看她沉默已久,二张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有点不安地看着她。

  “这样的军容,我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须知泰山寇也比这阵仗要强上许多啊!”她诚恳地说道,“张公啊,这要是在青州,二位当贼都要挨同行的欺负啊!”

  有风吹过。

  但土台上静极了。

第337章

  有的时候说话需要一点技巧,不是光有诚恳就行的。

  比如现在土台上就冷场了。

  下面的士兵抻脖子在看,在等两位张将军大手一挥,犒赏他们今晚打一碗羊汤喝。

  但两位张将军的脸色像雪一样洁白,白里还透着一点青。

  于是士兵们有点不安了。

  下邳来的军事顾问也有点不安了。

  但张邈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

  “辞玉将军不愧是同温侯有交情的人啊,”他苦笑道,“二位的勇武都冠绝天下,言辞也都这般天真率直。”

  ……天真率直,听起来不像好话。

  她小心地望了望他们俩的神色,“这也就是我自己的看法罢了,张公不必放在心上……青州的贼寇都是子义和文远去剿的,我其实不知道他们什么水平。”

  ……这话一点也没有安慰到两位张公,反而让他们的脸色更加皎洁了。

  “我还是回下邳吧。”她不安地说道。

  张邈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不行,昨日美童送也送过了,今日将军骂也骂过了,辞玉将军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行!”

  ……声音超级严肃。

  “将军既出言斧正,还望能留在小沛指点一二,”张超也开口了,“否则明岁春时,若我等还是敌不过袁绍,臧子源的性命岂不是要毁在我手!”

  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说得也有道理。

  ……但有件事还是得说清楚。

  “孟卓公送来的那些美少年,”她赶紧分辨道,“我没使唤过他们!你们收回去吧!”

  “送都送了,怎么能收回,况且他们倾慕将军英名已久,而今正是得偿所愿!”张邈立刻说道,“将军留在身边,放心使唤便是!”

  下邳现在没什么正经事,真正维持下邳运转的是陈珪陈纪为首的这一群文官,她只要每隔几天回一趟下邳,巡视一下守军即可。以她在刘备集团中的声望和地位,下邳的世家待她都十分亲切客气,偶尔下达几个命令,执行得也丝般顺滑。

  唯一待她不太客气的是陈珪,老爷子依旧食物链顶端,听说她回下邳,便要她继续做做学问,定期交作业上来,做不完还是要挨骂【

  按照老爷子的话说,将来主公很可能还要跟雒阳的公卿们见见面,她到时还是不能露怯的。

  除了做学问之外,她剩下的时间就都在下邳帮忙训练这支部曲私兵上了。

  “部曲”和她那些士兵是完全不同的。

  寻常的士兵与统帅之间除了被统领作战之外没有别的关系,而“部曲”是统帅自己的家奴。

  有些诸侯或者大贵族的部曲是真正的脱产士兵,平时精力放在演练上,战斗时作战素质自然不与普通士兵同日而语。

  但张邈这些部曲还差了一筹,他们平时为统帅做活,战争来临时则拿起武器,为他战斗。

  当她一个个翻起士兵们的档案时,这些档案几乎只写了士兵姓名年纪相貌和家庭关系,看着所有人都是一个出身,几乎没什么可说的。

  但陆悬鱼走进军营后,立刻发现同是部曲,士兵们之间也有天差地别。

  有些士兵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穿得很光鲜;有些士兵身材小了一圈,举止畏缩,穿得也很破旧;还有些面目白皙,口齿伶俐,眼珠骨碌碌乱转,见人便带三分笑。

  “你们主君怎么选士兵?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她问。

  跟随的校尉不太理解她的问题,只实话实说,“主君从部曲中择年轻壮实的便是,他们没什么分别。”

  “不对,这三个人,”她自校场上指了特别有标志性的三个人出来,“他们绝不是一类人。”

  校尉看了看第一个魁梧的刀手,第二个矮小的矛兵,以及第三个讨好地冲他笑的弩兵,恍然大悟。

  “将军心细如发!这个叫张黑龙,原来曾在府中做事的!这个叫赵五,祖辈都是田客!这个叫张白,他原是做采买的!”

  在她的军营里,大家的出身都差不多,她喜欢招募农人,太史慈也喜欢招募农人,尤其是那种家里有几亩薄田,勉强能户口的农人。

  理由有挺多,但总结起来就是:农人吃苦耐劳,老实听话,这个优点几乎可以碾压其他出身的士兵一切优点。

  比如说那个原本在城中跟着采买的士兵,平时和上下都打交道,因此伶俐油滑,不畏军纪法度不说,上战场还格外惜命。

  她过后问了问,果然这人是花了些钱当的弩兵,为的就是尽量不站第一线,坚决不能当炮灰。

  再比如说那个府中做事的仆役,虽然因为武艺不精没选上亲兵,但平时同亲兵们混熟了,回到队里也是俨然一副主子相,吃饭要排第一个,打水推给同伙的其他士兵去,恨不得连洗脚水都让别人替他打,活脱脱一个豪奴。

  “孟卓公是极精明的人,”她感慨道,“怎么会将这样的人放进去啊?”

  校尉没明白,还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她看了他一眼,“若你平日总被同伙之人欺压,临阵时还会当他们是同袍,心甘情愿为他们战死吗?”

  这里有些人可以扔去辎重队,有些人连辎重也别运了,回家吃自己比较好。

  顺带一提,虽然张邈嘲笑袁绍号称五万大军里足有两万多是民夫,但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万余的部曲里,真正精锐的也就那天给她演练的那二千士兵,剩下的这几年里除了农闲时会被集结到一起操练一下,平时都在好好种地。

  ……战斗力是没眼看了,但可喜可贺的是,小沛田地种得不错,囤了不少粮食,要是曹操真打来,这些士兵守在城里大半年也不难熬。

  她这样挑挑拣拣,整改军队,干脆就住在了营中,让随从替她去下邳取一下衣物。

  这个活计被她自己带来的十几个随从和生活秘书们来来回回抢了一下,最后还是生活秘书们抢到了。

  “你们去下邳的话,记得帮我买些点心回来,”她一边写整改方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东市魏翁的粔籹炸得最好,不要忘记了。”

  生活秘书欣喜地点点头,“小人记得了!”

  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出门,不需要陆将军多吩咐,张邈自己的郎中就十分利落地寻了几辆辎车,一则为了送他们去下邳,二则到时候还可以多装些将军吃用的东西回来。

  出门是件难得的事,因此这群人就不免兴奋地叽叽喳喳了一路。

  “依我说,将军未必会看上咱们几个,”有人这样说道,“她看起来很是在意名声呢。”

  “听说她三番五次要将我们退还给主君。”有人小声道。

  “主君寻了饱学之士精心教习我们的!送都送出去了,怎么会收回来?”

  “若是当真退回去……”

  “我是绝对不肯的!”有少年立刻很激烈地嚷了起来,“咱们这样的草芥,若是不能留在陆将军身边,又将何往?!”

  想要再寻一个年轻又温柔的女将军当主君是不可能了,天下也只有一位纪亭侯。

  但喜欢美童的人世上到处都是,他们自然也不是没地方去,只是一想就会觉得心口发冷。

  “咱们总该小心伺候些,”终于那个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几人中的表率开口了,“只要将军用得上咱们,将来跟着她去了青州,某一个小吏的位置总不差吧?”

  这句话一下子就令美少年们兴奋起来了!

  他们都读过诗书!写过文章!比陆将军麾下那些士兵强多了!若是能谋到一个出身,不仅自己再不是奴仆,说不定连全家都能求了恩典迁来青州!到时候,他们也是士人了!以后娶妻生子,他们的子孙也不再是奴仆了!

  “我倒是觉得,跟着将军也挺好。”有人忽然闷头闷脑地说了一句。

  那两个畅想未来的少年立刻转过来看向了他。

  “六郎这幅模样!”一个人忽然叫起来,“必是真心倾慕将军,想当纪亭侯的夫君了!”

  那个少年立刻面红耳赤了,“胡说什么!”

  “你昨晚说梦话都在——”

  忽然有木屐发出了冷冷的“咯噔”一声,将这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嘻嘻哈哈的少年注意力引了过去。

  有人站在台阶下,正一步步地走上来。

  这人比他们年纪大了几岁,大概二十几岁,皮肤很白,相貌端正,眉毛细长,高冠博带,外着氅衣,如同一只灰鹤般,缓缓地走了进来。

  看他风度典雅,就知道与他们这些学过几个字的奴仆不是一种人,因此少年们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躬身立于两旁,等待贵人吩咐。

  贵人停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透着一股冷意,就像碎裂的冰块在河水里轻轻撞击的声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