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370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但自中平六年群雄并起至今,已有十年的时间了,不善用兵的诸侯也许能在蜀中找一块地方宅起来,又或者能靠高超的端水和权谋技能暂时待在荆州。

  但在冀徐兖豫这几州的中原怪物房里,想靠端水、讨巧、打烂仗活下来都是不可能的。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样能给张邈张超兄弟讲明白时,刘备回来了,听说她在小沛,还特意跑来小沛看了看她。

  “孟卓孟高想练一练兵吗?”酒席之间,一听说张超颇不服气,刘备的兴致立刻就来了,“这好办,我从下邳城中调出五百步卒来下邳,交给辞玉,你们演练一番,看看胜负如何。”

  她犹豫了一会儿,“守军?”

  “嗯,嗯,”主公摸摸小胡子,“我的本部兵马。”

  “既然是主公的本部兵马,自然久经历练,”她转了一下眼珠,“二位张公不如各领五百步卒,共计一千,一千打五百,怎么样?”

  张邈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沉吟着没说话。

  张超倒是有点不高兴了,“何以这般轻视我等!”

  “不轻视,不轻视,”她很小心地说道,“咱们打一打就知道了。”

  张邈张超自从酸枣起兵至今,就没正经看过别人打仗,尤其没见过曹操打仗,因而有这样的认知其实也还正常。

  但她一定得纠正了他们,才能继续下一步。

  刘备这支老兵其实跟她还挺熟的,毕竟从平原时就打过照面,这些人看起来并不都是膀大腰圆,膘肥体壮的那等壮汉,许多人只是精瘦黝黑的汉子,站在那里沉默寡言,也看不出什么稀奇来。

  但他们当中许多人是刘备在幽州起兵时带出来的,其中一部分渐渐分散在各个军中作了军官,还有一小部分,始终保持完整的一部兵马。刘备要是出去打硬仗,就带在身边,要是像现在这样就出门随便跑跑,他们就被放在下邳城中看家。

  大家出了校场,在小沛城外的平原上拿着演练用的,长短不一的木棍站定了。

  两边隔开一射之地,各自调整军阵,然后金鼓齐鸣,士兵们踩着冰雪,渐渐向前。

  在战场的另一侧,张邈冷不丁地问了自己的弟弟一句:

  “不如你将你那五百兵卒也交给我,如何?”

  张超骑在马上,很吃惊地看了哥哥一眼,“为何?”

  “若两军合力……”

  “陆廉勇猛,若我军合于一处,必为她所破!”张超滔滔不绝起来,“兄长!我观兵书皆云侧翼可击,你我各领一军,击其两翼,如何胜不得她!”

  张邈兵书是没有看那么多的,他只是注视缓缓向前的两个小方阵,在步履速度并不完全一致的情况下,渐渐拉开一点距离的场景时,心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念头。

  但即使是他,也没有跟随自己的士兵一起前进。

  陆悬鱼骑马走在这五百士兵中间,人数比对面少了一半,气势看起来就比对面弱了不少。

  但后方土台上高坐的刘备神情轻松极了。

  “子龙,你看辞玉该用什么阵?”

  身侧的武将望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若依在下,箕型更稳妥些,但辞玉用兵,锐不可当,必以选锋向前,锥行破敌。”

  刘备赞许地点了点头,“锥行之阵,可以决绝!正适此战!”

  尽管赵云勇武不下于诸将,但他用兵谨慎,与陆廉风格相差甚大。

  他们正这样分析时,陆廉这支兵马果然渐渐变了阵型!

  两翼矛手待命,前端渐渐拉长。

  这位将军用肉眼估量了一下两军的距离后,从身边的亲兵手中接过了长戟:

  “令选锋向前,以锥形阵势,击其左阵!”

第342章

  所谓锥形阵,只不过是一种最普通的三角形阵势,孙武管它叫牡阵,吴起管它叫锐阵,反正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要从军中选出最精锐勇猛的士兵作为锋锐向前——因此这种敢死队士兵被称为“选锋”——击穿对面防线的一点,而后两翼迅速撕开防线,进一步扩大战局,最终以对面的全面崩溃作为告终。

  这种阵势一般需要指挥官在第一线鼓舞士气,她虽然不准备下场殴打小朋友,但仍然策马向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战鼓一阵急似一阵,士兵们齐发了一声战吼,作为这个三角形的顶点,走在最前面的选锋用藤牌拍开了对面的长棍,然后将手中的短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雪并没有化。

  但大地上还是渐渐显出了泥土的颜色。

  那并非真正的泥土,而是无数人的脚步在这片荒地上走来走去所留下的痕迹。

  它们看起来似乎有些污浊混乱,但仔细一看又十分有方向感,如同雨季里两股河流裹挟着泥土,剧烈地碰撞在一起,激起了层层灰色的浪花。

  那些士兵正是如此撞在一起,然后激烈地对打起来。

  土台上的两位指挥官神态各自不同。

  当两边短暂胶着一会儿,谁也没能击破谁的防线时,张邈并没有显得志得意满,而是忧心忡忡地在土台上抻着脖子看。

  “保持住阵线!”他不知道在冲谁嚷,“一定要保持住阵线!”

  而张超却似乎得到了意外的惊喜——陆廉全力以赴地进攻张邈的军队,将自己的右翼暴露给他!

  “合围!”他立刻下了一个命令,“快传令!合围!合围!”

  传令官拿起令旗,向着下面拼命挥动,将命令传到屯长队率处,于是张超那五百人的方阵又渐渐起了变化。

  他们需要按照命令,将两翼展开,阵线变薄,用拉长的这条阵线去裹住陆廉的兵马,再然后用长棍隔开距离,不断地挤压敌军的空间,令其自乱阵脚!

  张超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甚至觉得这个战术十分精巧:陆廉不就用过这一招大破袁谭吗?现在兄长的兵马在前,他的兵马在后,两边夹击合围,正可从容地完成这个战术!

  陆廉骑在马上,似乎遥遥地看了一眼侧翼方向正在渐渐展开靠拢的敌军。

  但她什么命令也没有下。

  这种僵持没有多久。

  两军只有第一排战斗的情况原本就不可能持久,现下只是因为双方用的都是长短木棍,不至令人伤亡,因此多僵持那么一会儿。

  但在某个出身幽州的选锋老兵举起盾牌,狠狠砸在对面士兵的脸上之后,那个士兵头晕目眩,鼻子流血地仰面倒下,引起一片惊呼声时,陆廉这边的士兵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前一步,将第二排手持长棍的士兵也一棍敲倒在地!

  演练时虽然敌军无法用死亡来震慑士兵,但士兵们同样也不会被军法官就地斩杀,因此前排有人倒下,后面自然就有人不自觉地先退一步,拉开距离,再考虑当如何应对。

  后面还有拿长短棍的,拿长枪的,拿盾牌的,都跟着退了一步。

  前面冲进来的敌军似乎有点多。

  ……再退一步吧。

  这并不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尤其双方都不是数万人的大军,而只有这么几百上千人,离远些仔细看也能看得清楚。

  但对于土台上的张邈来说,他的脑子空白了一会儿。

  他需要想办法稳住阵线……没错!

  “传令!传令!”他的声音又急又慌,“保持住阵线!保持住阵线!”

  ……保持住阵线!

  阵线已经拉开了缺口,敌军已经推了进来,还要如何保持!

  但传令官仍然忠实地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只是下面的小军官们很显然执行起来没有那么流畅了。

  他们也需要督促士兵进行战斗,甚至他们自己也要参与战斗。

  当整个战场变得混乱无序的时候,想看到令旗每一个指令就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当然除了战旗之外,还有传令官自己可以靠嗓子喊,也可以靠金鼓来下达指令。

  但一个人的嗓子在这片千百人战斗的战场上微不足道,而金鼓无法传达更繁复具体的命令。

  ……于是张邈的五百士兵渐渐失去了指挥,开始自顾自地战斗,自顾自地退却,最后毫不意外地,防线开始逐渐崩溃。

  有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有人拼命地想要挣脱出阵型,寻一个方向逃命,还有人与同伍的战友被冲散,只能孤身一人,盲目地战斗。

  “张孟卓兵马已溃,不复再战之力。”

  刘备看了一会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若张孟高能牵制住辞玉将军的侧翼,其兄仍有一战之力。”

  主公看了一眼仍然十分谨慎的子龙,微微笑了。

  “他阵线已薄,再聚不易。”

  于是这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北方汉子皱起眉头,不再说出自己的揣测与分析,而是上前一步,继续向战场中望去。

  如果是他的话,是有信心完成这样一项任务的。

  ——这场演练某种意义上是不公平的。

  陆廉本人身经百战,所领的五百士卒又是刘备久经沙场的本部兵马,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但陆廉仍然可以从容不迫地逐个击破对面的军队。

  ——但这场演练又是公平的。

  张邈张超兄弟尽管不善领兵打仗,但他们有一个陆廉无法比拟的优势:他们所指挥的不是别人的军队,而是他们自己的部曲。

  “部曲”意味着这些士兵大半是从曾祖起就依附在张氏的土地上生活。

  他们不需要向国家上缴赋税,不需要承担徭役,他们所有的义务都由东平张氏来承担,他们需要承担的义务全部都是只针对张氏的义务。

  张邈张超兄弟负责即使在乱世中,也尽力让他们不受战乱流离之苦,而他们闲时需要交粮税给张氏,战时那些粮食变成他们的军粮,而他们需要上交的变成了他们自己的忠诚和生命。

  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唇亡齿寒,紧密无比的。

  有些名将会与自己的部曲私兵同吃同睡,会给阵亡士兵抚恤,会照顾部曲当中的孤儿寡母,甚至会妥帖地赡养他们年长的父母。

  张邈张超尽管没有刻意如此,但他们自年轻时起,就有振穷救急的美名,这些士兵对他们是十分忠诚的。

  但这种忠诚不能直接转化成战斗力。

  主君在遥远的土台上观战时,这些部曲脑子里更多的在思考“自己”。

  只有主君从土台上走下来,像那些寒微出身的武将一样,拿起武器,来到士兵中间时,这些部曲才能真切感受到主君正与他们并肩战斗这件事!

  他们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整体!

  主君在与他们同生共死!

  只有这样,忠诚才会转化为不畏死的战斗力!

  赵云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的土台。

  急公好义,素有侠名的张邈之前似乎焦急地踱步,挥动手势,大吵大嚷过。

  但他现在已经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