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37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他这样一边说,一边示意守卫们将那十几个头人嘴堵住,手捆好,推着下了土台。

  “我说的好,可不是一般的好!”狐鹿姑手舞足蹈地说道,“你们要知道,将来照看你们的牧人,都是品行高尚的君子!他们不会抢走你们的牛羊!”

  当他这么嚷嚷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地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头人。

  “不会殴打你们!辱骂你们!”

  不自觉看向头人的目光更多了。

  “他们不会践踏你们的毡房!不会□□你们的妻女!这是刘使君许诺给你们的!这是小陆将军许诺给你们的!”

  那些头人们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惊恐,可狐鹿姑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

  “你们的头人!也有这么好吗?!”狐鹿姑大声问道,“你们是想要一个刘使君给你们的牧人!还是要你们的头人!”

  她站在土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

  人群似乎起了骚动,有人眼睛红了,有人痛哭失声,有人破口大骂,他们渐渐汇聚成了浑浊的巨浪,向着土台下那十几个头人而去。

  有鲜卑妇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捡起了一块石头,砸向了一个头人!她凄厉地大叫着陆悬鱼根本听不懂的话,那样愤怒地咆哮着,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那些头人被捆得结结实实,不能走,不能动,甚至连嘴巴也被堵住,只能呜呜咽咽地拼命求饶。

  但那样的求饶与悔过是苍白无力的。

  于是有更多的人被她感染了,他们一步步上前,有人捡起了石头,有人努力地伸出了手,手指越来越近,抓向了那个身上藏了珠链的头人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司马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行动,也上前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她。

  “将军不忍杀人,”司马懿微微笑道,“难道连鲜卑人自己的决定也要阻拦吗?”

  她停住了脚步,叹息了一声。

  “我不阻拦。”

  “将军不该阻拦,”司马懿轻声道,“那些头人是有兄弟子侄留守在草原上的,他们的血脉是杀不绝的。”

  ……杀不绝,意味着什么?

  这些头人不是被她所杀,而是被他们的族人所杀,甚至未受胁迫!这对于鲜卑奴隶主们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背叛!

  十几个部族的头人,都惨死在自己族人的手里!

  那些鲜卑人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人管理吗?

  在此之前,他们大概是不愿的。

  在此之后,他们还有别的路好走吗?

  他们甚至将要惧怕留在东郡的每一天,因为魁头和骞曼这两个鲜卑最大部族的首领都在这里!他们之中哪一个也不会容忍这群贱奴反叛!

  下面的场景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惨烈。

  狐鹿姑早已一路小跑回到土台上,于是三个人一起沉默地注视着下面这一幕。

  没过多时,那些鲜卑人终于从这场复仇的狂欢中清醒过来。

  有人瘫软在地上,有人又开始哭泣,而更多的人下意识将两只血淋淋的手擦一擦自己的衣衫,再抹一抹自己那张血淋淋的嘴。

  他们最后终于将茫然中透着恐惧,恐惧中又透着希望的目光望向了土台上的贵人们。

第397章

  陆悬鱼准备将那些鲜卑人迁走的消息还不曾传到濮阳。

  中原许多地方称得上十室九空,田地荒芜,更不用提还有许多人迹罕至的丛林与沼泽,万余人丢进去如同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但她的确是需要仔细谋划这件事的。臧霸那里有粮,但仓亭津到濮阳的道路又一次被切断了,她必须得数米下锅,一边继续备战,一边谨慎地管理和安抚她的军队。

  诸侯混战,许多流民背井离乡后,有些会在路上死去,有些会在路上被豪强世家拦住,为了一口吃的,情愿或是不那么情愿地变成田客苍头,然后在下一次案比时被主君所“遗忘”,顺理成章地成了隐户。

  不会种田也不要紧,比如说可以去盐场制盐,比如说也可以去矿山挖矿,豪强们有无数笔生意需要廉价人力资源,甚至语言不通也完全没关系——有皮鞭就够了。

  她因此需要大量的基础官员负责照管他们,保证他们不会惹是生非,也保证他们不要受到地主豪强的欺凌,引出什么祸端。

  能够管理这些鲜卑人的官员也很难选拔——比如说要清廉、正直、有耐心,要懂得恩威并施的手腕,要保持对鲜卑人的威慑力。

  ……但她从哪里选这样一批官吏来管理这些俘虏呢?

  张超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他领五千兵,前去阻拦骞曼的军队时,就同鲜卑人打了颇为狼狈的一战。

  鲜卑人的铠甲武器都十分简陋,不如汉军,开战之后便节节败退,这甚至给了张超一种飘飘然的快意,以为自己的确是可以轻取下这一仗的。

  看看那些漫山遍野到处乱跑的胡人,他们不是一触即溃吗!

  打完这一仗,解了仓亭津之围,他也可以给小陆将军报个喜讯了!

  士兵们的追击几乎是带着狂喜的,军官们也要被这场胜利冲昏头脑时,有参军冷不丁地开口:

  “孟高将军,那里是不是有些眼熟?”

  “这样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张超笑骂道,“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闭着眼睛也——”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条路既然是去范城的,便是往黄河边而去的。

  黄河岸边总有许多土堤,一层接一层,将咆哮的黄河挡在外面,将田地护在里面。

  前面不远处便有那样一条土堤,不久之前他在这里与冀州军决战时,张辽的并州骑兵就藏在土堤后面,待得时辰正好,颜良也率军追击到土堤下方时——

  张超的额头上猛然惊出了一层冷汗!

  “快!令他们后撤!”他大喊道,“闻金不退者!斩!”

  汉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又如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当退到某一条看不见的线上时,那些士兵重新开始寻找自己的同伙,一个挨着一个,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土堤上的鲜卑人含糊地笑了一声。

  “没胆量!”他大声地说道,“咱们趁敌势未稳,一气冲下去!”

  “头人,咱们之前的诱兵死伤者众,中军军容不盛,”有人谨慎地开口询问,“此时若是冲击敌阵,未必妥当。”

  骞曼那双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人。

  那人的相貌与他有肖似之处,但年纪更长些,因此同样是细长眉眼,骞曼的脸上还有一丝少年的天真,那个人的相貌里就带上了几分阴狠。

  “步度根,”他冷笑了一声,“你若真有心,为什么不去看看你阿兄?”

  这位年轻的首领根本不准备听别人的劝说,他高高地举起了一只手,那些已经等在土堤上的骑兵得了命令,立刻抓紧了缰绳。

  一声令下,鲜卑骑兵呼啸着卷起烟尘,冲了下去!

  张超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

  出征前那些意气风发的幻想都被他丢在了脑后,生死一瞬间变得十分接近了。

  当鲜卑骑兵冲了过来,又被一阵箭雨击退后,双方弩箭互射了一轮,而后骑兵便再一次奔向了两翼,向着那些还未完全整备好阵型的士兵而去!

  有士兵被马蹄踩死,有士兵被长刀戳死,有士兵在混乱中被自己的同袍误伤而死。

  但在鲜卑骑兵冲进战阵后,他们并没有流畅地打穿这个军阵,相反,那些骑兵逐渐开始感受到这些汉人士兵如同滔滔黄河水一般,稍稍退去,再更加坚决,更加有力地呼啸而来,予以回击!

  这种力量在不断变得浑厚而强大!直到有士兵砍断了马腿,于是骑士跌下马来,等待他的便是无数支长矛;直到又有骑士被钩镰钩住,拉下马来;再直到有骑兵想要调转马头,等待他们的却是又一轮弩机绞紧的声音!

  这片血迹未干,尚有蚊蝇的土地上又一次被鲜血浸满,有战马嘶叫,有金鼓齐鸣,有分不清到底是汉话还是鲜卑话的咆哮与怒吼,哀嚎与哭泣。

  直至那些鲜卑骑兵终于有了惧色,渐渐向后退去,顶着一轮箭雨,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战场。

  张超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胡狗果然不堪一击!”

  “不错!今日方扬我大汉军威!”

  “这样的驽马也敢来冲阵!”

  “将军!追不追!”

  一片欢呼声中,张超仰起头,将视线从两翼收回,望向整片战场。

  鲜卑骑兵死得并不多。

  他们没有击溃他的阵型,并不是因为这些骑兵的马是驽马——其中确实有些是驽马,但这些鲜卑人的骑术非常好,总能坐稳身形,保持战斗姿态,也不是因为那些鲜卑骑兵的武器不精——他们的武器已经比之前那些步兵精细许多,至少用的都是铁器了。

  他们不能赢下这一场,是因为他率先下令重新维持阵型,而鲜卑步兵却没能做到。

  那些步兵也许是伪装的,但在溃散中真的跑散了阵型,也许根本不是伪装,而是一群原本就是用来诱敌的杂胡奴隶,他们无法冲击汉军正面,汉军得以将兵往两翼增援,这才是骑兵冲不下这一阵的真实原因。

  ……如果他没有及时警醒,在阵型松散的情况下被这支骑兵冲击呢?

  骞曼的主力毕竟未损,驱策着大军渐渐向北撤去,张超则不准备立刻追击,毕竟往北就是冀州地界,他不准备在这一条危机四伏的前线上走得太远。

  因此陆白领了一小队骑兵前来时,天色还未晚,战场还没打扫干净,还有一串儿俘虏被军士拉过来,请示张超该怎么处置。

  “这百十来人有什么值得处置的,”张超很是纳闷,“砍了头,丢进黄河便是。”

  陆白想了一想,立刻制止住了他。

  “孟高公,且先莫杀,”她说道,“或许有用。”

  “小陆校尉要民夫来用?”张超会错了意,“那些胡狗听不懂言语,当民夫也难用的。”

  她想了一想,“不当民夫,或有别用。”

  藏貊的手脚都被捆住,头也被重重地打了一下,因此昏昏沉沉了半天,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从上至下的那股疼痛,以及鲜血流过颜面的温暖。

  他和其余几十个俘虏一并丢在板车旁,有兵士在不停地将战死的同袍搬过来,准备点齐了人数,确认了身份之后再埋葬。

  不管是对于鲜卑人还是汉人来说,这都不是好活,因为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死者中有他们朝夕相伴的兄弟,而这些兄弟又无法得到一个体面的安葬,这就更令人悲伤了。

  藏貊觉得自己也得不到这样一个葬礼了。

  他若是死在家乡,原本是可以牵一头肥狗来,在狗身上盖上他最好的那件皮衣,再加上他最喜欢的那张弓,还有一袋箭,这些陪葬品与他的肉体都会经过火焰的洗礼,而后在族人充满悲伤与称颂的歌舞中,他将牵着自己的爱犬启程,去往遥远辽东的那座圣山。

  现在他什么也得不到了。

  这个人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靠着自己的奴隶,默默地流泪。

  直到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