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68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但这又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点,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还要去面对新的敌人。

  他们一定会赢下最后一场,直至重铸大汉。

  但到那时,他们还在不在呢?帐中所有人都曾在生死边缘走一遭,他们都知道战争是什么面目。

  因此今晚更应该尽情欢宴。

  帐篷里有些热,其实大部分人喝得并不多,毕竟这里仍是群狼环伺的险地,不当大意,因此大家达成了一致,除了张辽将军可以灌到抬出去之外,其余人喝酒总是要克制一点的,高顺今天可以不喝水,喝点带了酒味的蜂蜜茶,看着也很合群。

  喝酒虽然要克制,但可以高声歌唱,可以肆意跳舞,就像新年联欢会似的,有什么才艺就表演什么才艺。

  之前小皇帝不是下场跳过舞吗?不用舞伎,他们这些武将也可以跳啊!空手可以跳,拔剑也可以跳,一个人可以跳,两个人还可以跳,见过太史慈跳舞,见过司马懿跳舞吗!

  ……平心而论司马懿跳得可能是不错的,毕竟世家出身,除了精通坑蒙拐骗阴谋诡计之外,君子六艺的本事也是有的。

  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帐篷太热了,想出去溜达一圈。

  满天星河,倒映在地上的无数火光中。

  士兵里有机灵人,领了犒赏也不曾出门花钱买一个果子吃,忍着眼气看别人大口大口地吃肉,现在终于都补回来了。

  他们也在吃烤肉,调料挺单一,但胜在新鲜,新杀的整猪整羊剖开了架在火上烤,尽情地吃,一旁还有猪血汤羊杂汤用来解腻。

  他们也在唱歌,这次不唱《悲歌》,换《常棣》了。

  ——兄啊你要是遇到危险,弟弟我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啊。

  ——兄啊你要是过上好日子了,你就好好过日子,弟弟不怨你忘了我!

  ……歌词是很古雅的,但翻译一下就有了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她一路从帐篷间的空地走过去,有小兵打翻了碗,还有小兵咬了一半的肉吓得落在地上,她摆摆手,不要他们行礼,就这么从阵阵烤得焦香或是焦糊的烟雾中穿过去了。

  虽然烟雾有点重,但大气层污染并不严重,走远些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这里已经走到小营边缘,用辎车和栅栏将中军营与其他营地隔开,除了巡逻士兵之外,自然没什么人在干草和柴火旁烧烤,因此很是清净。

  寻了一架结实的辎车爬上去坐好,软软的干草被她压在身下,就这么抬头看一会儿星星,想想自己的事。

  “认得诸班星宿吗?”

  “不认得,”她老实说道,“但那个是摩羯座,我是认得的。”

  “……那是何物?”

  陆悬鱼转过脸,有点意外,“文远不该在帐中吗?他们如何肯放你出来?”

  “装醉即可,”张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颇擅此道。”

  ……打哪练的?

  这个问题并没有被她问出口。

  当初在长安都亭侯府,狗子们隔三差五凑一起喝酒,每次喝完,她就得跟着一群杂役们痛苦地996,除了高顺没拖没抬过之外,其他狗子基本都拖过,然而多数狗子虽然糟蹋吕布的屋子,酒量倒还可以,拖拽一下多半就会自己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爬去客房躺平。

  只有魏续是真死狗,喝了吐吐了喝,折腾完直接瘫倒在地上,哪怕是倒拖着两只脚走,留脑袋在地上摩擦摩擦,他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

  她没见到魏续,也没问过他究竟下落如何。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蹋顿的中军虽然阵型松散,但营中必定还有千余亲卫环绕左右,攻营又不比野外对阵,地形复杂崎岖,稍有不慎,便入死境……文远那一日,真的不怕死吗?”

  张辽转过脸看着她。

  “我自少时从戎,驻守雁门,生死之事已经习惯了。”

  ……她总觉得这种事很难习惯。

  但张辽又淡淡地开口了。

  “濮阳已失,咱们不能被蹋顿拖在这里。”

  她又不吭声了。

  缓缓而去的黄河南岸边上,也有星点灯火。

  荀彧和陈群便坐在一只小船上,点起灯烛,摆上一壶酒,只是下酒菜稍微寒酸些,只有两碟青菜。

  不过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菜肴上。

  荀彧在看着北岸那忽明忽暗,连成一片的火光,陈群也在看,默不作声。

  直到荀彧看完,表情很是安慰地转过脸来,想同这位朋友说说话,却看到陈群脸上的神情时,荀彧脸上淡淡的微笑忽然僵了。

  于是陈群迅速将自己的头也转了回来,摆正。

  他现在看起来也很从容淡定了。

第431章

  荀彧之前一直很奇怪,陈群为什么会跑过来。

  他原是徐·州从事,很得刘备看重,后来派去青州,一方面是因孔融擅学问而鲜问吏治,因此陈群去了能有一番作为。

  另一方面则是看陆廉是个年少未婚的女子,觉得陈群无论出身门第,性情容貌,学识品行都堪为良配,因此想要不经意地撮合一下。

  荀彧与陆廉并不熟,不知道她平日里是什么模样,仅凭素日那几次见面,只觉得这是个性情直率澄澈,没什么心机城府的人。

  但她在他眼前打的这一仗足可推翻荀彧的看法。

  她待蹋顿,是既有耐心,又有城府,减兵增灶时一丝破绽不露,派张辽突入蹋顿大营时狠辣果决。

  能这样用兵的一个人,在战场之外的地方,除了她自己刻意约束自己之外,已经很少有什么能桎梏她的。

  所以她若是待长文有情,他是一定看得出来的。

  他实在不必离开舒适安全,有天子居于朝堂,有张飞领军镇守的徐州,谋一个在臧霸处帮忙转运俘虏与辎重的差事,再不辞辛劳跑到这里,偏又赌气似的,连营也不愿进。

  陈群已经调整好他的神情了。

  河面灯火映照着这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样貌俊秀,谈吐行止又有风度,他微笑着望向自己故友时的模样,真是连挑剔的荀彧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荀彧因此忽然叹了一口气。

  “长文,何必呢?”

  那些从容和微笑忽然都消失了,故作镇定的目光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灯火一般笼罩在方寸间的怅然。

  “是我自己愚鲁执拗,”他轻轻地说道,“令文若见笑了。”

  当然,荀彧是不会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走,嘲笑他愚鲁执拗的,他们这些颍川士人曾经在一起读书,似乎也学到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坐在书室里捧着书卷时,也觉得自己知道这一世该如何走。

  但出仕之后,许多事就很难说清了,回头看一看年轻时的自己,只剩一地嗟吁。

  “无论如何,长文既择明主,该有一番作为,不可为儿女事自误。”

  他这样和缓地劝说着,于是对面的好友也敛容道谢,谢他开导自己,又为自己叨扰了他许久而道歉。

  他们都是性情克制内敛的人,喜怒鲜少形于色,喝了几杯酒,陈群便准备回去了。

  只是临走之前,他望向荀彧,似乎还有些什么未尽之语。

  “……长文?”

  这个夜色中一身浅灰直裾的年轻士人看起来仍然是不开心的,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那位女郎了。

  “既有这般好言宽慰我,文若自己也当……”

  荀彧忽然静了一刻。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而他选的那条路,已是不可说了。

  清晨的北岸大营,尚有一丝余烟。

  有酣睡未醒的士兵,也有在箭塔下往返巡逻的士兵。

  有民夫拎着桶去河边打水,遇到拎着盆过来的中年妇人,又互相寒暄几句。

  晨光洒在滔滔黄河上,再被揉碎成稀薄的光华。

  渡口处数不清的大船小船,明明彼此间总还有些距离,离远了看倒像在相互挤来挤去。

  有人从船上往下泼污水,下游处又有人含糊地骂了几句。

  荀彧就是在此时渡河的。

  陆悬鱼刚睡醒。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些琐碎的,不值一提的事。

  比如说阿草逃学了,跑去跟隔壁家的孩子一起,在城东的水渠处钓鱼玩儿,一点也没考虑过那条臭气熏天的排水渠能养出什么鱼。

  于是就被同心逮住拎回家一顿打,打得挺狠,哭得挺惨。

  又比如说梦到羊四娘抱着孩子在同几个妇人聊家常,一边聊,一边暗戳戳地打听谁家的小姑娘性情大方,品行端正,年龄又正好与小郎相当。

  小郎坐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在练习写文书,写完就擦,擦了再写。

  再比如说梦到陆白穿着渭阳君才能穿的锦绣衣服,光华灿烂地站在长安的那个小院子里,正在帮眉娘干活。

  当亲兵在帐外报信,说荀彧来访时,陆悬鱼抱着自己的小毯子坐在行军榻上,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地仍然在回忆她的梦。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将军大破蹋顿,威震河北,在下特地前来道贺。”

  陆悬鱼想象中的荀彧应该用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的寒暄词。

  他肯定不是来道贺的,但这几日里不管什么人来营中见她都会用这句话当“吃了吗”来用,她自然也这样想荀彧的。

  “将军,该撤出河北了。”

  荀彧实际上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一点也没打算寒暄,并且对俊俏少年放在他面前的汤饼和小菜看也不看。

  于是捧着面碗,已经习惯性堆起一个假笑的小陆将军那张正要绽放的脸就僵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

  荀彧还在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