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75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门前的火把几乎要将街上的树木烤焦,有源源不断的车马进了这座朴素宽敞的宅邸,街上的行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听说是荀使君设宴,要请他们襄助主公,出粮出人呢。”

  “这样的一顿饭可得隆重些!这是求着人家哪!”

  “不错,我有一个兄弟在那府里做些杂役之事,嘿嘿,明天必有羊炙可吃了!”

  他们这样交头接耳时,有人挑着扁担忽然停了脚步。

  “我看可未必。”

  那几个正嘀嘀咕咕的看客一起看向了他,“如何?”

  “我家主人平时给府中供些猪羊,这几日听了讯息,也频频登门,要几头肥猪去,”那人小声说道,“府中却拒了他。”

  “或许是用了别人家的猪羊也未可知哪!”

  “城中困顿已久,谁家还有几头牲口呢?”

  这是个问题,引发了这些黔首的一阵议论。

  州牧府请客却不采购些酒水和食材,听起来确实是有点奇怪的。

  但一队士兵走过来,这点疑惑很快就四散着,飘在鄄城的夜风里了,几名百姓匆匆忙忙,各回各家,挑扁担的帮佣也赶紧将这点东家要的东西送了去。

  待他返回家中时,妻子已经做好了饭食,其中掺了些稗,还有些糠,吃起来就很有点艰难。

  但前日主人赏了个猪脑给他,即使是那样的饭食也变得有滋有味了。

  猪脑这东西原是谁也不肯吃的,大家都说吃了它容易得软骨病,可现在也抢手起来。那么一个小脑花,熬成一大锅汤,竟然还有些油水。

  他的父母妻儿守着这锅热汤吃了三天,吃得很是满足,他端起那碗饭,也匆匆忙忙地吃起来,吃得将今晚贵人们将要享用的珍馐美味都忘在了脑后。

  毕竟那是贵人们的事,不是他的事。

  后半夜下起了雨。

  孩子们睡得都很香甜,听不到雨声,也不在乎屋子漏不漏雨。

  但雨水滴落在男人脸上,还是让他醒了过来。

  窗外一阵又一阵的火光,伴着脚步匆匆忙忙,像是梦魇里离奇的景象,远处忽然又有几声哭声,几声惨叫,这就更加怪异了。

  他只扒着帘子小心往外看了一眼,就赶紧将头缩了回去,滚回到自己的草席上。

  草席满是霉味儿,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糟烂不堪,只要翻个身,就能听到几根草棍儿碎裂的声音。

  但他躺在尚有自己体温的席子上,听着家人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很是安心。

  当他掀开帘子时,有甲士转过脸来,森然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浑然不像个活人,而像是从黄泉路上回来的一般。

  这个杀猪的帮佣心跳还是很快,但他迅速告诫自己,将刚刚所看到的都忘掉。

  那些享用了酒宴的贵人或许是有麻烦了——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晚上将最后一碗猪脑汤喝完了,主人家这几日杀的猪越来越少了,没有猪杀,自然没有猪杂拿,他总得想想办法……

  荀彧的脸色苍白极了。

  他坐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那是州牧府后面单辟的一个小院子,原来是存些易燃杂物的,现在空了,便将他带了进去。

  这屋子虽然空着,打扫得却很潦草,有蜘蛛在梁上结网,有细碎的木屑在地上浮动,程昱走进来时,看到荀彧的袍角处沾染了灰尘,眉头便皱了一下。

  “我再派几名仆役来清扫一番。”

  荀彧冷冷地望着他。

  “你能扫此室,难道也能扫清我身上的污名吗?”

  面前这位老人一点也不生气,他摸了摸已经几近雪白的须髯,得意的笑了。

  “若非文若得兖州士庶之心,此计确也难成,来日主公凯旋,兄必来把盏请罪,如何?”

  那张端凝庄重的脸上,渐渐显出了愤怒至极的神色。

  “我得众心,非我沽名钓誉,而因我为兖州生民安危着想!而你竟以此为——”

  程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文若是明公之臣,为何要为不相干之人效力?”

  ……不相干?哪里不相干?兖州士庶断然不是不相干的,难道程昱在说陆廉?

  荀彧心绪混乱,刚想要辩解一二时,程昱又一次开口了。

  当他开口,这位颍川荀家的名士脸上一瞬间褪去了全部血色。

  “兖州士庶尽鼠辈尔!他们不愿为明公效死,我便只能拎起鞭子,驱策他们效死,”程昱冷冷地说道,“除了各家各户的僮仆部曲,城中丁壮我也要尽皆编入军伍,收缴粮食——”

  “程昱!你疯了不成?!”荀彧无法忍受地怒喝道,“你将粮食收缴干净,要老幼妇孺如何生活?!”

  这位老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荀彧,脸上露出一个怜悯而轻蔑的笑容。

  他总算凑齐一支援军,为明公照亮回返的路。

第439章

  当审荣的分兵开始进攻仓亭津时,许攸并不曾驻足不前。

  他的前军既然渡了河,为什么要困守河边?正可以从容地展开阵势,令冀州军继续向前,隔开青徐。

  美中不足只有一点。他还未曾攻下仓亭津,没有渡口,就没有许多船舶,冀州的粮草也就不能很快地送过河。

  但许攸是个又精明,又有好运道的人。

  天气很好,下过雨的土路在太阳下渐渐凝固,重新变得坚硬,因此车轮走在上面也不算特别颠簸。

  他的车里垫了许多垫子,让他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轺车上,眼睛半睁半闭,看着前面像彩虹一样的旌旗翻过山岭,看着旌旗下气势恢宏的大军汇聚成一条钢铁般的长河。

  只是缺了些民夫,他想,再来点粮草就更好了。

  有人在清洗城中石板路上残存的血迹。

  他们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都是一样的头发花白,都是一样的衣衫褴褛,所以看不看得清长相也无关紧要。

  有人在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不抬头。

  既不抬头,也不作声,好像对外界完全失去了反应。

  先是马蹄声走过,偶尔有铠甲摩擦鞍座发出的声音;

  而后有旌旗在风中发出猎猎的,颇为威风的响声;

  又有长戟的柄砸在地上,发出沉重而可怖的声音;

  再然后的脚步声变得杂乱起来,有人在喝骂,有人在低声哭泣……

  忽然有个娇小的身影穿过他们身旁,扑进了队伍里,“阿耶!阿耶!你将这包饼子带上!”

  “你这蠢物!”那小女子的父亲破口大骂起来,“这是给你和你阿母留下的!快拿回去!”

  队伍忽然变得有些混乱。

  有人匆匆忙忙地上前,拽开了那个小姑娘,还有人夺下了包裹。

  “那是我家的粮!贵人!我妻女也要一条生路啊!”

  忽然又有了一连串的惨叫声。

  路边清洗血迹的老仆们死死低着头,手中的活计更利落了。

  “我就知道这城中是有粮的。”有个声音冷冷地说道。

  一身戎装的武将望着这一幕,嘴唇轻轻地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但程昱将目光转回来,心情好极,“元让这批援军送到主公营中,到时刘备不过囊中之物罢了!”

  “我将兵卒尽皆带走,”夏侯惇终于开口了,“仲德孤身守城……”

  城中的大户是杀不绝的,他们的僮仆部曲被带走,但他们还有族人,还有旁支,甚至如果不能笼城的话,附近郡县还有许多亲故。

  那些人都会赶来,都会想要为前日赴了那场鸿门宴的宾客报仇。

  而程昱身边除了十几个仆人之外,再无任何护卫。

  但这个须髯皆白的老人脸上一丝惧色也没有,他的目光迎着晨曦,染着金红的色泽,狂傲极了。

  “主公军势若能复振,”他冷笑道,“那班鼠辈岂敢造次?!”

  程昱站在城门上,居高临下地目送夏侯惇离开后,并未立刻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很兴奋,但还有些莫名的担忧,因此想要借着这中秋的冷风让自己激荡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地想一想,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没有。

  陆廉已经南下,这不假,但主公与刘备尚未分出胜负,兖州士族是不敢公开投向她的,况且她刚到陈留,想要兵临鄄城还须时日。

  但如果她到了鄄城,又该怎么样呢?

  天子已经到了下邳,但鄄城还有皇后和小皇子,程昱想,他们是断不能交到刘备手里的,必要时可以绑了带走。

  但他也不必太担忧陆廉,毕竟冀州军已经渡河,袁绍的亲军必不会如乌桓人一般……

  当程昱想到“冀州军”时,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似乎是年纪大了,一夜未睡的缘故,他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了两下。

  有骑兵跑进城门。

  “使君!东北处三十里外有冀州军至!领兵的是许攸将军!”

  程昱恍惚地点点头,那名骑兵又继续大声汇报下去:“夏侯将军听闻,便驻足暂歇,派人送牛酒去迎许将军——”

  这个老人的瞳孔一瞬间锁紧了!

  他的心脏也开始无法抑制地猛烈跳动,每一下都如一柄大锤,砸在他的胸口上!

  “夏侯元让何其愚也!”他呵斥道,“你,你快回去报信!告诉他!速行!速行!切莫驻足!”

  夏侯惇的援军只停留了片刻,那支长长的,旌旗如彩虹一般美丽的冀州军就追了上来。

  不仅旌旗美丽,士兵们穿得也那样整齐气派,轺车上下来的主将也是个十分熟悉的人,亲亲热热地握了他的手,令他到士兵们布置起的帐篷里歇息片刻。

  虽然帐篷是刚刚从辎车上搬下来的,但就在两人叙旧时,仆役已经整治出了一桌十分精雅的小菜,有蜜饯,有肉干,有油盐收拾过的新鲜菜,有从帐外刚刚拿进来的,滚烫流油的烤肉,甚至还有一瓮活鱼,两个人刚坐下,厨子就将鱼脍和肉酱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