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皇帝笑起来:“你也想要的对不对,骏儿,你天生便是李家的血脉,身体里流淌着帝王的欲望,你骗不了朕。”
赵骏并未反驳。
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日开始,赵骏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临死之前欲言又止,为何父亲对母亲如此愧疚。
只因为从一开始,父亲为了保护妹妹的私生子,替换了自己的孩子。
赵骏不知道那孩子去了哪里,亦或者他出生就死了。
他只是忽然不再介意母亲的偏心,母子连心,她原本就该多疼爱弟弟一些的。
倒是他,鸠占鹊巢,若不是还有安儿留下,赵家的血脉便从此断绝了。
日子过得太久,以至于赵骏已经开始忘记知道真相那一刻的震惊和惶恐。
当时他只觉得,永昌伯府的苦难都因他而起。
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但是慢慢的,赵骏从愧疚中走出来,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自有一条路,若是成功,永昌伯府再也不需要被人践踏。
若是输了,赵骏心想,那就让他一个人千刀万剐,坠入地狱吧。
赵骏踏出房门,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永昌伯了。
漳州府,青州营出发之后,附近反倒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百姓们依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未因为北疆的战乱和京城的纷争被影响。
这一切只是表象,在赵云安的铁杆手腕下,漳州府看似平静,实则也是暗潮汹涌。
赵云安心底知道,一切只等北边的结局。
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赵云安居然还闲了下来。
漳州府的政务井井有条,赵云安还有时间陪伴家人。
永昌伯府众人来到漳州府,赵云升夫妇出殡后,赵云衢便再一次病倒了,刘氏和卢氏打起精神来照看儿子/夫君,连带着赵瑾也没心思往外跑了。
沈盼晴虽然受了伤,但恢复的极好,没过几天征得赵云安的同意,就带着赵谦去了演武场,如今成了“女将军”。
赵老夫人也病了几日,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一病好起来就很慢。
赵云安每每过来,院子里总是一股子药味。
“祖母。”赵云安进屋,见赵老夫人躺在贵妃榻上,正听着丫鬟说书,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蜡黄。
“你看我带了什么。”
赵云安笑着坐下,打开食盒:“是玉璋山下的蜜饯,这可是重在紫金莲旁边的果树,吃了能够百病全消。”
赵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
“只要对祖母的身体好,信一信也无妨。”
说着便拿出一颗桃干果脯,塞进了赵老夫人口中。
这果脯生津开胃,赵老夫人尝了尝,也觉得好吃:“来,安儿也吃一颗。”
祖孙俩你一颗,我一颗,倒是吃得很是高兴。
“你呀,别老是惦记着别人,我看一家子的人,就你最忙,也得好好顾着身体。”
赵云安笑道:“我顾着呢,就算我顾着,我媳妇也顾着。”
赵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季夏也是个好孩子,你别忙于公务就冷落了人家。”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还没有好消息,定是你太忙了。”
赵云安被说的满脸通红,忙岔开话题:“祖母,你跟我说说大伯和爹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赵老夫人顿了顿,陷入了回忆。
“他们小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皮,你爹总是爱玩,他是幼子,又爱笑爱撒娇,连你爷爷都下不了狠心管他,有他在的时候,永昌伯府就没有过清净。”
“跟谦儿倒是很像,只是谦儿更像他爹一些,脸太方了。”
赵云安被逗笑了:“原来我爹这么皮,看来我将来有了孩子要好好管,不然还不得上房掀瓦。”
赵老夫人又高兴的说了三两件事。
赵云安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赵老夫人接二连三的,说的都是他爹,并未提起过大伯。
“祖母,那大伯呢,他皮不皮?”
第139章 一切早有迹象
“你大伯啊……”
赵老夫人陷入了沉思,她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许多事情时常想不起来。
太久远的事情,如今总像是蒙着一层迷雾,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偶尔赵老夫人总会想,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自己的幻想,她已经不敢细想了。
如今听着孙子的话,她努力回想着:“骏儿年幼的时候总是跟在你祖父身后,若说你爹爹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那么骏儿就是老伯爷亲自带大的儿子。”
“他是长子嫡孙,自小就被当做伯府的继承人来培养,你祖父总是说怕他被养的娇惯,不让我宠着护着。”
“骏儿小时候读书识字,练武习艺,都是老伯爷亲自教导的,反倒是你父亲年幼,等他长大后,伯爷却已经不在了,没能学到一星半点。”
赵老夫人努力去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大儿子成长的滴滴点点。
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生那孩子的时候难产,撕心裂肺的疼,疼了三天三夜,力竭了晕过去,等醒来才知道生了个儿子。
赵老夫人曾经私心里想,是不是因为逆生,所以自己心底总是与那孩子不亲近。
即使后来她看开了,说服了自己,与大儿子也总不如小儿子亲近。
在赵老夫人心底,偶尔也责怪自己不该如此,可她却控制不了。
明明赵弛走得更早,只在世上活了短短不到二十年,如今赵老夫人回忆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能拉着赵云安和金氏说上几天几夜。
可提起赵骏,赵老夫人总是说着说着,便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搂着孙儿说道:“祖母也对不住你大伯。”
“他年幼的时候,老伯爷要求高,但凡做错调皮的时候就要挨打挨罚,永昌伯府的祠堂里,青石砖都被他跪出印子来。”
她那时候也心疼,可劝不动伯爷,只能悄悄儿的送去垫子和吃食。
现在向来,也许伯爷也是知道的,他也心疼那孩子,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赵云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奇怪道:“大伯如今这般稳重,小时候竟然也淘气吗,祖父未免也太严格了一些。”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赵老夫人笑道:“你祖父说得也对,他是长子,是要继承永昌伯府的,如果他不立起来,将来又怎么能顶天立地。”
事实上,赵骏也没有辜负父母的希望,他做的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更好。
若不是赵弛早逝,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定是能兄友弟恭,相互扶持,让永昌伯府越发昌盛。
赵云安靠在老太太身边,一边帮她剥瓜子,一边笑着说:“那爹爹呢?”
“你爹啊……”
提起小儿子来,赵老夫人忍不住先笑了:“他打小就会撒娇卖痴,每每你祖父刚硬起心肠来,看着他又心软了。”
“难得一次你祖父要罚,骏儿又拦着挡着,说没管教好弟弟是他的错,要打就先打他。”
“所以才惯出你爹爹那臭脾气来。”
赵云安笑道:“要不怎么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疼么儿,就像祖母最疼我,从来舍不得罚我。”
赵老夫人也笑个不停:“就是这样,可惜你祖父走的早,祖母疼惜你爹早早没了父亲,格外惯着一些,才养出他肆意妄为的性子来。”
说到这里,赵老夫人就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赵云安将剥好的瓜子推过去:“祖母尝尝。”
“孙儿亲手剥的就是香。”赵老夫人牙口不好,但很喜欢吃瓜子。
赵云安便说:“那孙儿以后每天剥一些,反正办公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赵老夫人被他逗得大笑,摇头道:“你啊,这张嘴跟你爹是一脉相承。”
吃完了瓜子,赵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骏儿之前生死不明,我这个当娘的也是日夜难寐,幸好他吉人自有天相。”
“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等到了地下,我也没法向你祖父交代。”
赵云安握了握她的手:“祖母,大伯还活着,他会长命百岁的。”
赵老夫人笑了起来,但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叹了口气:“可惜了老二夫妻。”
临了又道:“有时候想想,祖母也觉得愧对你大伯。”
“他自小就没个轻松的时候,等长大成人,又得继承永昌伯府。”
“你父亲去世,家中动乱,每每我都迁怒与他,前些日子想来心底很是愧疚,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刚刚成亲的孩子罢了。”
赵老夫人那时候,也曾说过不少伤透儿子心的话,如今向来也是后悔不跌。
那不是她的本意,可偏偏那时候就说了。
“安儿,将来可要好好孝敬你大伯,他对你的用心,甚至超过了衢儿。”
赵云衢出生的时候,永昌伯府风雨飘摇,赵骏虽然也疼爱嫡长子,但见赵云衢身体孱弱,一时怕他活不到成年,所以总不肯太过用心。
等后来衢儿慢慢长大,父子俩才亲近了一些,却又因为其他兄弟的出生分去了关注。
再后来赵云安出生,他是赵弛的遗腹子,赵骏对弟弟满腔愧疚,自然对着孩子分外的关心。
赵老夫人冷眼旁观,不夸张的说一句,这些年下来,赵骏花在侄子身上的精力,远超过几个儿子。
她心底高兴大儿子能这么对待小儿子的遗腹子,又想着赵云安能够知道感恩,别忘了大伯父的这一份恩情。
赵云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祖母,我记得的。”
祖孙两个正说着悄悄话呢,外头一阵动静。
金氏拉着顾季夏走进来,瞧她的动作还搀扶着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