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赵骏点头让开:“辛苦各位了。”
刘氏使了个眼色,刘妈妈便悄摸的将银子塞进他们的袖口中。
见官差们都收下,刘氏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之前大理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可把她吓坏了。
等踏进牢房,看见儿子的那一刻,刘氏还是没忍住,眼泪梭梭往下落。
“衢儿。”
“大哥哥。”
正靠坐在稻草上的赵云衢听见声音,眼底有意外有惊喜。
“爹,娘,安儿。”
赵云安站在牢房之外,见赵云衢脸色尚好,衣裳整洁,身上并没有受刑的痕迹,心底就是一松,没受刑就好。
官差已经打开牢房。
“永昌伯大人,探视规矩不得超过一盏茶时间,还请诸位长话短说。”
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打点,一家人才好进去说话。
赵云衢还有心思安抚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孩儿在狱中并未吃苦。”
刘氏哭道:“都进了大狱,衣服上都是草杆子,你还说未曾吃苦。”
比起顺天府,大理寺关押的多位朝廷官员,或者官宦子弟,所以牢房也没那么破落,至少不是老鼠蚂蚁到处可见。
但牢房毕竟是牢房,这么冷的天,床上只有薄薄的被褥,还得靠稻草保温。
“好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你将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免得来不及。”赵骏开口道。
刘氏擦了擦眼泪,亲手撤去床上的稻草,将自家带来的被子压上去。
正因为要在牢房里用,她带来的器具只求实在,绝不华贵,不然这东西好不容易送进来,却不一定能用到赵云衢身上。
赵骏见到儿子,心底一颗大石头也落下:“陛下下令三司会审,由王首辅做主,他为人清正,应不会有所偏移。”
赵云衢听了也一愣:“竟是王首辅来断案。”
“还是禄亲王提议。”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斗了这么多年的太后和皇后,竟然在这时候握手言和了?
但仔细一想,又不可能。
大皇子的亲生母亲是张家人,她还活得好好的,皇后跟谁合作,也不可能跟太后合作。
赵云衢又道:“顺天府尹拿人的时候兴师动众,实则对儿子十分客气。”
“到了大理寺之后,儿子还未上过公堂。”
赵骏皱了皱眉,只觉得蹊跷无比。
若是想通过赵云衢来污蔑卢家,那就该快刀斩乱麻,先严刑逼供要到证词才对。
可偏偏看样子,竟是雷声大,雨点小。
“伸手的人太多,水浑了,一时竟是看不清根脚。”
赵云衢道:“虽有人诬告,但孩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在春闱之前,孩儿与卢大人没有私交,更谈不上泄题,他们空口白牙,没有真凭实据。”
赵骏点头道:“希望到时候上了公堂,双方对峙,自然水落石出。”
两人交换了信息,赵云衢才看向小弟弟:“爹,你怎么把安儿也带进来了?”
牢房里头阴冷潮湿,可不适合孩子进来,赵云衢还怕吓到了弟弟。
赵骏叹了口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云衢一愣,心底满是感动,他弯下腰搂住弟弟:“辛苦安儿了,哥哥多谢安儿。”
赵云安摇了摇头,拍着他的后背说:“只要大哥哥没事就好。”
“只是为了我,反倒是浪费了圣人的金口玉言。”赵云衢可惜道。
赵云安却笑道:“陛下说了,这次不算。”
“大哥哥,安儿看着陛下的意思,肯定也是相信哥哥的,指不定明天大哥哥就能回家啦。”
赵云衢心底一片熨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赵云安一脸无奈,但还是没躲开,反倒是鼓起脸颊让他捏的更舒服一点。
赵骏见儿子一切都好,才又问道:“你可见到了卢大人?”
“与舞弊一案相关的人员都分开关押,卢大人应该在最里面的牢房。”赵云衢解释道。
赵骏往里头看了一眼,但大理寺这边的规矩极为严格,他想顺道探视卢大人绝无可能。
“父亲,你不该让安儿来的。”赵云衢又说道。
赵骏心知他说的不是这里,而是将年幼的赵云安牵扯其中,甚至进宫一事,可能会让皇帝心生厌弃。
赵云安也听懂了,连忙喊道:“大哥哥,我们是兄弟,是我想帮忙才求大伯答应的。”
“是我的不是,反倒是让安儿为哥哥操心。”赵云衢叹气道。
赵云安连连摇头:“这怎么能怪大哥哥。”
此次科举舞弊,明摆着就是几位皇子争权夺利,赵云衢不过是糟了无妄之灾。
一盏茶的时间一闪而过,刘氏只觉得东西都没收拾好,官差便来催了。
刘氏只得将碎银和银票都偷偷塞给儿子:“该花的时候就得花,家里头不缺银子,只要你平安回来。”
感受到父母兄弟的亲情,赵云衢郑重的点了点头。
官差催促再三,赵家人再依依不舍,也只得先行离开。
目送着亲人背影,赵云衢脸上的轻松落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牢狱深处,脸色沉凝。
王首辅出马,原以为科举舞弊一案会迅速了结,谁知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
告发此次舞弊的,乃是一位江南学子,据他所言,是在考场内发觉隔壁的考生携带小抄,竟然提前知道了考题。
顺天府尹依言搜查,竟然在此次考卷之中,发现了四份一模一样的考卷。
其中一位考生便是赵云衢的同窗,不知为何一口咬定,就是从赵云衢买到了考题,花费一万两白银,再找人代笔写下了这张卷子。
后来,这位考生囊中羞涩,便将考题分别以一千两的价格,卖给了其他三人。
王首辅拿到案卷就觉得可笑,赵云衢自己不参与春闱,卢慈宇就算为了女婿前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泄题。
就算是泄题了,赵云衢可是永昌伯府的嫡长子,□□郡主的嫡长孙,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万两白银就做这掉脑袋的事情?
再次,有人用一万两买到了考题,不想着自己用,反倒是卖给了其他人,还是连着答案一起卖。
卖完自己,自己居然还用这份答案去参考,那不是提着灯笼找死。
偏偏处处说不通,处处都有蹊跷,却找不出真凭实据来。
王首辅心底认定有人构陷赵云衢,目的便是他背后的卢慈宇,当下提人上来,当场对峙。
果然,在王首辅与赵云衢的步步紧逼下,那位同窗破绽百出。
银票没有标记,说不出具体钱庄。
地点模糊,时间模糊,尤其是赵云衢秋闱之后重病在床,那段时间一直没出永昌伯府大门,更是极为可疑。
一步步彻查下来,赵家给的都是真凭实据,同窗却只靠空口白牙。
王首辅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查到其余三位考生确实是从同窗手中买到考卷,并且无一例外,都有银票为证。
据他们的供词,最早购买到考题的那人,将时间记得清清楚楚,那时赵云衢还在永昌伯府养病,亦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绝对没有时间。
至此,赵云衢的罪名已被打消。
可不是赵云衢与卢慈宇,考题总不会自己跑到考生的手中,自然另有泄题之人。
王首辅不得不对同窗严刑拷打,又从知道考题的考官中下手严查。
没等王首辅再彻查下去,那位同窗忽然审死狱中,引得案件越发扑朔。
次日,二皇子当庭爆出,此事乃大皇子所指使,意为构陷朝廷重臣,谋夺太子之位。
大皇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反咬一口,说二皇子故意污蔑,事实真相乃二皇子对钱圩之死心怀不满,所以设下陷阱。
两位皇子差点当庭打了起来,闹得极为难看。
皇帝气得扔了奏折,下令两位皇子禁闭思过。
随后又召见王首辅:“查了半个月,你就查到这些东西?”
王首辅连忙请罪:“请陛下恕罪,因关键案犯死在狱中,实在是……”
皇帝冷笑连连:“别跟朕来这套,你就告诉朕,到底是朕的哪位好儿子这么大手笔。”
“这——”王首辅面露为难。
皇帝冷静下来,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朕那位好皇弟可有插手?”
“尚未发现禄亲王插手此事。”王首辅回答。
刚说完这话,王首辅心底就是咯登一下,心底一缩。
果然,他眼睛余光瞧见皇帝的脸色变了,曾经对王家信任不已的皇帝,因为此次禄亲王推荐,对他生了疑心。
王首辅心底暗暗叫苦,他也不知道禄亲王为什么将位置让给他。
皇帝沉声道:“禄亲王在大理寺多年,即使卸任,想必也有些香火情吧。”
当年信任这位皇弟的时候,将重要的位置给他,皇帝只觉得放心。
可这些年兄弟俩生出嫌隙,曾经禄亲王有多得人缘,现在皇帝便有多忌惮。
王首辅头皮发麻,不得不据实以告:“三司会审,臣只负责监督,三位大人亲自到场审案。”
皇帝敲打着桌面,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卢太师可有打听?”
“卢家家门紧闭,听说卢太师重病不起,无一人前往大理寺打听。”
皇帝又是皱眉。
王首辅毕竟是老臣,很快又道:“不过会审多日,确实是找到一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