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要知道前年元宵节他们回来时只是多讲了几句话,亲爹就不耐烦地出门看灯去了,还不让他们跟着,叫他们想看自己去看!
算了,有得吃就行了,管它是给谁做的。
就是不知道这王家小子怎么这么讨他们老爹喜欢!
文哥儿感受到丘家兄弟俩复杂的眼神,全然没了最开始的??愤怒。
他把抱着的花举高给丘濬看:“我刚在看到有个老婆婆卖花,只剩这么几支了,瞧着很适合您那个丑瓶子,就买来给您了!”
丘濬:“…………”
丘濬几乎是一下子就知晓文哥儿说的丑瓶子是哪个,不满地说道:“什么叫丑瓶子?明明古朴雅致得很。”
那是许多年前朋友送他一陶瓶酒,他把酒喝完了觉得那陶瓶古意盎然,就搁在书房插些应时花枝。
这小子倒好,第一次看到就对他说“好丑”,回头见了又说“丑是丑了点,看久了还挺顺眼的”,现在更是直接说是“丑瓶子”。
真是岂有此理!
这种玩意有现成的就行了,难道非要花钱去买那些贵得要死的文玩花瓶不成?
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多买几本书。
文哥儿惦记着吃饼,压根没管丘濬是什么脸色,径直抱着花去找那个丑瓶子。
刚好是冬天,丘濬没在里头插花,他便把买来的梅枝一根根插了进去。
梅花本就怎么插都好看,他买的这几支虽说花骨朵不多,却胜在姿态奇特,枝杈盘曲,稍微那么一摆,还真与那陶瓶相得益彰。
这一拙一奇的搭配,摆在书案上分外赏心悦目。
文哥儿非常满意。
就说嘛,丑花配丑瓶,绝配没错了!
文哥儿麻溜把花摆好了,去洗净了手准备吃饼。
谢豆已经在桌边等着了,再见到文哥儿后忍不住埋怨:“你刚才怎么突然跑了?”
文哥儿凑过去和谢豆说悄悄话:“这不是闻到饼香,觉得丘尚书在背着我们偷偷做饼吗!”
丘家兄弟俩:“…………”
你们说悄悄话可以小声点,我们都听到了!
吃饼就吃饼,别在我们伤口上狂妄地撒盐!
好在好饼当前,文哥儿和谢豆两个小孩儿也没嘀嘀咕咕太久,很快就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一别多时,老丘做的饼还是软乎乎的好吃极了!
文哥儿想着下次再吃到还不知得是什么时候,忍不住吃到自己肚皮滚圆。
过年期间老丘家人这么多,文哥儿再怎么厚颜也没好意思连吃带拿,只好带着一肚子尚书饼溜达回家,兴冲冲和他爹分享了丘濬特意为他做生日饼的事。
老丘,面冷心善,对人好极了!
王华:“…………”
真的吗?他不信。
王华道:“你不是开始学作诗了,这么棒的事不得赋诗一首纪念一下?”
吃了饼光向他这个当爹的炫耀怎么行,当然得写成诗去给谢迁看看、给李东阳看看,给其他亲朋好友都看看。
还有,老爷子过年得出去串门吧?要是能带上一首四岁孙子新写的诗,话题可就多了!
文哥儿可不上他爹的当,非常聪明地拒绝道:“我连韵脚都没背完,怎么能随便写诗呢?没学会走路,不能直接跑!”
王华乐道:“也不知是谁读了几首别人的诗就憋不住学着写。”
文哥儿:“…………”
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家处女诗惨遭谢豆豆泄密的事。
可恶,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王三岁啊王三岁,你怎么这么笨!
还好,他现在是王四岁了!
王三岁干的事,和他王四岁有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炫耀完生日饼的事了,文哥儿哼哼唧唧地跑走,省得他爹继续当面深挖王三岁的黑历史。
王华也没在意,他就是随口钓钓文哥儿,这小子上不上钩都不打紧。
都说知子莫若父,说得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王华只是提了那么一句,文哥儿回去后就越想越心痒。
他爹虽然居心叵测,可是给的建议真不错!
这么好的老丘,合该让所有人知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伙都知道,他是老丘最喜欢的崽!
没有之一!
文哥儿跑出去玩了一天,也浪不动了,翻出《声律发蒙》开始找适合写诗夸老丘的韵脚。
接下来文哥儿白天每天出去撒欢,晚上每晚哼哧哼哧憋诗,憋到为期五天的正旦假期结束,可算是写出一首自己丽嘉满意的新诗来了。
主要讲述,这不是普通的饼,而是满含心意的饼!
他和老丘,相差整整六十好几岁,感情却好得不得了,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忘年之交没错了!
文哥儿甚至在诗里记了一笔,说他以为这饼是老丘给儿孙做的,丘家兄弟俩也这么以为。得知这是给他的生日饼时,真是有人欢喜有人难过呀!
欢喜的是谁,难过的是谁,他就不细说了。
他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从不揭人伤疤!
年初六,假期结束,文哥儿一大早跟着他爹蹦跶到翰林院,兜兜里偷偷揣上了他怎么看都押对了韵的新诗。
一张小脸蛋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高采烈。
王华看在眼里,没有戳破,就等着看他一会要怎么作妖。
文哥儿很耐得住性子,没急着去找李东阳交作业,而是拿着《声律发蒙》给去锦鲤池边准备读书。
经过这个假期的实践使用(找韵脚写诗),文哥儿感觉这是用处极大的作诗工具,必须好好把它学透!
过年这几天天气又开始转冷,锦鲤池上悄无声息地结了层冰,走近时依稀能瞧见五颜六色的锦鲤在冰面下游来游去。
文哥儿蹲在边上问那负责喂鱼的老苍头:“水都结冰了,它们会冻死吗?”
老苍头正给冰面凿个口儿叫锦鲤透透气,听了文哥儿的话后笑答:“它们耐冷得很,不容易冻死,就是不能叫冰面上积太多雪,得及时扫掉雪让日头照进去才成。”
文哥儿左看右看,没看见鱼食,又追问:“今儿不喂它们了?”
老苍头道:“天冷了,它们就不吃东西了,得等暖和些再喂。”
养鱼居然也有这么多学问!
文哥儿由衷夸道:“您懂得可真多!”
老苍头道:“日日都在做这事儿,自然就摸清了它们的习性。”
文哥儿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有的人就算把同一件事做个十年八年,怕也还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大多都是别人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
老苍头一咂摸,觉得这话竟也有些道理。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们这位“小先生”,听小先生有理有据地这么一夸,他心里都高兴极了。
文哥儿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老苍头凿冰洞洞,一转头就瞧见年前那几个跟他学《声律发蒙》的少年皂隶都过来了。
见文哥儿终于注意到他们了,几个皂隶立刻齐齐喊了声“小先生”。
文哥儿一听这称呼,马上又有了“传道授业”的兴头,打开课本(《声律发蒙》)教他们读了起来。
到天光大亮,他又照旧就着沙地又给他们教了好些生字。
等时隔好几天的早课终于上完,李东阳他们也已经齐聚在直舍内修《宪宗实录》。
文哥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瞅准眼前这个人最齐的机会自信满满地掏出自己的新诗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文哥儿又写出了第二首诗。
他兴致盎然地接过诗稿一读,登时乐了。
这小子这诗写得吧,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王小文,是老丘最喜欢的崽!
老丘对我超级好,亲儿子都羡慕!
那股子嘚瑟劲简直能从纸上透出来,叫人感觉有个逗趣可爱的小人儿在字里行间来回蹦跶。
李东阳摸着文哥儿脑袋,很大方地给了他一顿夸:“不错,回头我得拿给你师叔看看,让他去陕西后得抓紧时间多收几个弟子,要不然他可就落后太多了。”
其他人听李东阳这么夸,登时也来了兴趣,纷纷传看起文哥儿的诗稿来。
文哥儿被夸得直翘尾巴,偏他嘴里还学大人玩起了谦虚:“没有没有,写得也就一般般,一般般啦。”
瞧见他脸上那掩不住的得意劲,读过诗的人都不由得朗笑起来。
就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孩儿。
写的诗有趣,性格也有趣,任谁看了都忍不住乐上半天。
大概只有丘尚书的儿子读了这诗,会有那么一点难受吧?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我,王小文,特别善良!
老丘儿子:我真是谢谢您呐!
*
更新!
今天!又早又粗长!下个月见!!
*
注:
上一篇:躺赢的科举人生
下一篇:我不知道自己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