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不少人远远瞧见有个六七岁的小子骑着头小马随驾,都忍不住讨论这小孩是谁。
等得知文哥儿便是京师有名的小神童,他们当即有种“这就难怪了”的感觉。这可是他们京师最有名的小神童啊!
文哥儿随着御驾回到宫门前,跟群臣一起目送朱祐樘父子俩回宫。
朱厚照看了眼天色,拉着文哥儿表示下午了,文哥儿该进宫给他讲课了。
文哥儿:?????
你是魔鬼吗?
团建回来还要人上班!
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文哥儿就对朱厚照说自己已经和张仑约好了,一会要到张家去。
没等朱厚照说出“孤也要去”,文哥儿已经提前说道:“等殿下出阁读书,就能想去便去了。”
朱厚照听后有点不乐意,但想到文哥儿说的“有去有回,再去不难”,他才不甘不愿地跟着朱祐樘回宫去。
就很盼着自己早点出阁读书!
张仑看文哥儿把朱厚照忽悠回宫,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出阁读书后也不能想出宫就出宫吧?”
文哥儿乐滋滋地道:“到那时候就是东宫那些正经老师该烦恼的事了!”
想想吧,以前那些老师总是说“考上大学你们就轻松了”“考上大学你们想干嘛就干嘛”,难道他们的良心会痛吗?!
不会的,根本不会!
他,王七岁,不过是使用了一点传统话术罢了!
张仑:“…………”
文哥儿见张仑一脸无言,还跟张仑感慨起来,说是按照明朝官场传统,蒙师是不能算正经老师的!
大伙都是学有所成去参加考试,瞅见哪个考官牛逼认哪个。
参加个岁试,本路的提学官就是座师了(比如杨一清之于李梦阳)。
参加个乡试,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就是座师了(比如梁储之于唐伯虎)。
再参加个会试,会试主考官就是座师了(比如李东阳之于罗玘)。
至于平时教授学问那些老师,都是过眼烟云罢了。
你不过是教了点学问而已,入了官场以后你能帮上忙吗?你能说上话吗?说到底你们只能算是学问的搬运工,算不得什么恩师!
辛辛苦苦把学生教出头,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说,他这个类似于“蒙师”的小先生就是个陪玩的,等到太子出阁读书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以后的事,还是让以后的正经老师去发愁吧!
孔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而且这句话在《论语》里面强调了足足两次!
可见大家各司其职是很重要的!
你自己很有能耐,可以把别人的活儿都干完了,行,能者多劳嘛。
可你开了这个头,后面有些能力不行的人也自觉“所有活我都能干”,也去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甚至直接指挥别人做事,那不就乱了套吗?
所以说,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把所有事都自己全干了。
比起期盼出现一位无所不能、人人敬仰的绝世英雄,绝大多数百姓更需要的是安稳而有秩序的社会环境。
在孔子的理想世界里,能达成这个目标的就是“以礼治国”。
只要每个人都能“克己复礼”,只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永远只干自己该干的事,世道就会长长久久地安稳太平下去。
这种观念在读书人群体中延续了近两千年,一直到丘濬他们这一代,仍有不少人继承了这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想法。所以丘濬哪怕听着大俗的戏曲,也想着“我来写个戏来宣扬五伦教化百姓”。
只可惜理想终归是理想,世间有太多不可控的变数。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当时的人看起来无关要紧的决定,就可能让无数人悉心维系的安稳和平分崩离析。
秩序这东西建立起来很难,破坏起来却很简单。
总而言之,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既然没有走一步看百步的超凡智慧,能做的也只有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了!
文哥儿归纳总结:“咱要听孔圣人的话,别瞎操不该操的心,让真正该烦恼的人烦恼去!”
张仑听得一愣一愣的。
文哥儿说得明明很有道理的样子,怎么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大概是因为他前头都讲得特别有道理,得出的结论却是透着股浓浓的“这锅我不背”“锅给你了你背好”味道?
张仑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是东宫辅导官?”
文哥儿道:“太子殿下出阁读书也就四五年后的事,我总不能四五年后就金榜题名了吧?”
张仑一语不发地看着文哥儿,眼神里的意思是“难道不是吗”。
文哥儿:?????
你们怎么回事,他老师李东阳拥有过目不忘神技,也得十八岁才金榜题名好吗!
文哥儿就很不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这几年就该去参加科举!
文哥儿信誓旦旦地道:“不可能,我都没资格去应试。我还准备到时候回浙江玩耍几年来着!”
他说完,又跟想要彻底说服自己似的补充强调:“别说我都没考上,就算我考上了,资历也不够啊,翰林院里那么多翰林官等着安排,哪里轮得到一个新科进士?”
别的不说,他爹这个入职翰林院十来年的状元郎都还在排队来着,他就算跑去现考个状元也轮不到他啊!
张仑听了文哥儿的分析觉得也挺有道理。
他没再多聊这个话题,而是领着文哥儿去看新出生的小猫崽子。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崽子特别小,个头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眼睛迷迷蒙蒙的,叫人担心它们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文哥儿蹲在边上看了半天,突然想到自家来得越来越少的猫猫。
他心情有些低落,看够了小猫崽子就别过张仑骑着他的小红马归家。
小红马第一次出“远门”,回到家也不觉得累,瞧着依然精神奕奕的,不愧是御赐的宝马。
文哥儿摸着小红马的鬃毛给它喂了把上好的草料,坐在边上思量了很久,最后跑出门去找他四先生吴宽。
这个时代没有相机,没有太多可以记录身边人和事的方法,只有文字和画像。
他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很担心要是以后真见不到了,自己渐渐就忘了。
“老师,我想学作画!”
文哥儿跟吴宽说起自己这个念头来。
他怕有一天他会想不起许多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听了文哥儿的想法,吴宽沉吟片刻才说道:“我倒是能指点你一二,不过作画终归不是我的长处。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儿入个门,以后我再给你找个正经老师。”
他们苏州最不缺的就是会作画的人,要是文哥儿真有那么一点天赋,他想给文哥儿找个老师并不难;要是文哥儿没什么天分,纯粹只是想画着玩,那么由他指点一二也足够了。
文哥儿听后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吴宽就给他找了几本适合入门的画谱,让他带回去照着练练。
“你的心思还是得放在读书上,不能耽误了举业。”
哪怕自己就是个书画爱好者,吴宽还是叮嘱了一句。
他可不想回头被丘阁老和谢迁他们齐齐批判,说他让文哥儿往书画方面分心。
文哥儿保证道:“绝对不耽误!”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我堂堂王七岁,扔出去的怎么可能是回旋锅!
*
今天也在努力更新!
但是晚上没有二更(躺平
*
注: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出自《论语》,确实在《论语》里出现了两次
第261章
文哥儿抱着画谱回到家正巧撞见他爹。
王华瞅他一眼,又瞅他怀里的画谱一眼,问道:“你出去一趟,怎么弄了这么些画谱回来?”
文哥儿便把自己的想法给他爹也讲了讲说他想要练就绝世画技把认得的人统统画下来还有他认得的猫猫也要画!
有画技傍身,以后遇到什么新鲜事、开心事也可以统统画好收藏起来想重温时便拿出来瞧瞧。
文哥儿讲完了,还酸溜溜地说道:“像你们这些看什么都能过目不忘的人,是不会懂的了!”
人人都能过目不忘偏不带上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统统用笔记下来还不成吗!
俨然就是埋怨王华只把过目不忘神技遗传给他哥。
王华都被他气乐了。
你小子觉得你的记性很差吗?你记性要是真那么差,怎么你每天做完你大先生给你安排的功课还有那么多空闲搞东搞西吗?!
文哥儿跟他爹埋怨完了,跑回去把画谱一放,连画笔都没准备呢,就屁颠屁颠跑去跟他祖父祖母分享自己的重要决定表示到今年过年他就能给家里画全家福了保准把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不用再找外面的人来画!
王老爷子道:“你就闭起眼吹嘘吧。”
文哥儿不服气地道:“我才不是吹嘘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王老爷子道:“作画是要下苦功夫的你这才刚开始学就敢大言不惭,可别学个两天就把画笔一扔哭着嚷着说太辛苦。”
文哥儿被他祖父郁闷到了气呼呼地就跑回去打开画谱研究起来决心要在年前学出个样子来绝不叫他祖父把他瞧扁了。
上一篇:躺赢的科举人生
下一篇:我不知道自己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