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朱厚照:“…………”
文哥儿:“…………”
这小子也就在搞研究方面比较有天分,人情世故是真的不行,至少是不会看人脸色的。
等李燿聊起自己最近学的内容,就更眉飞色舞起来了,手舞足蹈地给朱厚照说起他们周围真的充斥着传说中的“气”,这种气成分还颇为复杂,比如咱吸入的和呼出来的气成分就不一样。
提到“气”,就不得不提到与之息息相关的燃烧反应,最近他学习了焰色反应,终于知道烟花是怎么做成五颜六色的了,原来是掺入了可以发生不同焰色反应的金属粉末!
不得不说,在实践方面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人能媲美的。他们虽然没有系统地归纳什么元素周期表、什么焰色反应,却已经凭借经验摸索出可以批量投入生产的彩色烟花。
朱厚照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关学居然如此博大精深。
(关学:???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见李燿一提到自己研究的内容就两眼放光,朱厚照心里头那点酸溜溜的感觉也散了大半。
他若是去学这些东西,朝中那些个白胡子老臣一准要急上火,所以文哥儿找别人来学这方面的学问也很正常!
朱厚照绷起小脸谆谆叮嘱:“听小先生说你学的这些东西以后大有用处,所以你须得多用心些。”
李燿自是一口应下。他只嫌弃自己学得不够快,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一口气把全部基础内容学完,断没有不用心学的道理!
这次师兄弟会面圆满成功,至少朱厚照对此非常满意。他转头就去跟他父皇母后炫耀起来,说自己现在是当师兄的人了!
他还现学现卖地去解释了一遍烟花为什么五颜六色!
朱祐樘他们年年都看烟花,却从没去细究过烟花是怎么做成的,听朱厚照这么一说也觉颇为新奇。
只是这关学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匠人的学问?
不管怎么样,文哥儿这个正式弟子也算是在朱厚照父子俩这边刷了把存在感。
尤其是朱厚照这个爱嘚瑟的,第二天上完课就邀杨廷和他们坐下吃茶聊天,又给他们再吹嘘了一轮自己已经当上别人师兄的事。
真就是见到谁都要说上两句。
……以前就没见过这样的。
别人收了学生,也就介绍给相熟的人认识认识,文哥儿这边倒好,直接拉到太子面前给太子当师弟去。
真就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都察院都听说了这件事,开始进行暗中观察。要是文哥儿下一步是给这个学生谋差使,他们一准要弹劾这小子一本。
王小状元年纪小,思虑不周全很正常!
多骂几次,他就不敢乱来了!
只不过都察院的人等啊等,等过了重阳节,都没等到太子给这个师弟安排什么传奉官当。
倒是听说王小状元又组织了一次热热闹闹的登高活动,与会成员名单老长,在朝的在野的一应俱全,据说是新社成员趁机聚了个会。
御史们又暗中打听了一轮,试图探究王小状元是不是趁机搞什么结党活动。
结果据知情人透露,王小状元陪弟弟妹妹以及谢家兄妹玩了一下午,并且英勇地爬树帮他未婚妻取回了卡在树上的风筝。
……成何体统!简直斯文扫地!
盯梢了文哥儿老长一段时间的御史们开始愤怒了。
堂堂状元郎,官居六品的翰林修撰,放什么风筝爬什么树?!
就不能干点什么值得弹劾的事情吗?!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文哥儿哪里知道自己被都察院盯上了,每次遇上御史还总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人家,一副恨不得叛出翰林院投奔都察院的模样。
不过文哥儿还是挺敏锐的,他开开心心地陪着亲朋好友过完重阳节后就感觉有几个御史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他傍晚溜达去找丘濬唠嗑,不免提到御史们的奇怪态度。
“我从来没得罪过他们,为什么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文哥儿忍不住跟丘濬嘀咕。
丘濬对都察院的作风倒是有所了解,给文哥儿分析道:“御史本来就是要闻风奏事的,你这么小便出尽风头,御史们盯上你很正常。”
御史弹劾的第一梯队是勋贵外戚以及宦官,没事就要盯着他们骂几句冲业绩。
第二梯队是武官和地方官,这些人在朝中没什么话语权,骂你就骂你了,有本事你就找朝中熟人给你辩白,没有熟人你就乖乖挨骂好了!
第三梯队才是京官的作风问题,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撕破脸。说不准自己出了什么事,还得他们帮忙捞捞!
只不过文哥儿年纪小,做事又风风火火的,大伙都觉得他的心态极有可能飘起来,便会盯他盯得紧一点。
御史们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按照常理稍微推断一下而已。
谁知道文哥儿看似浑身把柄,实际上平时什么出格事都不干?
有时候看着他小小年纪身兼好几职、同时忙活好几件事,御史都觉得自己想拿他冲业绩实在有点过分了。这工作量大人都干不来,何况是个半大小子!
只是盯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御史们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看向文哥儿的眼神可不就复杂无比吗?
文哥儿听丘濬一分析,马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哦,都察院也是要考核的,只有业绩达标的人才能入选巡按御史,威风凛凛地到地方上去“代天子巡狩”。
文哥儿道:“我只知道宋朝有‘弹发御史’,没想到我们大明的御史也会这样。”
宋朝御史台有个规定,凡是一百天没上书言事的就得罢为外官。
有个叫王平的被提拔为御史后一直没吭声,大家都觉得他在憋大招。
等他踩着百日线终于上书了,所有同僚忍不住齐齐出动去打探他讲了啥。
结果打开他的劄子一看,他弹劾的居然是“御膳里面有头发”!
人写得还很文雅,说是“是何穆若之容,忽睹鬈如之状”!
可不就被世人嘲笑为“弹发御史”吗?
南宋有名的词人刘克庄写诗时都没忍住顺嘴嘲一句“膳有鬈如不必言”。
由此可见,御史也愁KPI!
干哪行都不容易啊!
没得罪人的胆量最好还是别当御史了,硬上是会闹笑话的。
既然知晓御史是把自己当准业绩来盯梢,文哥儿也就不纠结了。反正他也不干啥坏事,随他们盯去吧!
作者有话说:
文崽:震惊!御史业绩竟是我自己!
*
更新!
*
注:
①膳有鬈如不必言:出自刘克庄的《送洪侍御二首》
总感觉这词人很眼熟,但是一首词都不记得,搜了搜,果然是我记不住的风格(开始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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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弹发御史:参考冯梦龙的《古今笑史》,出处应该是宋代笔记,但他能从那么多史料里扒拉出这么多八卦也很了不起,不愧是写OOC历史同人的明代大佬(bushi
《古今笑史》:【宋御史台仪:凡御史上事,一百日不言,罢为外官。有王平,拜命垂满百日,而未言事。同僚讶之,或曰:“王端公有待而发,必大事也。”一日闻进札子,众共侦之,乃弹御膳中有发。其弹词曰:“是何穆若之容,忽睹鬈如之状。”】
第382章
过了重阳京师依然热闹,今年两京十三道的乡试已经圆满结束,不少京官接了外差去地方上当考官,都物色到不少好苗子。
这些外派考官不少都是翰林院的文哥儿也第一时间获得了一份好苗子名单想着来年有多少是可以拿来祸害的。
比如今年南直隶的解元就是老熟人了唐寅唐伯虎!
既然新一轮的会试明年开春要开始了,他们这届庶吉士也该开始考虑去路了。
文哥儿已经授了官自然不必考虑太多王九思他们则是得趁着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开始找准方向跑动起来。倒不是送礼走关系(礼当然也是要送的),只是一来要提前摸好底别全都给撞到一块,二来要探探自己的理想衙署有没有缺、乐不乐意接收自己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王九思他们时不时便凑在一起商量怎么选考理想岗位。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能决定未来仕途的大事。
文哥儿虽然不用为前路发愁却也没有空闲到哪里去。过年了,他也该着手安排西北诸事了,趁着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天下士子齐聚京师,他要搞一波丝绸之路的宣传。
这波宣传要面向朝廷面向商贾也要面向赴京赶考的读书人。要是他们明年春天落榜了正好可以去趟西北沉淀一两年说不定经过一番磨砺可以脱胎换骨!
这波宣传难度有点大毕竟西北是真的苦,这些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读书人确实很难适应。只不过试试又不亏哪怕一百个人里头只能说动一个也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丘濬知道文哥儿的准备摇着头说道:“你直接把今年副榜上的人全要过来不就行了吗?”
每年会试都会有个副榜入了这个榜的人虽然没有进士出身却可以授个官职主要是各地官学的训导之类的学官。要是上榜的到了一定年纪甚至不许辞官,必须要你去赴任。
大概就是朝廷对考了很多轮都没考上的考生的一个安慰奖:你虽然没考上功名,但是你好歹有俸禄领了,别浪费时间瞎考了赶紧回去好好干活养家糊口吧!
桑悦当初就是入了这个榜又被填错了年龄才去地方上当了好几年的学官。
文哥儿也知道这个副榜,这些人本来就会被安排去各地补缺,河西走廊那边更缺人,把他们要过来完全合情合理。他想了想,摇着头说:“就算想要他们,也得他们心甘情愿才行。”
要不然人去了,心没去,那不是既拖累了人家,又拖累了西北那边的人?
丘濬也摇着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
不管念过多少遍“人之初,性本善”,都得承认人性本来就不全是好的。比如你当老师的想教好学生,学生难道就一定会乖乖跟你学?
人一旦能过更舒服的日子,就不会想去吃苦头,世上能有多少像文哥儿这种跑到哪都觉得很好玩的人?
不管是律法还是礼法,都是用来引人向善的。若是凡事都看“心甘情愿”,恐怕早就乱套了!
文哥儿道:“事在人为嘛!试试看又不会吃亏!”
丘濬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文哥儿便跟他讨教起戏曲方面的问题来。虽然老丘的《五伦全备记》写得一言难尽,但他能捣鼓成这么完整一出戏,显见是对这方面挺有研究的,文哥儿便想跟他先了解了解,回头再找张灵、王九思他们这些戏曲爱好者讨教一番。
丘濬警觉:“你怎么突然琢磨起这个来了?”
文哥儿一脸腼腆:“没什么,就是想着过年了,京师可以更热闹一点。梦晋兄他们不是从敦煌带回一批图册吗?我就想着比照着图册编几出新戏,好叫大家都知道我们把什么样的宝贝落到关外去了。”
丘濬皱起眉说道:“你已是翰林修撰,不可耽于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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