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 第96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没想到这眼界是开了,见识也长了,儿子竟是想留在京城不走了!

  王林见房门外人来人往的,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绷着脸把儿子拉了起来领进房才问道:“怎么回事?昨儿自己跑出去一整天就算了,怎么还不想跟我回去了?”

  王文素便把自己昨日的际遇给王林讲了。

  王林没想到王文素随便交个朋友,竟交上这样的人物。

  他昨儿出去应酬了一整天,到哪都要赔着笑脸,儿子却是出入翰林院这种清贵之地,可见儿子比老子有出息!

  京师这种地方,一处房屋铺子的价格能抵他们晋州十几处。哪怕他们王家还算殷实,想在京师置产不是易事。

  王林在客房里踱着步子转了两圈,转头对上儿子满含期盼的眼神,终归还是咬咬牙说:“成,我想办法给你在京师置办个铺子,再派你祥叔帮你打理。”

  王文素惊讶。

  王林正色看着自己最偏爱的孩子:“可你得好好想清楚,你几个哥哥弟弟早就不满我总偏心你。你如果留在晋州,我还可以顺手帮帮你,但你在京师要是把铺子给赔进去了,我没法再给你更多帮扶。”

  王文素长到这么大,一直没离开过家,更没有独立做过什么大的决定。他犹豫地道:“要不租个房子就好……”他实在没什么底气自己撑起一门生意。

  王林道:“那以后呢?我和你娘还在,你没吃没喝交不起租钱还可以管我们要,以后我和你娘不在了,你问谁要去?是准备吃我们给你留下的田宅银钱一辈子,还是准备问你哥你嫂要?”

  王文素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他活了二十好几岁,妻子是家里帮忙娶的,吃住也全是在家里,每日只埋头做自己的事,从来没自己赚过半分钱。听亲爹这么一说,他怎么能不脸红?

  王林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既然想留在京师,那你就得拿出点留在京师的本事来。凡事开头难,一开始遭些挫败也别太灰心,遇事多找你祥叔商量。”

  王文素点头应了下来,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他呐呐地说道:“我和文哥儿约好了,今儿还要到翰林院去……”

  王林一听是去翰林院,自然欣然说道:“既然已经说好了,那肯定得去。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多留几日看看给你弄个什么营生,只管好好和你这位小友读书去。”

  王文素这才出门去。

  王林只在晋州稍微有点家底,没什么官场上的关系,见儿子迫不及待地跑了,便把他刚才提及的祥叔喊了进来。

  这位祥叔年轻时是在打行干的,所谓的打行是一些地方新兴的行当,有文打行也有武打行。

  文打行接的是些诉讼活儿,专门帮人打官司,他们大多在官府那边有点门路,只要你肯掏钱赢面就很大;武打行呢,大多收拢些市井无赖,要么帮人押送值钱的货物,要么帮人上门讨债。

  祥叔出身打行,见识广阔,手段了得,只是和打行头头闹翻了才随着王林迁去晋州。他自己没儿没女,又看着王文素长大,便把王文素当半个儿子看待。

  知晓王文素想留在京师,祥叔皱起眉思索片刻,才说道:“那我出去寻摸寻摸,看有没有适合的铺子和生意。”

  另一边,王文素跟文哥儿会合,和文哥儿说起自己可能会留在京师的事。

  文哥儿听了非常高兴:“真的吗?那我们以后可以常常一起玩儿了!”

  王文素也很开心,没和文哥儿多说家里的事。

  文哥儿是官宦子弟,不该沾太多商贾之事,两人只谈算术便好了。

  两人又跑去对着《四元玉鉴》刷起题来。

  不过文哥儿半路被谢迁逮着了,说他已经研究了这么久算术,也该把功课补补了。

  这就体现了来到老师眼皮底下的坏处——

  想偷懒根本不可能!

  生活不易,文崽叹气。

  不管怎么样都算是多了个一起学习的朋友,文哥儿每天跑翰林院时都劲头十足。

  倒是岑老太太夫妻俩没人陪着喝下午茶,平时想念得紧,只得把剩下三个孙子孙女喊到跟前来陪吃。

  结果两个小的还太小了,什么都吃不得,王守俭倒是比弟弟妹妹能吃点,可他话比较少,还是没那股子热闹劲。

  要不是文哥儿每晚回来都会哄得他们开怀不已,她们都要想孙子想瘦了。

  比岑老太太她们更失落的,得数每天都要找文哥儿玩的谢豆了。

  以前他们每天不是你去我家就是我去你家,简直是天下第一好。可现在文哥儿去翰林院读书去了,根本没空和他玩!

  本来谢豆也是能接受的,他可以等文哥儿跟着王华他们下衙回来后再去王家玩儿个把时辰。

  可这天下午他掐着点跑去翰林院门口等文哥儿他们出来,就看到文哥儿和王文素一路说着话走出来,两人似乎讨论什么讨论得特别起劲。

  谢豆没见过王文素,见对方不是穿着官服,心里登时警惕起来:这家伙是哪家子弟?为什么他能和文哥儿一起去翰林院?难道文哥儿背着他交上新朋友了?!

  文哥儿的朋友可太多了,说不准很快就会把他忘了!

  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一起玩啦!

  文哥儿正和王文素讨论着今天碰上的难题,一抬眼就瞧见谢豆在不远处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文哥儿一脸茫然。

  他跑过去拉着谢豆问:“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你和我说说,我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谢豆听文哥儿跑过来一通关心,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胡乱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珠子,抽抽噎噎地说:“我以为你交上新朋友,以后就不带我玩了。”说完他还偷偷看了旁边的王文素一眼,明摆着就是在说王文素。

  新朋友王文素:“…………”

  文哥儿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怎么会不带你玩!”

  他这几天是有点忘记谢豆了,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这种事。

  小孩子忘性大多正常,绝对不是他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

  文哥儿说得那叫一个顺溜,神色那叫一个认真,任谁来都看不出他有半点心虚。

  谢豆一听自己是“第一个朋友”,果然开心起来。

  他又絮絮叨叨地和文哥儿说起自己今天在家碰到的大事小事,文哥儿一点都不嫌烦,全部照单全收,属于非常愿意聆听朋友讲话的好听众。

  谢迁看着自己儿子轻轻松松被哄好了,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

  得亏文哥儿没什么坏心思,要不他家这儿子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瞅见两个小的又很哥俩好地跑在最前头,谢迁转头对王华说:“你家这小子以后怕是特别会哄骗女孩儿。”

  瞧瞧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简直是上到七老八十(丘尚书)下到垂髫小儿(谢豆豆)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以后也不知会去祸害谁家闺女!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可恶!

  文哥儿:三岁的我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

  更新!一转眼!已经八点了!

  *

  注:

  打行:出自《坚瓠集》以及一点点瞎扯,明中后期比较多。

  据说是镖局的前身,才发现明朝还没有镖局诶

  原文:“打行,闻兴于万历间。至崇祯时尤盛。有上中下三等。上者即秀才贵介亦有之。中者为行业身家之子弟。下者则游手负担里巷无頼耳。三种皆有头目。人家有鬬殴。或讼事对簿。欲用以为卫。则先嘱头目。顷之齐集。后以银钱付头目散之。而头目另有谢仪。散银钱复有扣头。如牙侩然。故曰行也。鼎革以来。官府不知其说。而吏胥又不晓文义。改作降字。但此莗惟得钱为人効力耳。何尝欲人之降。此予少时所亲见。今此字久而不变。故记之。”

第84章

  文哥儿忙忙碌碌转眼到了端午。

  这样重要的节日,王华又从宫里领了粽子回来,现在吃多了光禄寺做的工作餐,文哥儿已经能理解他祖母拿粽子去供奉祖宗的行为了。

  毕竟这个肉粽又不好吃仅能体现他爹目前光宗耀祖当大官了不给祖宗吃给谁吃!

  文哥儿兴头十足在自己家包完粽子,又跑去谢家帮忙。

  实则就是想看看两家的馅料有啥不一样。

  去年他还太小粽子拿小小只的吃着玩压根没吃够。今年可不一样,他至少可以把各家的都尝尝看,谢家的肯定不能放过啦!

  文哥儿跑到谢家还和谢豆比起了手腕上的五彩绳。这是他娘一大早系上来的,说是一整天都不许取说是戴到端午节后听到第一声雷响再摘下来,接下来一整年都可以驱散五毒、百病不侵。

  都是家里人亲自编的,自然各家样式都不一样,文哥儿在家看过金生的、他二哥的、他弟弟妹妹的对谢豆他们的五彩绳也极感兴趣。

  结果谢豆和他秀他妹给他编的五彩绳说全家只此一份。

  文哥儿对“只此一份”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可他嘴里肯定是不承认的立刻哼道:“我也有妹妹!”

  谢豆道:“你妹妹不会编五彩绳!”

  让姐儿还小呢话都还不会说,哪里会编东西。

  文哥儿一听开始瞎掰:“你这个当哥哥的可真不称职昔娘都给你编了你却没给昔娘编。换成我是昔娘的话我肯定不喜欢你这个哥哥了。”

  文哥儿说的这话很能唬人,谢豆一下子慌了。他讷讷说道:“可我不会呀。”

  文哥儿大放厥词:“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只是你没这份心罢了。就编个五彩绳,有多难的,学一学就会啦。”

  谢豆羞愧极了,生怕妹妹真的不喜欢自己,不由提议道:“那我们这就找昔娘学去!”

  文哥儿没玩过这个,顿时也来了兴趣,跟着谢豆去找昔娘学编五彩绳。

  昔娘很大方地拿出没编完的五彩绳子来教他们。

  三个小孩凑一起玩儿起来,没一会昔娘就示范着编出了一根好看的五彩绳。

  文哥儿认真看昔娘编完了,二话不说把自己空着的左手手腕伸过去说:“你看我这里缺一根!”

  昔娘和文哥儿从小便认得了,自是不会拒绝文哥儿光明正大的索要,开开心心地把刚编好的五彩绳系他腕上。

  文哥儿得了新的五彩绳,马上转头和谢豆炫耀:“你不是独一份了!”

  谢豆:?????

  刚才文哥儿和他说那么多,居然是为了骗一根他只此一份的五彩绳吗?!

  文哥儿倒不是纯粹骗那独一份的五彩绳,他是真的学了,一口气编了一大把,见人就给别人系一根,嘴巴抹了蜜似的表示不仅小孩子要百病不侵,大人也要。

  文哥儿吃过了谢家的粽子,兜兜里还揣着一堆五彩绳呢,开始往丘濬他们家挨家挨户送温暖。

  一点都没有凭一己之力霍霍掉人家昔娘一大把绳子原料的自觉。

  谢豆没想到文哥儿还有这样的操作,看着长着张严肃脸的丘尚书腕上系着的五彩绳,有些瞠目结舌。

  还可以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