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我让人过去找他。”乔瑞臣得知情况后,跟苗婉道。
他刚说完,张二壮就拉着骡车过来了,“阿婉,对不住对不住,我出门儿晚了!”
苗婉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好奇,“杀猪为啥还要赶骡车来?”烧水拔毛这些都已经搭了灶台,只带杀猪刀就行吧?
张二壮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大敢动刀,阿达不放心,怕我在乡亲们面前丢了张家杀猪匠的脸面,在车里看着我。”
其实张二壮更不好意思的事儿还没说。
当初张大壮杀猪,其实张屠夫是想着兄弟俩一起杀,他能早些退休含饴弄孙。
谁知道张二壮他一摸刀腿就发软,根本不敢上手杀,以前家里只需要张二壮做体力活儿,外头人也就都没发现。
杨氏也知道他这个毛病,才自己上手学劁猪。
现在张三壮还在忙活着在南区这边起聚福客栈,张大壮受伤严重,只能让张二壮来杀,张屠夫有点信不过自己的儿子。
苗婉总觉得张家是要护着乔家才成了现在这样,不愿意让张家为难。
“要不,找其他杀猪匠来杀猪,二哥你带人去守备府收猪吧,今天乡亲们赶过来的猪羊还有鸡鸭都不少,也需要有人管着。”
张二壮不肯,“我还是想试试,等杀完猪,孙阿达他们做刨猪汤我再过去吧。”
要是他不杀猪,大哥不愿意抢他的活计,说不准不愿意养猪劁猪,那大哥就废了。
他好手好脚的,从小看到大,没道理不敢杀猪。
娘子跟他说了,劁猪的时候她也怕,喊两声就不怕了,昨天他偷偷试了,有用,他肯定能行。
苗婉见他坚持,也就不拦着。
旁边有人喊苗婉过去付粮食的钱,她就先过去了。
粮食可以直接登记好,入守备府的仓库。
有赖于秦茂的贪,守备府的粮仓和库房都盖的格外体面宽敞,虽然陆续送过来的粮食不少,还加上乔家和张家六十多亩地的收成,也没能将守备府的仓库装满。
而且守备府的库房是在后院和衙门之间,粮仓却是直接用了差不多半个守备府的面积在旁边盖的房子,还有小吏把守。
“他盖这么大的库房,粮食都去哪儿了呢?”苗婉见到粮仓的时候都有点诧异。
好大一座屋,粮食的面积还赶不上承重墙多呢。
这仓曹司的小吏可不敢叫守备夫人误会,赶忙解释,“七月里刚给两个营送了粮食过去,本来就是等着西永县的税收粮送过来呢,所以才空了。”
苗婉更好奇了,“县城的粮食送到镇子上来?是只有西永县吗?”这简直是倒过来了。
小吏笑道,“因为咱们西宁镇其实算是因固北军起的镇子,当然是紧着军营里的兵爷们来,是郡城的官爷们直接将西永县的粮食划归咱们,所以才直接往这边送,其他县都是送到郡城去的。”
“西永县的税收都是送到西宁镇来吗?”
小吏说不是,“只有粮食,人头税还有商税那些都是送去郡城,毕竟咱们西宁镇老些行商呢,捐上来的军饷可不比西永县少。”
苗婉哦了一声,心想那西永县实则就是西宁镇的治下,这镇子只是个镇,规模有点小了啊。
如今行商都走的差不多了,新的行商有几个见西宁镇这情况,都往西永县去了,连巴音都去了郡城。
想要让行商们再次回到西宁镇,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而且换了守备,新的定北将军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那些行商最会算计,未必还肯捐军饷。
可他们在西宁镇做生意,没有商税,本来就该交钱,这部分钱苗婉不打算错过,那条街和瓦市可以改改啊……
脑子里一直转着事儿,还是耿婶过来提醒她,差不多时候该吃刨猪汤了,淘淘一直在找她。
苗婉有心带淘淘多看看外头,用背带将她束缚在胸前,一起去了南市的餐食发放点。
他们是坐骡车去的,到了地方,还没下车,苗婉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声。
哦,不是猪叫,是人,而且声音极为熟悉,像……张二壮。
淘淘都被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苗婉的脖子不撒手。
苗婉偷偷掀开帘子看,张二壮拿着刀子正杀猪呢,一刀捅下去,猪还没叫,他先扭曲着脸嗷嗷叫出来了。
“阿达!我我我杀杀杀杀猪了!”
“大哥!我杀,杀猪了!我杀了!啊啊啊——”
“呜呜呜……死了死了,猪死了!”
……
一个大娘捂着胸口,“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他杀人了呢,猪都没他叫的凄惨。”
旁边一个报名学厨的小伙子抱着胳膊搓,“这也太渗人了,他叫成这样,我都有点不敢吃了。”
苗婉探头看了一圈,孙老火不在,阮祈不在,连张屠夫的骡车也不在,只有乔瑞臣面无表情站在一群将士前头,垂着眸子入定。
苗婉顿了一秒都没有,低头看淘淘,“宝贝,娘觉得咱们今天吃素也挺好,你觉得呢?”
淘淘愣了下,“杀,猪猪?肉没?”
“那要不你下去吃,让你爹抱你去,还能抢的更快点,娘在车里等着你?”苗婉见淘淘舍不得到嘴的肉,又跟她商量。
乔瑞臣看见骡车就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苗婉的错觉,他脚步比平常快很多。
他掀开车帘子以后,淘淘看见爹,想到爹抱就能吃肉肉,迟疑着叫爹解开背带。
然后张二壮又嚎了一嗓子,“啊啊啊啊——我放血了,放完血了!快来人呐!可以吃刨猪汤了!”
淘淘被吓了一跳,抱住娘亲脖子不撒手了,“素,素。”
素就素吧,淘淘感觉自己下去也得哭,要么吓着,要么臊着。
苗婉瞧见张二壮一边哭一边挖猪下水,还不忘一勺子热水泼上去清理那些脏污,眼泪和着血水,让周围的人都退后几步。
张二壮擦了把眼泪,擦得脸上又是脏污又是血的,终于杀完了,他感觉自己快被掏空了。
“人呢?赶紧来做饭啊!”
人都后退,这么惨,我们怎么下手?
见张二壮左张右望,眼看就要瞧见骡车,苗婉吸了口气,“相公快快快,你在这里看着,我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她都没问孙老火和张屠夫他们去哪儿了,问,就是丢不起这个人,肯定都跑了。
她可以带领大家一起重建西宁镇,但她没有更多脸可以丢了,相公你自求多福吧!
淘淘也冲乔瑞臣挥手,“爹,走吧,淘淘想你。”
乔瑞臣:“……”就,亲媳妇亲闺女。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对西宁镇百姓们来说,就是没发生灾祸,想吃肉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所以瞅着张二壮吱吱哇哇半天渗得人慌,也还是有些在家里做惯了饭,也知道怎么做刨猪汤的人出来张罗了。
刨猪汤并不费事,放出来的血加上盐凝固成猪血,切成血豆腐样,与清理干净的猪肝、猪心和猪肺等泡出血水来。
汤就只用大骨头敲碎了熬,加上萝卜和泡出血水的肉清炖,只需要加点盐,多放点葱姜,最多再加点芫荽提味儿。
喝一碗暖呼呼的,还带着点姜辣味儿,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是难得的好食物。
连摸排完城墙位置过来的将士们都喝得起劲,他们没听到张二壮的惨叫,喝得更没心理负担。
“要是每天都能喝一碗刨猪汤,咱们日子可比在军营里舒坦。”有人小声嘀咕。
虽说军营里也偶尔能吃得上猪肉,但苗婉说的吃糠咽菜也并非夸张。
以前张家每个月给军营里也就杀十几头猪。
要知道光北营就近三千人,每个人每月连三两肉都分不上,这还不考虑上峰们呢。
就算能吃饱,也就是最普通的青稞面,偶尔还要吃带麸子的高粱面或者麦粉做的黑馍。
冬天想吃口菜也难,就跟老百姓一样,靠咸菜疙瘩过日子。
景柱子也喝了两大碗,看着在一旁排队却不敢过来的老人孩子,放下碗抹了抹嘴站到一旁,闻言轻哼,“别废话,先吃完这一顿再说吧。”
有没有下一顿都不一定呢。
他们这些人从早上啃了俩冷馍赶路过来,这才吃上暖和食物,尤其是一队和二队,走了一上午,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下午消耗体力也不会少,晚上有没有能管饱的饭,看这人数真不好说。
即便是再杀一头猪,听梁安说,今天赶着牲畜过来卖的,也就几十头,还不全是猪。
一天两头猪,连十天都撑不住,再说光两头猪,这么多人也吃不饱。
所以景柱子觉得守备夫妇就是瞎折腾,他们在军营里不动窝还能少吃点,饱腹就行。
非折腾这么多事儿,抢老百姓的嚼谷,还弄得将士们人心惶惶的。
其他喝汤吃肉的兵听了,舍不得还没咽下去的肉汤,烫得呼呼喘气,可面上多是认命。
“总不能叫咱们饿死吧?”有人狠狠咬一口青稞花卷,“就是跟军营里一样也行啊。”
他们行,苗婉不行。
富人区和守备府这边好吃好喝,老百姓们吃糠咽菜,她觉得老祖宗们说不定真要入梦打她个没良心的。
守备府后宅里,阮祈和孙老火都蹲在厨房门口,一个抽着旱烟,一个揪着幞头帽发愁呢。
俩人是觉得丢脸先回来了,主要也是才发现西宁镇这么多人,还加上四百多个将士,不知道该怎么张罗吃食。
西永县的粮食还没送过来,守备府里连上苗婉刚收购回来的粮食,也不够这么多人吃一个月。
起房子,起城墙,砖瓦都是现烧,怎么都得做出一个月的预估才行。
苗婉抱着淘淘进门就见俩人对着愁,淘淘可不懂大人们都在愁什么,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抬头看,没见到冒烟。
小嘴儿一瘪就要哭,“素素,没!”
她都已经愿意吃素了,现在厨房没冒烟等于没饭,连口素的都混不上吗?她太惨了。
苗婉眼疾手快塞了个切小的奶块进她嘴里,“少不了你的好吃的。”
淘淘嘴里塞着奶块,呜呜不出来,可还不忘讨价还加,“素没,漏漏(肉肉)吧!”
“给!”苗婉左手拽起淘淘的小手,要给她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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