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九
“你说,我们真的要进……”
这一头剩下的人还在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救人,那一边,岁杳默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火盆,撕了点纸扔进去。
仓濂与曲含清竖耳一听,发现她口中振振有词,似是在念佛。
“定是在替陆道友做祈福仪式。”
出身于千机门,本就对这些流程十分熟悉的仓濂面露动容,朝着曲含清道:“他们师兄妹感情一定很好吧,别着急,待我再恢复一点精力,也为陆道友来一起祈愿。”
“感谢菩萨。”
岁杳小声说道,“保佑陆枢行一辈子待在秘境里,永远也别再出来了。”
曲含清/仓濂:“……”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两人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事发生。
又是片刻之后,不远处的破败府邸底层突然亮起熊熊火光,将附近一整片荒野都染上色彩!
几人同时神情一肃,纷纷掏出各自的法器戒备。
一名身形颀长的人影从火光中走出,边走边骂骂咧咧地往后头放火。
可诡异的是,当那黑火的火焰沾染到建筑上的瞬间,明明是腐朽而年代久远的梁木,竟然并没有一点就着地烧起来。所有坠落在地的火种只是在那片区域中凭空燃烧着,半点没能毁坏周边的建筑。
看清那人确实是魔头的一瞬间,岁杳暗道一声可惜之余,忍不住连连看向那栋诡异至极的府邸。
陆枢行的黑火可是连天雷都能焚烧的恐怖力量,可如今,却丝毫没能损坏那栋府邸中的哪怕是一根梁木。
“陆道友!”
在知道了不用亲身进入诡异建筑中寻人之后,仓濂表现得异常放松,笑着朝那一头走来的人挥挥手,“可算是找到你了。”
陆枢行一张脸臭得出奇,闪步避开他不怕死伸过来的手,凶狠地瞪过去,“找死吗?滚开。”
“啊……”
仓濂悻悻地缩回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正道师兄。
他以求助性的目光投向岁杳,却发现下一秒,陆枢行的脸色更差了。
“让你滚,你在看哪里?”
“我、我只是觉得……”
仓濂话说到一半,岁杳突然开口,打断他支支吾吾的言语,“这建筑不对劲,先离开吧。”
陆枢行顿了一瞬,视线瞥过来。
似乎是还记着先前闹的矛盾,流转一圈后他故作冷淡地移开目光,嗤笑一声,“你说走就走,是不是以为自己说什么都是真理?行啊,那你走吧,大可以试试看怎么离开。”
这魔头还说她说话夹枪带棒,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在这不好好说话。
岁杳腹诽一句,调转脚步就想要往边境外走,却发现下一秒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内。以那道边境线作为分界点,在外的还是正常秘境世界,在内却悄然变幻成他们不熟悉的东西。
“我也出不去了。”
曲含清伸手推了推无形的空气墙,啧了一声道:“我们又被困在这里面了!”
陆枢行抱着手臂,冷笑地看他们的种种举动。
“府邸里面是什么?”
岁杳反应过来,不再试图做无用功,转头看向边上的人,“你先前放了火,但是我没有感知到血契反噬,说明你的火根本就没烧到那处地方。建筑里面有东西在吸收这些力量。”
“你又知道了?哈哈,是,你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陆枢行突然逼近两步,欺身看着她:“我又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说啊?”
“……”
片刻后,岁杳抬眼直视他有些扭曲的面容,冷静道:“你确实没必要都告诉我。”
“呵,”陆枢行嗤笑一声,“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问。”
岁杳:“?一开始,不是你自己一张嘴叭叭地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吗?”
陆枢行:“……”
“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我又不是那蠢货,被你哄着就什么都告诉你了。”
岁杳有些无言地看着他,“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都没有说话,你自己就直接放出黑火了,然后还说自己不是陆师兄,是重生回来的。再之后,第二次见,我也没说话,你就直接说了天道骗你,还问我回来的时候天道有没有跟我说过话。再之后,你又直接说了陆师兄的心理……”
“好了可以了!”
陆枢行猛地出声打断她,连连后退几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岁杳:“你现在好像是在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
陆枢行顿时又躁动起来,还是几阵淅淅索索的动静声响起,两人才终止了这场在小型隔音阵中的短暂辩论,绷着脸望过去。
那是一支样貌陌生的修士队伍,看身上装扮并非出自各大宗门,而是一些独立散修或者历练者而组成的团队。
要说修士们在秘境中最不想碰上的,怕就是这样的队伍。
不出身于世家或宗门,就意味着他们行事没有顾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除了发希望渺茫的悬赏帖,一般情况下是找不到任何人影的。
曲含清手握唤灵符,语气紧张起来,“他们好像看见我们了,怎么办?要不要抢占先机动手?”
仓濂则有些踟躇,“可万一他们无意与我们争夺呢,何况这处区域又不是宝地,我们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你是真的天真啊。”
曲含清恨铁不成钢,“还不明白吗?从进了这麓山秘境开始,别说不同的队伍,就是同队友之间,关系就转变为互相竞争了。秘境机缘拢共就只有这么点,修士之间不争,你拿什么去跟人家拼修为?”
两人还在就夺机缘的问题展开争论,岁杳眯着眼睛,在看清楚那支由独立散修组成的队伍中,一张略有熟悉的面孔时,她神情微微转变。
“走。”
岁杳猛地拉了一把站在最靠前的曲含清,脚下再没有犹豫,大步朝着那处衰败府邸移动。
第66章 残月弯刀
那支由独立散修组成的小队, 光是明面上的人数就有七人,着装打扮或随意或张扬。而领头的,是一名面容白皙的男子, 五官精致到分辨不出性别,手持一柄诡异圆弧形法器。
岁杳暗骂一声, 让曲含清带着还在幻想要谈判的仓濂快走,她自己同时伸出手来猛地拽了把还在那闹脾气的魔头。
“我们进里面去。”
“怎么?”
以陆枢行现在的角度,他暂时还没看清来者的具体样貌,只是垂眼看向岁杳拉过来的手,“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要离开吗, 现在突然改主意了?”
岁杳推着他埋头朝前冲, 口中不断同他说着话,确保陆枢行不会回过头去看到那张面孔,“对对,我感受到从房子里传来的特殊召唤。”
陆枢行短促地嗤笑一声,“什么召唤,那里面就是些装腔作势的上古残留遗迹物, 什么特殊感应的, 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单纯的笨蛋。”
“是是是。”
被骂笨蛋岁杳也忍下了,只要魔头不将注意力放到那个人身上, 她现在说什么都行。
好不容易将人给推进衰败府邸的大门, 她猛地拉上底层所有的门板与窗帘,朝着还在外头有些犹豫的曲含清他们道:“快进来!”
——“什么嘛,原来我们并不是第一个到的啊。”
突然间,自区域边境处的位置, 蓦地传来一阵拖长的话音。
岁杳心头一跳, 然而还没等她在周边设下隔绝的屏障, 自破败府邸的大门前竟是猛地炸开杀伤力惊人的术法!
还差几步进门的曲含清与仓濂正好被笼在攻击范围之内,飞扬的粉尘与爆破能量将人整个身体都快掀飞过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曲含清双手捏诀唤出一只体型巨大的契约灵兽,那土墩龟在人群前方竖起坚硬的壳,土黄色的身躯隔绝掉绝大部分的伤害。
“呦,还是御兽宗的小弟子呀!”
顿时,队伍的方向传来几道刺耳笑声,一名着装暴露的修士轻笑着捻起手中符箓,朝着这个方向道:“干吗一见到我们就躲起来呀,都出来玩嘛,人多了,才热闹呀。”
而为首的那名阴柔男子,嘴角噙着笑容,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方闹剧。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上来就动手?!”
曲含清指挥着土墩龟挡在门口的位置,自己趁机会拉着仓濂摸进大门。一连朝着府邸进口施加了好几个防御屏障,岁杳目光沉沉地望着外头逐渐逼近的修士们。
“邪修。”
“什么!?”
前脚刚进来的人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邪修是如何正大光明混进这里的,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一瞬间,岁杳的目光似乎是隔着窗帘的缝隙,同为首那名面容雌雄莫辨的男子对上。
她感受到自己身后,从魔头身上骤然掀起的剧烈情绪,无声叹了口气。
九州大陆的最西边,名为离难界的土地上,一半面积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城镇,另一半,是未完全开发的各种荒地无人区。
特殊的环境,造就了这片土地上一种特殊的行业链。
赏银猎手。
赏银猎手多由那些独立散修担任,他们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但又不是像魔域那边彻底的堕魔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拥护混乱邪恶,游走在黑白的界限中间,杀人越货,跨境走私,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可以接。
“残月刀”就是这样的一个赏银猎手。
据说他面容姣好似女子,据说他是赏银猎手中最出格的之一,有玩弄任务目标的爱好,常常因此而得罪了一众雇主,但谁也拿他没办法。
据说,他手中那把形如弯月的刀共有两柄,一旦出鞘,不夺人性命誓不罢休。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
岁杳亲眼见到他的种种行为,是在上辈子陆枢行从聻狱底下爬出来,然后一路从西边杀回去的时候。
在烧毁了陆家之后,陆枢行曾经在离难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做过几个月的赏银猎手,不过在频频闹出将雇主与目标一并杀了的丑闻之后,就没人会再委托给他任务了。
那时候离难界的幕后掌权者,颁布了在境内诛杀陆枢行的命令,而率先接取任务的人,便是残月刀。
最开始,没有人知道残月刀是为杀他而来。
因为残月刀表现得太过于诡异了,他整日整日地跟在陆枢行身后。陆枢行杀人,他就在边上帮着留人,陆枢行不耐烦地要杀他,他就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