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辣椒小七
沉鱼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在她能彻底相信他之前,她不会向他吐露一个字。
贺兰止不觉打量着她,眼里充满了探究,他幽幽的点了点头,道:“那便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我贺兰止的府门总是朝你开着的。”
沉鱼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先生这些哄女娘的话还是不必说给我听了。”
贺兰止一怔,转而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
沉鱼眼眸微转,道:“先生既做了我一日的师傅,我若不问师傅些疑难的问题,听听师傅答疑解惑,倒是对不住先生,让先生白担了这名头了。”
“二娘子想问什么?”贺兰止止了笑声,可眼中的笑意却更浓。
“嗯……那先生说说,咱们大汉的忠臣有哪些?”
贺兰止道:“那依二娘子所言,何谓忠,又何谓奸?我是忠是奸?”
沉鱼思考片刻,道:“为国有利为忠,为国有害为奸,至于先生是忠是奸,我并不知道。”
贺兰止摇着扇子,道:“以对国之好坏论忠奸,是民之所愿。可为君者,却并非作此想法。”
“这是何意?”沉鱼不解。
“等二娘子明白了我这句话,再判断我是忠臣还是奸臣罢。”
他说着,便悠然向前走去。
沉鱼赶忙追上来,正要开口唤他,便撞进了一个眼神。
她脚下一顿,道:“傅……”
话还没说完,便见沈娘子走上前来,站在了傅恒之身侧,娇声一笑,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她说着,瞥了一眼贺兰止,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与天仙般的小娘子倒甚是登对呢。”
沉鱼和傅恒之皆未开口,只是望着彼此,眼底都有些微凉。
倒是贺兰止道:“娘子翩若惊鸿,与身边的公子宛如画中之人。”
沈娘子嗤嗤一笑,还要再说,却见沉鱼已扯了贺兰止的衣袖,冷声道:“我们走。”
贺兰止笑笑,冲着沈娘子行了礼,便随着沉鱼一道向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傅恒之便突然伸手握住了沉鱼的胳膊,他面色铁青,声音冷的不像话,道:“你去哪?”
沉鱼拼命朝他使眼色,可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只死死盯着沉鱼。
沉鱼挤出一抹笑来,道:“我们去逛逛,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冲着沈娘子的方向道:“你们玩得开心点!”
沈娘子莞尔一笑,道:“小娘子放心,我与傅公子很是相合。”
沉鱼听着,只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毕竟傅恒之是为了他们组的胜利,她自然不能说什么,便只得强笑道:“如此甚好,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她转身就走。
可傅恒之还是握着她的胳膊,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沉鱼无奈,只得拼命向他使眼色,可他却恍若未见。
半晌,他突然开口:“你是真心的?”
“啊?”沉鱼一愣,看着沈娘子精明的脸,她来不及问傅恒之一句什么意思,便应和着点了点头。
傅恒之颓然的松开了手,再没和她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沈娘子笑着追了上去,只留下沉鱼站在原地,一脸的懵懂。
可不知为何,她心底却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似的。
贺兰止走到她身边,望着傅恒之离开的方向,道:“若是后悔了,便去追他,还来得及。”
“不后悔。”沉鱼木然道:“人家去玩我凑什么热闹?”
她说着,便推搡着贺兰止朝着反方向走了。
*
黄昏时分,宫门下钥。
沉鱼和傅恒之果然是赚银子最多的一组,可与旁人或是兴奋或是失落的情绪不同,他们两人都阴沉着脸,好像他们得的不是第一,而是最后一名。
傅行之凑过来,道:“沉鱼,你这是怎么了?开心点呀。”
沉鱼努力勾了勾唇,可唇角依旧划不出什么好看的弧度,她只是淡淡道:“我开心,很开心。”
傅行之无奈道:“你这个样子任谁都看不出开心吧?”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傅恒之,道:“大哥,沉鱼她是怎么了?”
傅恒之没说话,只看了沉鱼一眼,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这是……”傅行之一脸无奈,道:“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沉鱼丢下一句“没有”,就拂袖离开了。
傅行之只觉得左右都是他惹不起的人,便只得摇了摇头,由着他们去了。
*
“二娘子,您到底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陈嬷嬷担忧的望着沉鱼,自她回宫,便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连晚膳都没用多少。现如今,她已对着窗子唉声叹气了小半个时辰了。从前她从未这样过,便是那时为了二殿下,也没这样过。
陈嬷嬷瞧着她的模样,实在是担心。
“我没事,我只是心烦。”沉鱼说着,瞥向陈嬷嬷,道:“嬷嬷,你不用管我。”
沉鱼面上这样说着,眉间却是微蹙着,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陈嬷嬷道:“老奴怎能不管您呢?长公主把您托付给了老奴,您……”
沉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实在是心烦得很。
她想不通,明明是傅恒之丢下她陪着沈娘子玩闹了一整天,自己还没生他的气呢,他凭什么生她的气?
难道是他嫌弃她不劳而获?什么都没做便得了个头筹?
真是小心眼……
她腹诽着,可自己心里也闷得厉害。她甚至连自己也不大明白,她得了头筹本是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竟高兴不起来。
正想着,便见鸢尾推了门进来,她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沉鱼面前,笑着道:“二娘子既睡不着,便用些宵夜吧。”
她说着,又像是怕陈嬷嬷怪罪,忙补充道:“都是奴婢亲手做的。”
沉鱼这才提起些兴致,点头道:“都是你亲手做的?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陈嬷嬷劝道:“娘子,这么晚吃东西只怕要伤胃的。”
沉鱼笑着道:“嬷嬷,我若是再不吃些东西,只怕是要伤心的。”
陈嬷嬷无奈,也就由着她去了。
沉鱼将餐盒打开,才发现里面林林总总放了许多吃食。
沉鱼眼前一亮,道:“炉饼!烤肉!”
她说着,捧起里面的小罐子闻着,道:“桂花酒!”
她回过头来看着鸢尾,道:“鸢尾,你还会酿这个?”
鸢尾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
陈嬷嬷不动声色的看了鸢尾一眼,道:“二娘子,老奴嘴馋,也想尝尝桂花酒。”
沉鱼笑着倒了一盏给她,道:“嬷嬷尝尝,鸢尾的手艺真是不错。要我说,长安城中人人都说林家娘子的酒酿的好,可比起鸢尾来,只怕还不及呢!”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鸢尾的脸便越发的红了起来,道:“折煞奴婢了。”
沉鱼抿了一口酒,只觉唇齿皆香,连呼吸都弥漫着桂花香气,她不觉陶醉,刚想开口再夸赞鸢尾几句,便听得陈嬷嬷道:“鸢尾,你随我来。”
陈嬷嬷说着,便站起身来,款款走了出去。
鸢尾一愣,赶忙朝着沉鱼行了礼,便跟了出去。
沉鱼正觉得酒气上涌,有了三分微醺之意,见她们出去,心中不觉好奇,早忘了什么“非礼勿听”的规矩,便鬼使神差的跟了出去。
第20章 误会(二)
“鸢尾,你说实话,那桂花酒当真是你酿的吗?”
“嬷嬷……”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手艺到底如何,就算二娘子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陈嬷嬷叹了口气,道:“说吧,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陈嬷嬷说着,目光倏的冷厉,道:“宫里的规矩,宫人之间不许私相授受,更不可谋害主子!你若是敢有半句虚言,就别怪我将你带到太后娘娘面前去说个分明!”
月光之下,鸢尾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半晌,她终于挨不住陈嬷嬷的目光,道:“嬷嬷,奴婢不敢胡言,更不敢动什么谋害二娘子的心思!这些吃食是太子殿下交给奴婢的,千叮万嘱了不许告诉二娘子,实在不是奴婢有意为难啊!”
“太子殿下?他为何不亲自拿给二娘子?”
“奴婢也不知……嬷嬷,殿下与二娘子之间的事,哪是奴婢能过问的呢?”
……
沉鱼靠在墙角,听着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微微闭着眼睛,半晌,方觉得神思清明了些。
“傅恒之…..”
她口中呢喃着,不知为何,她竟很想念他。
这种深入骨髓的想念席卷着她,连心脏都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不想再顾虑,也不想再担心什么前程、性命,她只是想见到他。现在就见到他!
她猛地睁开眼睛,夺步朝着长乐宫外跑去。
*
已是初冬,长安城虽不至滴露成霜,却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