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辣椒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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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邑侯府就在皇城之中,从皇宫出发,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了。
沉鱼来得突然,整个侯府都没有半点准备,当下人带着沉鱼来到傅婠和姜亦风面前时,傅婠不觉蹙了眉,道:“你虽不是公主,却也该懂得宫中的规矩,怎能私自出宫呢?”
若是上一世,沉鱼一定转身就走。还好,经历过一世生死的她,早已懂得了父母冷言冷语背后的良苦用心。
她堆着笑道:“我是禀了外祖母才出来的,不算逾越。只是今日事发突然,这才没有及早告知阿爹、阿娘。”
姜亦风见傅婠依旧沉着一张脸,赶忙打圆场道:“女儿想我们了便回来瞧瞧,这有什么要紧?来来来,快让我看看,我们沉鱼是不是瘦了?”
沉鱼笑着道:“阿爹,我今日来是有要紧事呢。”
傅婠淡淡道:“你能有什么要紧事?莫不是又闯祸了?”
“婠婠,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姜亦风嗔道。
傅婠没说话,只款款坐下来,道:“说罢。”
姜亦风拉着沉鱼在她身边坐下,又命人上了茶点给沉鱼吃着,方问道:“是什么事?只要是阿爹能办的,一定给你办妥。”
沉鱼抿唇一笑,道:“不需要阿爹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阿爹、阿娘,我愿意嫁给傅恒之,想与他定亲。”
傅婠神色一凛,道:“此事不急,等你及笄了再说不迟。”
姜亦风亦有些为难,他眉间轻蹙着,沉默不语。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道:“沉鱼,你还小呢。这是终身大事,你再好好想想?”
沉鱼郑重道:“阿爹,我想过了。我愿意嫁给他,也只想嫁给他,至死不渝。”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生死?”傅婠急道。
“阿娘,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大约,也会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了。
傅婠紧蹙着眉,过了许久,她才低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姜亦风没说话,可他深深的眼眸却出卖了他心中的隐忧。
“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进宫里去。”傅婠终于忍不住道。
“婠婠……”姜亦风冲着她摇了摇头,她说话一贯得体,可到了自己女儿这里,却总是失言。
可这次沉鱼却没生气,而是深以为然,附和道:“是啊。若是我没进宫去,就好了……”
这一世,上一世,所有的不安和苦楚,都是从进宫那一日开始的。
傅婠听着,像是承受不住似的,突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她仪态素来极好,可今日,脚下的步子却乱了。
“阿娘怎么了?”沉鱼问道。
姜亦风道:“没事,你阿娘心里头难受,等过一会子就好了。”
沉鱼点点头,道:“对了,阿爹,有件事我想请教您。”
“说吧。”姜亦风抿了口茶,今日知道了沉鱼的心事,他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了。
“阿爹知道绣衣使者吗?”
“噗!”姜亦风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赶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用帕子随意擦了擦嘴,道:“你打哪里听来的?”
沉鱼自然不敢说是上一世做了皇后之后才知道的,便压低了声音,道:“我那日在卫伉大将军府中似乎瞧见了。”
姜亦风轻松一笑,道:“怎么可能?绣衣使者武艺高强,各个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怎会让你这个小女娘轻易瞧见?”
“阿爹见过?”
姜亦风摇摇头,道:“我自然无缘得见,也不想见到。”
“为何?”
“你可知绣衣使者是什么人?他们是陛下亲随,只听陛下一人调遣,专司监察之事,必要时候,甚至可以代陛下行事。若被他们盯上,那十有八九是不得善了的了。”
“可他们为何会去调查卫伉大将军?”
“若非陛下授意,他们绝不会调查任何人。卫伉大将军是国之栋梁,陛下不会派人调查他的。所以我说,一定是你看错了。”姜亦风认真道。
“可我分明看到了一团黑影……”
姜亦风打断了她,他握着她的肩膀,郑重道:“沉鱼,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无论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你记着,你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可是阿爹,若是他们对卫伉大将军不利呢?”
“那也是陛下的意思,明白了吗?”
沉鱼望着姜亦风如墨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她怔怔的点了点头,道:“阿爹,我明白了。”
沉鱼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深深的绝望从她心底满溢出来,让她不知如何挣扎。这种感觉像是坠在泥沼中,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不过是徒劳,又或者,只会加速这一切的到来。
她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无力阻止,只能袖手旁观。
她缓缓站起身来,像行尸走肉般朝外走去。
“沉鱼!”姜亦风突然唤她。
沉鱼如梦初醒,慢慢回过头来,道:“阿爹还有何事?”
姜亦风似乎觉得自己很卑劣,连看向沉鱼的眼眸也与往常不同,他道:“若是……若是当真如你所言,那么卫家,只怕是要倒了。”
“嗯。”沉鱼机械的应道。
“你应该知道,卫皇后、太子与卫家的关系。”
“我知道。”
“那么,你还要嫁给太子吗?”他承认这样问太过自私,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问。他不在乎什么天下,不在乎什么权势,可他在乎自己的女儿。
“是。”沉鱼道,“若是阿爹害怕我牵累姜家,我可以……”
“不许胡说!”姜亦风打断了她。
他走到她身边,无限疼惜的看着她,道:“为父知道了。沉鱼,做你想做的事吧。”
沉鱼的眼眸倏的收缩,道:“阿爹不怕我牵累你们吗?”
姜亦风笑笑,摇了摇头,道:“你是爹娘的女儿,任何时候都是。”
“阿爹!”
沉鱼扑入姜亦风怀中,她第一次忍不住在父母面前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两世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上一世,卫家倒台之后,整个朝堂局势大变,皇后自尽,傅恒之横死,而堂邑侯府便成为能左右朝堂的最大势力,为皇帝所忌惮。长公主和姜亦风也不得不过得步步小心,生怕触碰了皇帝的逆鳞,连姜子彦和姜子默的亲事都要被皇帝拿捏。
后来沉鱼嫁给傅言之,堂邑侯和长公主一步步扶持傅言之登上帝位,却又为傅言之所忌惮。傅言之一步步设计瓦解了整个堂邑侯府,害得姜亦风和姜子彦惨死,姜子默苦守边境,傅婠郁郁寡欢……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她想救卫家,想救侯府,更是真的想陪傅恒之走下去。他等了她两世,她不能辜负他。
她抬起头来,道:“阿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是我的女儿,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想求阿爹派人去卫伉大将军府打探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绣衣使者跟着。”
“好,阿爹会派人去查的,你放心。”
他轻轻拍拍沉鱼的后背,道:“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但是你要记得一点,此事绝不能告诉旁人,连太子殿下和太后也不能说,知道吗?”
“嗯。”沉鱼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此间厉害,就是太知道帝王之心不可测,她才害怕。什么妻子儿女,什么父母兄弟,于皇帝而言,都只是臣下,是棋子罢了。
“阿爹也不要将此事告诉阿娘。”
“你放心,你阿娘多思,我不会说的。”
第23章 定亲
自侯府出来,已是晌午时候了。
沉鱼坐在马车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整个人都觉得浑浑噩噩。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夫挑起帘子的一角,道:“二娘子,是贺兰止大人。”
“就说我病了,着急回宫去。恕不能下车拜见先生了。”
“青天白日的咒自己生病,只怕不吉利。”车外传来贺兰止的声音。
沉鱼无奈,只得掀起帘栊来,道:“贺兰先生,我今日心情不佳,便不陪先生说话了。”
她说着,便要将帘栊放下去,却见一把扇子挡住了帘栊,贺兰止笑着道:“我恰巧知道一个地方能清心,二娘子随我去坐坐如何?左右离宫门下钥还早,你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吧?”
沉鱼只觉心乱如麻,听他如此说,也就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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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吧。”贺兰止说着,朝着沉鱼微微颔首,道:“我常来这里坐坐,还算清静。”
沉鱼四处打量着,周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巷子,也不在什么繁华富庶的坊里,想必没有官宦会住在这种地方。而她面前的宅子小门小户,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实在不像贺兰止这种习惯了声色犬马的人会来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却仍是随着贺兰止一道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便有小厮出来迎候,他不识得沉鱼,和贺兰止倒像是很熟稔的模样,道:“公子来了,茶点已备好了。”
贺兰止笑笑,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很随意的走了进去。
沉鱼跟在他身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装饰布置得虽质朴,细细瞧着却是极好的东西,案几、柜子更是非紫檀木不用的。
这里抬头便能看见天空——手绘的天空,仿佛坐卧在苍穹之下,脚下铺的是宛如稻草一般的东西,却被收拾得极柔软干净,细细听来,仿佛有汩汩清泉之声,倒的确是雅致安静至极。
一盏茶下肚,沉鱼不觉安静下来,她看着贺兰止,眸色微深,道:“先生似乎待我很不同。”
贺兰止笑笑,道:“二娘子何以这样认为呢?”
沉鱼避过他的话,只道:“我自问不算聪明,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先生见惯了美人,自然瞧不上我这样的女娘,先生流连花丛,也就更谈不上会对刚认识的女娘动心,至于才学,我更是半点没有。唯一谈得上的,无非是家世。那么先生说说,这样屡次三番的与我巧遇,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薄唇勾起,道:“先生若是有事相求,倒不如大方说出来,我若是能办,自然不会推辞。”
贺兰止爽声一笑,道:“二娘子甚是通透。不瞒你说,我对你的确是故意接近,也的确是别有用心,不过二娘子放心,我没有恶意。”
“先生真是大言不惭,既说是利用,还说没有恶意吗?”
“就像二娘子肯与我来,不也是有事相求吗?怎能说是有恶意呢?人生在世,不过是你帮帮我,我用用你,这是人情,亦是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