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交换？”琳琅将画取下来，拿在手里。
凌天星没有回应，直接取下那幅画，递了过来，交换了她手里的这一幅。
这大概是他自从生病之后，第一次跟人交换东西吧？琳琅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仪式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展开了凌天星的画。
下一瞬，她看到画上的内容，不由微微一怔。
凌天星画的是那盏灯。
琳琅不确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真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自闭症患者大都是直觉型的天才，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发展完全出乎琳琅的预料，甚至让她生出一种脊背生寒的感觉来。她连忙戳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一次，系统却没有回答她。
“系统？”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琳琅不由提高了声音，生怕系统出了什么故障，那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两个难题了。而且系统出事，比她的身份暴露还要严重。因为凌天星无法证明她是一盏灯，可系统却关系着她能否顺利离开这个小世界。
诸天万界，三千三百个大千世界，三千三百个中千世界，三千三百个小千世界，还有独一无二的主世界。这些世界如此广大，即便是上神也可能迷失其中，琳琅这样法力低微的小仙，如果失去引导，根本没有独立回到主世界的能力。
——穿越之前，系统再三叮嘱她，到了小世界里不要乱来，免得扰乱时空秩序。
此刻，发现系统突然失联，琳琅不由越想越害怕。
好在她叫了十几声之后，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
琳琅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故障了？”按理说系统是神的造物，不可能会出问题。但琳琅在人间生活的时间更长，直接将它看作是人工智能。而但凡是机器，怎么会没有故障率呢？
“……不是。”系统道，“只是处理了一下冗余数据，没能及时响应。”
这个琳琅也很懂。查杀木马和清理垃圾的时候，电脑也是会稍微卡一点的。
“没有就好。”她点头，又将话题拉回原本的正题上，“凌天星画这盏灯是什么意思？她看出来这是我的本体了吗？”
“应该不会。”系统分析道，“或许是因为他对这盏灯的印象比较深刻，而对他来说，灯又是和你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实际上，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在努力营造的感觉。
凌天星会本能地亲近那盏灯，当他将那盏灯与琳琅等同，自然就会提高好感度，让任务得以完成。
这么一想，似乎还是好事？琳琅顿时没那么慌了。何况系统又安慰她，“就算他猜到了也没关系，最多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因为太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别人了。”
总之一句话，只要不当着对方的面大变活灯，问题不大。
彻底放下了担忧，琳琅倒是能真心称赞起凌天星的敏锐来了。他要是做个艺术家，应该会取得很高的成就吧？
她放平心态，收起手里的画，抬头问还在看画的凌天星，“我画得怎么样？”
“为什么是……这个？”凌天星问。
他低下头，琳琅给他的这张画上，也一样没有人，而是一柄剑。虽然琳琅画技平平，但也能看得出这柄剑做工繁复、神光湛然、锋锐无比，像是一柄绝世神兵。
这是她对他的印象？
“是啊，你是一把还没有出鞘——不，是还藏在剑匣之中的宝剑。”琳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
系统并不知道，她家里其实收藏着一枚旋光上神作战时的留影玉璧。因为是在很远的地方录制的，而且战斗场面声势浩大、光影绚丽，几乎看不清身处其中的人，但这一切丝毫不影响人沉迷于他惊才绝艳的剑法。
三界之中，旋光上神虽然没有战□□号，却是许多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战神。
也包括琳琅。
所以就连画质这么糟糕的留影玉璧，她也毫不犹豫地买来收藏。
也所以，听到他战死的消息，琳琅一直觉得很难接受。系统找到她，说上神其实还没有死，只要找回散落的灵魂碎片就能复活时，琳琅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不仅仅是为了丰厚的任务奖励，更是因为想让这个人活着的强烈愿望。
她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永远不可能与上神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琳琅想看他继续风风光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的凌天星跟她想象中的上神完全不一样。不过，琳琅相信，既然是他的灵魂碎片，总会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她也由衷的希望并相信，有一天凌天星会摆脱眼下这样的状态，破匣出鞘，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
他是一柄剑。这是琳琅对他的认识，也是琳琅对他的美好祝愿。
这番念头不好说给凌天星听，告诉系统倒是没关系——当然，隐去了她家里有上神留影玉璧这件事。旋光上神十分低调，虽然江湖里到处流传着他的故事，但他本人却很少出现在人前，更没有发行过任何官方的留影玉璧，琳琅收藏的这一枚，当然是盗版的。
咳……虽然她不知道系统是什么来历，但肯定是某个神派来的，让它知道，琳琅的脸就要丢到神界去了。
“既然你这么想，不如把这柄剑做出来，送给他？”系统突然提议道，“这应该也是个增加好感度的方法。”
琳琅闻言眼睛一亮，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不过她眼睛一转，就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对还在低头看画的凌天星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一起把这柄剑做出来，怎么样？”
“我们？”凌天星抬起头来，看着她问。
其实凌天星经常会看向她，尤其是在两人交流的时候，他虽然很少回应，却会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琳琅，显得十分专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适应良好的琳琅，此刻却突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好像终于察觉到了这眼神的存在，又像是这眼神终于变得如有实质。
她挥去这一点不自在，“是啊，我们，自己动手做，你觉得如何？”
凌天星垂下眼，应道，“好。”
第7章 学会受伤
说做就做，琳琅当即拟了一份单子，第二天各种工具和材料就陆陆续续送到了。
别说凌天星，就是陈思思看着堆了一地的东西，也有些吃惊。
她们这时已经在凌天睿的提议下，搬到了12栋，在这边吃住，所以见面的时间陡然增多了不少。陈思思跟琳琅说话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她看着这些几乎都认不得的机器，忍不住问，“林老师，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做手工。”琳琅说。
陈思思捧着脸惊叹，“这些机器林老师都会用吗？太厉害了！”
凌天星站在不远处的门边，闻言看了她一眼。
她的个性确实很活泼开朗，在入职拿到高薪之后，免除了家里的后顾之忧，她就放松了很多，现在发现琳琅没那么难说话，凌天星的状况也没有预想的那么吓人，就不再想刚开始那样绷着了。
就连凌天星看过来的视线，她也不怕了，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了，林老师是要教少爷做手工，对吗？”
也是，凌少爷画画已经画得很好了，确实也该学一学别的。但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去学校，那当然只能由林老师继续教学。
陈思思并没有见过琳琅刚开始是怎么跟凌天星相处的，只知道她来了之后，凌天星的状态一直在好转，因此对她这位专业人员，有着十分盲目的信心。
琳琅对自己的信心估计都没这么多。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网红主播家里什么都有。所以作为一名多才多艺的主播，这些东西她不敢说有多么擅长，但确实都会用。
听到陈思思这么说，就笑道，“对，天星的情况不适合去学校，不过也可以多学一点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埋头将纸盒拆开，取出里面的器械和工具，一一组装。
陈思思见状，立刻自告奋勇，“需要我帮忙吗？”
琳琅终于回过头来，朝她一笑，“不用，你去忙吧。”然后视线转向凌天星，“天星来帮我就可以了。”
凌天星这才迈步走了过来。
他在12栋生活了很久，但是对他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安全的囚笼，大多数有危险的东西都没有，所以琳琅买的这些，凌天星也全都没见过。
但他在琳琅身边蹲下来，动手帮忙时，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却完全没有犯错，每一次递过来的东西都掐还是琳琅需要的。
这是他之前站在一旁观察的结果。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看一看就能学会的。
有他帮忙，琳琅也轻松了很多，腾出空来，一边组装一边告诉他每一样机器都是用来做什么的，该怎么用。
所以等到所有的机器都组装好，跟材料一起搬到特意腾出来的房间里时，凌天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毕竟这些民用的器械，大部分使用起来也很简单，只要细心一些就可以。
不过今天已经很累了，所以琳琅并不打算立刻开工，而是拉着凌天星在客厅里坐下，开始设计制作工艺流程。
就在这时，凌天睿匆匆赶了回来。
“林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谈。”他站在门口，面色冷肃地对琳琅道。
“好的。”琳琅放下笔，“在这里谈吗？”
“去书房。”
琳琅站起身，凌天睿便转身上了楼。结果等走到书房门口，他回头时才发现，凌天星竟然也跟来了。
“天星，我要跟林老师单独谈谈。”面对弟弟，凌天睿柔和了脸色，“你先下楼去等一会儿，好吗？用不了多少时间。”
凌天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动。
凌天睿只好将视线转向琳琅。
琳琅有些好笑，但还是对凌天星道，“你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好吗？我很快就出来了。”
凌天星乖乖转过身，靠墙站立。凌天睿见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生出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弟弟对这位林小姐，似乎比对自己更亲密。
这年头一闪而逝，他推开书房门，请琳琅入内。
“林小姐，我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够帮助天星从自闭中走出来，逐渐恢复。”凌天睿也没有坐下，在窗户前站定，点起一支烟，有些烦躁说，“目前看来，你做得很好，我对此也非常感激。——但你今天买的那些机器，如果我没有看错，很多操作起来都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吧？你怎么能让天星碰这种东西？”
琳琅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不由微微一愣，“您觉得不应该让天性碰这些？”
“当然，我弟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凌天睿斩钉截铁地道。
琳琅好笑，“如果我没有记错，再过几个月，凌天星就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他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并不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孩子。虽然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但也正在逐渐恢复。这个时候，正是要帮助他认知世界，培养动手能力的阶段，你却说不应该让他碰这些？”
“他会受伤！”凌天睿很不赞同地皱眉。
“那又如何？”琳琅寸步不让地反驳，“恕我直言，凌总，天星想要恢复成常人，想要进入社会，拥有正常的社交，他应该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受伤——无论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只有这样，他才算是真正从疾病之中痊愈，以后就算再遭遇别的打击或是意外，也可以自行调整恢复，而不至于再次回到那个封闭的世界里。
琳琅本人虽然并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但当她降临到小世界里，进入设定好的这个身份之后，也就拥有了这些相应的知识。这段时间，她每天陪着凌天星画画，剩下的时间大都用来融会贯通这些新技能了。
何况她知道凌天星的状态，跟普通的自闭症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保护了弟弟十几年的凌天睿，显然并不能够接受这种做法，“即便如此，也该循序渐进……”
“我已经在循序渐进了。”琳琅说，“而且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凌总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东西会伤到天星？事实上，在我看来，他所学习到的一切，都是他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保护自己的武器和铠甲。”
她看着凌天睿，加重了一点语气，“他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你制造的真空之中！”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很不客气，甚至有几分诛心的意味，听得凌天睿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不悦地看着琳琅。
但是他不能否认，一直以来，自己对于天星的保护，的确像是将他圈养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真空之中。虽然是出于好意，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他注定得不到任何成长，也永远无法适应外间的环境。
凌天睿当然并不介意养着弟弟一辈子，但他更希望，即使自己不在了，弟弟也可以独立地生活得很好。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可是当琳琅真的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时，他却又矛盾地不希望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