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一家这种规模的公司崩盘,所造成的连锁反应是非常巨大的。
这时,一切已经不是任泽霖和常东旭可以主掌控的了。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这庞然大物轰地倒下,然后迅速被人瓜分殆尽。
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三个月。”常东旭跟任泽霖见面的时候,还有些唏嘘。
他的计划原本是以年为单位的,觉得多拖一阵子也没关系,正好他们可以低调发展、积蓄力量。任泽霖的想法估计也跟他差不多,否则也不会跟他签整整十年的股权激励计划。
结果,任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
这主要是因为关键时刻他们根本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挑大梁的人,如此,自然无法给市场和投资者信心,没有人托一下、拉一把,自然就彻底倒下了。
倒是后续的种种处理,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任泽霖的态度倒是淡淡的,“快刀斩乱麻,挺好的。”处理掉了这些事情,他才能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校里。
“是啊。”常东旭有些感慨地笑道,“经此一事,我倒是在商场上有了个了不得的名声,对公司发展应该有点用处。”
任氏是他的老东家,他才出来了多久,就成功一波反杀,这件事也引起了不少热议。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个□□,并没有出多少力,但却依旧不影响所有人议论他、忌惮他。
不过商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有实力,别人忌惮的同时,也会对你笑脸相迎,不会轻易得罪。
这样一来,常东旭的公司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他感叹完了,又问任泽霖,“你今天约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一起哀悼任氏集团吧?”
“想让你看看这个。”任泽霖将面前的文件推了过去。
常东旭一来就看到了这份文件,可是真的打开看到,他还是万分吃惊,“你要把每年所有的分红都捐出去?”
“是的。我只是个医生,拿着这些也没用。而且,这是我承诺过的。”任泽霖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安排吧。以公司的名义,这样对公司也有很多好处。”慈善捐款可以抵消税款,也能够从政府方面拿到很多优惠政策,另外对公司的名声、社会影响力等等,都有益处。
常东旭合上手头的文件,不由吁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对面这个刚刚满二十岁的青年,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有魄力。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他朝任泽霖伸出手,“能认识你,跟你合作,非常荣幸。”
“我也是。”任泽霖跟他握了一下手,然后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我以后就要安心上学了,公司的事全权交给你,分红也由你来处理,所以以后有事也不要找我。”
说完这句颇显冷酷的话,他就起身离开了。
常东旭被留在原地,哭笑不得。这是怕自己把他抓到公司来负责一部分工作吗?
这甩手掌柜,甩得也真够彻底的。
……
任泽霖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摆脱这些事情。
一回到学校,他就看到了等在这里的任夫人。她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戴着黑色的墨镜,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棵黑色的树。六月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却并不能驱散笼罩在她身上那种暮气。
看到任泽霖,她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疯狂,只是静静地站在对面,好一会儿才取下墨镜,开口,“是你,对吗?”
“什么?”
“我的孙子,是被你弄走的吧?”任夫人用一种沉沉的目光紧盯着任泽霖,问。
任氏出事之后,她才意识到,任泽霖藏得比她想的更深。既然如此,莫名消失的樊雨,就有可能是他的手笔了。意识到这一点,任夫人立刻派人去查,果然找到了常东旭调查樊雨的痕迹,她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任泽霖忽然笑了一下,“没错。”
“你把人弄去了哪里?”任夫人终于急切了几分,上前两步,追问道,“告诉我!”
“我不会告诉你的。”任泽霖又笑了一下,“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人不是我把人弄走的,是她不愿意留下,自己走的。”
“胡说八道,要不是你在其中搞鬼,她怎么会走?”
“我也没有搞鬼,只是把你的打算提前告诉了她而已。”任泽霖说,“怎么,一直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棋子逃走了,很愤怒?可是你不把人命当成命来看,就应该要想到会有这一天。”
这种把自己当做世界中心,以为什么都会围着自己转的病,也该治一治了。
“我有什么错?”任夫人闻言,立刻激动了起来,“我为孩子安排的未来,才是对他最好的!有一个不名誉的母亲,只会玷污他的名声!她是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就应该牺牲自己!”
“那这么说,你为什么不替你儿子去死?”任泽霖讥讽。
任夫人的表情渐渐露出几分疯狂,“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做梦都想用我的命换回我的家鸿!老天不开眼,收走了我的家鸿,却让你这种杂种活在世上!”
“我倒觉得,是老天开眼了。”任泽霖的脸色陡然冷下来“像你这种人,坏事做尽,当然会遭报应!”
任夫人的神色顿时扭曲了起来,她恨,但是任泽霖的这句话,却意外地说到了她心里,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做了太多的坏事,才报应到了家鸿的身上?
任泽霖原本的好心情都没了,不再看她,抬脚就走。
任夫人立刻叫道,“站住,告诉我人在哪里!”
她的家鸿没了,却留下了她的孙孙。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就还有希望。
任泽霖毫无所动,继续往前走。任夫人急了,立刻大喊,“任泽霖!你不想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原本笃定的脚步突然顿住了。见到了亲生父亲之后,任泽霖对生母已经没了多少期待,但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务,总是会抱着好奇和期待。对于生母,任泽霖自然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但是不等任夫人露出喜色,他就又迈开了脚步。
虽然想知道,但不是从任夫人口中,更不可能是受她威胁,用别的消息去交换。
任泽霖加快了脚步。
身后没有再发出声音,他以为任夫人是放弃了。直到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巨大响动,任泽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才发现任夫人比他想的更加疯狂。她居然直接开着车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任泽霖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但下一刻,腰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身不由己地朝旁边飞了出去。
直到整个人被卡入灌木丛中,任泽霖回过神来,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琳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千钧一发,正是她及时出手,才将任泽霖给推开了。
任泽霖急切地从灌木丛里挣扎了起来,正要上前查看琳琅有没有受伤,就见她已经朝着撞在树上的红色轿车冲了过去。
接下开的几分钟里,任泽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看到琳琅一肘子砸破了车窗玻璃,打开车门之后,将任夫人从驾驶座里拖了出来。
刚刚一时冲动去开车撞人,任夫人自己也没有系安全带,看起来颇有要跟任泽霖同归于尽的意思。因为没有安全带保护,她的头被磕破了,血流了满头,看起来颇为吓人的样子。
琳琅却丝毫不为所动,把人往车上一按,就动起了手。
任夫人似乎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琳琅的拳头砸在身上,她才发出刺耳的尖叫和哀嚎。
任泽霖终于回过神,连忙从灌木从里出来,快步走过去,想要劝一下琳琅。倒不是他善良,只是这是在学校里,人太多了。任夫人这个叫法,很快就会把人引来,到时候看到这个场面,不太好。
然而才刚刚靠近,听到琳琅的话,他的脚步又顿住了,整个人怔在原地,已经是神魂出窍、不知所以。
他看到琳琅抓着任夫人的衣领,十分凶狠地警告她,“任泽霖的命是我的,你要是再敢对他动手,我不会放过你!”
直到任夫人发出疯狂的大笑,任泽霖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从后面抱住琳琅,安抚她,“好了好了,我没事。你先松开手,一会儿同学和老师该过来了,看到你这样不好解释。她是肇事方,我们让警察把她带走处罚……”
他一边安抚,一边一根一根将琳琅的手指掰开,抱着她后退了几步。
心跳的频率激烈得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任泽霖想,被他抱着的琳琅一定也听见了。但是……他不想放开。
他知道琳琅一定也是在意自己的,但没想到在意到了这种程度。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果然不错。在这种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最真实,也最动人的。
任夫人笑了一会儿,又被自己呛到,咳嗽了起来。
她被琳琅收拾了一顿,没有力气站着,很快就顺着车身滑到了地上。见任泽霖抱着琳琅,轻声细语的样子,越看越好笑,于是又大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但是任夫人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大笑着,说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来打我啊,打死我!任泽霖,你不该劝她,你应该跟她一起来打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她是被我逼死的!”任夫人看起来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还有你,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你是怎么被拾荒的老太太捡到的吗?是我!是我把你丢在了她的门口!”
“还有你这么多年来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任夫人疯狂地大叫大笑,“你交一个朋友我就收买一个,你的各种奖项,也是被我弄没的!像你这种贱人生下来的贱种,你也配?”
“还有……高考,哈哈哈哈哈,爱慕你的女同学送的汤好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任泽霖已经彻底被激怒,跟琳琅一样揪住了她的领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任泽霖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居然都是这个女人在幕后操纵。甚至就连高考失利,也是她算计的结果!
如果只是自己高考出了问题,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自己不够警惕,喝了别人给的东西。可是奶奶……奶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下雨天跑出去捡垃圾,最后意外身亡!
巨大的愤怒在任泽霖的身体里冲撞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泄。
任夫人还在火上浇油,“哈哈哈,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在任泽霖的情绪失控之前的,一只手握住了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琳琅的动作温柔而坚定,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拖着人后退了几步,就像他之前对她做的那样。
她没有一个字的安慰,只是用自己的双臂紧紧禁锢着他,又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予他一份支撑。
任泽霖眼睛发红地喘着粗气,但最终还是没有挣扎。
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琳琅的胳膊上,让她下意识地再次收紧手臂。
……
直到这时,听到动静的师生和保安才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一时都有些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琳琅安抚地拍了拍任泽霖的手臂,确定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才松开手,走过去对众人说明情况。
自然是任夫人丧心病狂,居然直接开车过来撞人,他们愤怒之下把人拖出来教训了一番。
已经有人报了警,但这么恶劣的事情,学校也不可能不管,不一会儿,一位副校长匆匆赶到,看到琳琅,他顿时吓了一跳,以为任夫人开车是为了撞她,立刻表示一定会督促警方严查这种恶□□件,严惩不贷!
讲完话,他把学生们都赶走了,这才过来跟琳琅打招呼,“林老师,真是抱歉,没想到学校里会出现这种事。”
“您客气了,丧心病狂的人哪里都有。”琳琅说。
很快,警察匆匆赶到,勘察现场,然后把当事人和副校长都带了回去,挨个问话。
这个时候,任夫人突然变成了哑巴,不说话了。任泽霖的状态不好,也不怎么说话,琳琅便主动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她没有提任夫人的那段疯话。
虽然任夫人说的是事实,但是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不好调查,而且也没有造成十分恶劣的结果。任泽霖生母和奶奶的死,多半都跟她脱不开关系,但也不可能找到证据,说出来,只是徒增一段谈资而已。
谁知她话音才落,任泽霖就开口,自己把这一段给补上了,要求警方严查。
琳琅见状,只好拿出了录音。听到任夫人开口,她就立刻让系统录音。当时只是下意识地反应,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虽然录音里其他都是小事,但任夫人对一个小孩子居然抱有这么大的恶意,还是令人十分不适。而对高考学生下手,以及有可能逼死任泽霖生母这两件事,则立刻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尤其是在得知了任泽霖跟她的关系之后,更是一再表示,会尽力核查,还任泽霖一个公道。
这个时候,任家已经垮了,自然也就没有人替任夫人奔走。只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丝毫也不着急,琳琅见状暗暗皱眉,留了个心眼。
她肯定还有底牌,不然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可是琳琅一时也想不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如何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