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二六
落着小雨,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在侍女的陪伴下,举着纸伞,伫立天井里,面对家中敞开的大门,像是在等着贵客迎门。
女子年纪与那村女差不多,容貌也是出众,但眉眼却冷静灵慧许多,一看就知道见过些场面,被家里宠大的城市娇女。
不一会儿,大门外,一辆黄包车停下。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举着伞,将车上下来的男子迎进来。
男子正是刚才那个。
不过已换了身行头,一身当时流行的灰色洋装,显出完美身形,比之前在村口时,更衬得挺拔英俊,引人注目。
身上脸上的伤,几乎看不到了,显然离开村子,回到城里很长一段日子了,基本痊愈了。
连苏蜜这种看惯了俊男靓女的人都不得不夸一句,这男人真的是个招蜂引蝶的相貌。
倒是和佟势然差不多。
旗袍女看到男子来了,眸里浮现出温婉光泽,走上前:“来了。爸爸妈妈都在里头等着呢。进去吧。”
男子正要举步进屋,旗袍女却轻喊他一声:“你的伤都好了吧。”
男子一顿,随即点头:“都好了。”
“我托大不列颠的同学给你捎带的祛疤膏,你也都用了吧?那个治疗疤痕尤其有用。”
“用了,确实不错,”男子卷起袖口,给她看伤疤:“有劳你替我操心。”
旗袍女撑伞走到他跟前,轻婉:“你我是未婚夫妻,自幼就定下亲事,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侍女与管家见未来小两口要讲私房话,纷纷识趣退下。
男子被女子执着的眼神看着脸色闪烁了一下,莫名垂下头,避开了她的注视,良久,才抬起脸,又用指尖温柔轻触她略微清瘦的脸颊:
“我失踪几月,劳你替我担忧了……听你府上人说,那段日子,你天天去巡捕房求他们加派人手搜寻我的下落,还日日跑去教堂给我祈祷,有一天还跌伤了腿,养了一个月才好。……我对不住你。”
旗袍女笑意全是满足:“只要你能够平安回来,这些不算什么。你我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男子手指一滞,勾起回忆:“是啊,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我顽皮,想多玩会,又怕父亲责罚,你就帮我撒谎,说是你在外面摔伤,你陪着我,才耽搁了。结果被发现了,你父亲与我父亲将我俩一起罚跪……跪久了,膝盖都跪出血泡,我们两膝盖上甚至还留下了一样的疤痕。”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男子笑意一止,唏嘘:“你从小便向着我,为我付出太多。”
说到这里,终究,咽下了想说的话,只微微一笑:“我进去了。过两天,我订了个餐厅,你在大不列颠留学几年,习惯了吃西餐。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吃。到时候,我有话想对你说。”
旗袍女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却没消失,也没任何变化,只恬静地说:“好。”
旗袍女目视男子进屋,侍女过来,陪在身边,感叹:
“小姐,未来姑爷待你真好啊。”
旗袍女眸色中多了点儿什么别的说不出的意味,轻长一叹:
“是啊,是挺好,要不是因为这次意外遇到了她,会更好……”
旁边,苏蜜一个激灵。
旗袍女口里的“TA”,莫非指的是……
果然,旗袍女接过侍女手里的伞,浅摇腰肢,盈盈朝闺房走去,香唇里斩钉截铁吐出:
“对管家吩咐一声,找个人去那乡下,以他的名义,给那女人一些钱,再对着那女人捎几句话吧。”
景象一变,苏蜜眼前的精美庭院再次消失。
重新回到了那个偏僻的乡村。
可这一次,却不再是心旷神怡的乡间风景。
漆黑漫长如牢笼的夜色下,村子祠堂后的黑屋。
苏蜜站在昏暗潮湿的黑屋里,看见村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泪水满面,骨瘦如柴,褴褛的衣衫上沾染着血迹,看上去似被打过,牙齿却仍旧咬得紧紧:
“我说了,我不嫁……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们逼一个有夫之妇另嫁旁人,不丧良心吗?”
第886章 做了噩梦要跟人说出来
苏蜜清晰地看见村女的衣服下,已有掩饰不住的隆起的腹。
俨然,已经有孕在身。
地上,还有一碗被打翻了的汤药。
几个村民站在一旁讽刺:
“有夫之妇?你和那城里公子哥儿过了三媒六聘、拜了天地祖宗没?”
“你和那城里来的野男人就是不要脸地私定终生,除了你们两个自己,谁承认啊?”
“若那男人对你真心,将你迎回城里去明媒正娶也就罢了,现在人家都派人来说过了,说与你缘分到此为止,还给了你一笔钱,权当弥补,你还当自己是他的正房太太呢?你这跟被人玩弄了的娼妓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丢我们村的脸!”
“你这行径本该是浸猪笼的,我们瞧你无父无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自幼没人教导,才让你赶紧打了这孽种,嫁给那村东的瘸子王当填房,也能将你的丑事按下去。你偏不听劝!居然还要跑去城里讨个说法,岂不是越发给我们村子丢脸?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不答应嫁给瘸子王,就别想踏出去丢人现眼!”
村女一脸泪水,依旧坚决:“总之我不嫁!我只有一个丈夫,就是他。”
其中一个大婶,就是之前陪她一起送行的那个村妇,与她关系不错,又倒了一杯黑乎乎的液体,走过去蹲下身,苦劝:
“算了吧,我先前就说了城里的男人都是花花肠子,不是好货,你偏要一头栽进去。如今村长和大家都给你机会了,你就听我一句……来,先把这落胎汤喝了,再去嫁人……” 记住网址m.51kenshu.com
村女再次心一横,用力推开汤碗。
汤药再次撒了一地。
“我不信他真的有那么绝情,除非他真的对我亲口说!反正我一定要去城里找他,要个说法!”
一个带头的村民是个中年男子,脸色阴沉下来,知道没法再说服她了,打了个手势:“行了,先回去吧。”
村民们对着村女叹了口气,前后离开。
苏蜜看着中年男子留在最后,一开始以为他要负责关门,见他迟迟没走,才生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他走过去两步,厉声:
“你是真的不肯嫁人,非要挺着肚子去城里找那野男人,给我们村丢尽颜面?”
村女咬唇含恨:“是。”
中年男子眼色渐暗下去,拳头却捏紧,做好决定,打了个手势。
苏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身边一个矮个子村民会意,拿起一卷麻绳冲过去,从背后将村女脖颈绑住,然后将绳子使劲儿往后拉去——
村女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中年男子,喉咙中发出将死的呜咽,挣扎起来。
中年男子阴着脸叹气:
“谁让你这么倔强?你失身给一个城里男人,本就丢了我们村的脸面,现如今给你一条生路你还不选,竟还要去城里继续丢丑——我们岂能容你?这是村长的意思,你莫怪我。”
村女双脚抵住墙壁,双手扯住缠住脖颈的绳子,想要扯松,却哪里抵得过一个男子的力气,不消几秒脸色涨红,气息奄奄,青筋冒出的手掌便缓缓往下滑,最后,认命一般,双手覆在腹部上,瞳孔渐渐放大。
蜜虽然已猜到村女的结局,亲眼看到这一幕,却还是震惊无比,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
近百年前的国内偏远村庄,为了维系村庄声誉,让一条人命陨灭,这样的事,又何止一件两件?
太寻常了。
何况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捂住脸,却掩不住眼泪滑出手缝。
眼睁睁看着村女与腹中胎儿一尸两命,死在眼前,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与时间都似乎停滞了一般。
直到两个男人将村女的尸体挂在屋内梁上,做成悬梁自尽,落锁出门,哐当一声,她才看向悬挂在面前摇晃着的村女,忍不住一股恶心,啊一声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整个人坐起来。
霍慎修见她魇住了,大步过来,弯下身:“做噩梦了?”
苏蜜喘了几口气,看清楚面前的人,心情平息下来,点头:“…你来了。”
他给她腰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让她靠着,坐下来,眸色略沉:
“做了什么梦?”
她也没说什么,隔了那会儿,才道:“一直在想顾医生、佟势然和傅黛之间的事,然后就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霍慎修抬起手,抚一把她香汗淋漓的秀发:“别多想了。明天,两人就要回国了,该还的,总归会还给顾医生。”
苏蜜抱住膝盖,呼吸波动。
这笔账,真的能够还干净吗?
欢颜不会让人做毫无关系的梦。
若是没弄错,刚才这场噩梦的两女一男,或许便是佟势然、傅黛与顾倾若的前世。
霍慎修看她还没缓过神,开口:“有人说,做了噩梦要跟人说出来,心情才会好,想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看他,半会儿,才将这个梦原原本本说了,又说:“总觉得梦里的三人,就是佟势然夫妻和顾倾若。”
他没做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苏蜜小心试探:“你要是觉得我又在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就当纯粹是一场梦吧。”
霍慎修蓦然道:“你觉得梦里的男人是佟势然,那两个女人呢?”
苏蜜见他竟愿意跟自己深究梦境,吁了口气。
他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了。
再不会像那次那样,抓自己去看脑袋了。
“我一开始,觉得梦里的村女可能代表顾倾若的前世,那个富家小姐旗袍女则是傅黛。”
霍慎修瞳孔深邃起来,摇头:“若是真有什么前世今生,我反倒觉得那村女是傅黛。旗袍女,是顾倾若。”
苏蜜脸色微动。
要真是如此,命运就真的是喜欢给凡人开玩笑。
前世衣衫褴褛孤苦无依任人糟践的乡野女,今朝却成了家世显赫、前呼后拥的人间富贵花。
而前世父母在堂的城市富户小姐,却成了今生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独来独往的女医生。
两个女人的人生,颠倒了。
是因为老天爷刻意在补偿和平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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