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非
她想到之前丸子头的任务, 就是要让大小姐、她、褚西岭,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达玛岛,最好所有人都死在岛上。
又想到达玛岛上那些分成“净化派”和“生存派”的原住民,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任务, 也是让所有的岛民无法离开达玛岛, 最好全都死在岛上。。
而她自己给自己留的字条, 是“杀死男主”。
“海森堡要你杀了摄政王子?”
苏尔姬妲眼神颤了颤。
李妮妮蹙起眉。
海森堡留下的任务, 居然还真是杀了摄政王子?
李妮妮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大对,但这种形式,她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她在苏尔姬妲身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苏尔姬妲说:“行吧,你不想当女王,我就另外再找一个人。”
苏尔姬妲吃惊地说:“什么,你也不想当女王吗?”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想当女王,还有你的事?”
苏尔姬妲:“……”
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但是确定王庭新的国王这件事情,还是必须得解决。
李妮妮回到王庭之后,修缮工作已经开始,普沙密多罗·巽伽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部分受伤的起义军被安排进屋舍中疗伤。
另一部分没有逃掉的宫女和侍卫,被他用绳索串在一起,战战兢兢地修复着王宫里被大象损毁的地方。
远远看去活像一串可怜的大蒜。
李妮妮依然没有看到武太郎。
据说他拿了一把竖琴,去给大象的女性首领唱歌奏乐安抚情绪去了。
李妮妮:“……”
很好,不愧是你,武太郎。
她在纸片上列出了几个能够成为达摩末罗君主的候选名字。
然后她去找了阿罕。
阿罕正在清点士兵的伤亡人数。
李妮妮在校场上看见他时,他身边正围绕着许多热情年轻的下属,他们都从心里爱戴这位真正爱兵如子的将领。
李妮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摒退了众人。
李妮妮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做达摩末罗的王吗?”
阿罕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李妮妮会说这个话题。
他抬头看着李妮妮。
哪怕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阿罕的身份也早已不是李妮妮最初在码头上看见的那个,唯一不被她的跳大神所打动的伐木工人。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清澈。
平时也是一样的少言寡语,似乎他做的所有这些事情,建立军队也好,推翻一个王朝也好,都不配让他时常提及在嘴边,也不能成为他炫耀的产物。
阿罕静静望了李妮妮一会儿。
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妮妮的问题,而是道:“去年在码头上,有那么多的伐木工人,为什么您会偏偏挑选我做你的将领?”
“我不是‘偏偏挑选你’,我就是随便选了一个人。”李妮妮说:“如果非要说理由,那就是你话比较少,我讨厌聒噪的人。”
阿罕:“……”
李妮妮说:“连挑都不用挑,但凡是受尽压迫又有一点血性的年轻男人,谁不想造反呢?”
李妮妮说:“不信你去问问码头上那些男人,他们有谁不想造-反吗?”
“退一万步如果你实在不想造-反,我再换一个就好了呀。”
阿罕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罕:“……那如果我不堪大用,你也会把我捧上这个位置吗,大人?”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纠结这些事情。”她在阿罕身边的大石头上坐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除了胆魄外,人和人之间能力的差异,没你想得那么大。当你把一个人强行放在一个比他高很多的位置上时,他哪怕做不到十分,也能做到五分,而有时候五分就足够了。”
这是李妮妮实际的想法。
但她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更实际的想法。
那就是,她根本不需要阿罕做什么,阿罕不过是她不方便亲自露面时,对外的话筒。他的能力不能太差,但是也不必多优秀,只要执行力够强,够沉默寡言就行。
每天他和那些首领商讨的内容和思路,她都会提前叙述给他听。他只要懂得如何按照她说的,去沟通就行。
因为他只是她的傀儡罢了。
但这种事,李妮妮是不会直接说的。
她又问了一遍:“摄政王子被俘,旧王朝已成历史。达摩末罗的王你想做吗?”
可是阿罕说:“我还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大人。”
李妮妮有点不耐烦了:“问。”
“我们的起义军队伍,一开始没有钱,也吸纳不了人才,但就在我们山穷水尽的前两天,北方忽然爆发了瘟疫,首陀罗们活不下去,这才纷纷来加进起义军的队伍。我们才得以用廉价的成本,吸纳了大量的成员为组织卖命……”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阿罕黝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李妮妮:“所以我想问您,那场瘟疫,是您弄出来的手笔吗?”
李妮妮吃惊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但她自己问完,就自己住了嘴。
不对。
这里有的确问题。
阿罕没有提出来的时候,她还不觉得。
但一旦提了出来,就连李妮妮都觉得,一切确实过于巧合了。
巧合得就像达玛太子在地宫里打造得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的机关,每一个时机都掐得恰到好处,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堆叠在一起,才最终让李妮妮躺进了他的棺材,和他“合棺”,完成了冥婚的最后一步。
还有龙卷风那次,海里巨浪来袭时,达玛太子的“尸体”也是以惊人的巧合,倒下来挡在了她的面前,没有让龙卷风和海啸把他的肋骨击碎。
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这刚好解决了他们燃眉之急的瘟疫,会不会也是其中一环?
李妮妮在阿罕探究的视线里,抬起头。
“我不确定。”她诚实地说。
不是斩钉截铁的否认,其实就是对阿罕怀疑的肯定。
李妮妮看到阿罕眼睛里,灰烬中的火光,慢慢消失的场景。
李妮妮说:“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愿意当达摩末罗的王吗?”
“不,我不愿意,大人。”
阿罕垂下眼:“如果成为一个国家的君主,就是要像您这样,彻底泯灭人性、良知和悲悯,那我宁愿在码头上,砍一辈子的木头。”
阿罕不仅拒绝了李妮妮。
他甚至拒绝了一切对于他的封赏和荣华富贵。
当天下午,他就背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小包袱,离开了王宫。
他孑然一身,一穷二白,来时背着这个小包袱,走的时候,也依然只有这个小包袱。
李妮妮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最后一次听人说起阿罕,是很久以后,有人提到码头上来了一个锯木工人,组织能力极强,将码头上的脚夫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跟编军队似的。
当时李妮妮怔了一下。
随后的时间里,她再没想起这个人。
但现在,李妮妮还在为了劝说大家积极主动地去当达摩末罗的君主,而愁白了头发。
但奈何她身边的人里,没有一个想当君主的。
问到最后,她下面的那些年龄合适的军队小首领,都避着李妮妮走,生怕她拽着自己,强行登基。
他们都是贫民出身,这辈子能当个小将军都很高兴了,当国王?……算了算了,自家祖坟不冒这个青烟,他们怕自己祖宗被自己吓得从恒河里跳出来。
李妮妮:“……”
这都叫什么事?
她最后找上了年纪最小的普沙密多罗·巽伽。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秀美少年,温顺地站在李妮妮面前,听完了李妮妮的请求,也只是蹲下来,用袖子帮李妮妮擦去了裙摆上的泥水。
他的手指少了一个。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正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李妮妮。
“大人今非昔比了,路过泥坑时,不必亲自踩过去,所有奴仆的脊背,都可以为了大人弯曲,包括我。”
普沙密多罗·巽伽半跪在地上。
他第一次如此大胆,全身伏地,隔着木屐,亲了亲李妮妮的脚尖。
“至于大人说的,我愿意。”
“不是因为巽伽想做达摩末罗的君主,而是因为大人的请求,巽伽都会答应……哪怕是成为大人的傀儡,也甘之如饴。”
李妮妮:“……”
她琢磨着这个情态,觉得事情稍微有点超出了控制。
但是普沙密多罗·巽伽看起来太乖了,乖到让人感觉不到危险。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真的找不到人了。
于是李妮妮说:“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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