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非
武太郎此时道:“姐姐说得对,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说古代有种酷刑,是活活把人整张皮剥下来,和这个的手法也非常相似。”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把活人埋土里,只剩个脑袋,然后也是在头皮上割几条缝,把水银顺着缝倒进去……然后这个人身上就会奇痒无比,痒到忍不住从土里爬出来,但这时他的皮肉已经被水银分开了,从土里爬出来的就是一个没有人皮的血人。”
何马生:“……呕!”
会拍和看这种纪录片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杨朵朵咽了口唾沫:“难道这些达玛人也是用水银剥的人皮?可这不符合医学道理啊,难不成水银还会选择性作用于皮肤连接处的细胞?”
这时,一直在找出路的褚西岭正好转回来,闻言凉声道:
“用水银剥人皮是谣传,从古到今没有这种刑法。”
何马生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又听褚西岭继续道:
“倒是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收缴过现代版的‘冰瓮’,是一些社会不法分子搞私.刑用的,他们把人装在瓮里,把瓮埋在雪里,当人皮与瓮粘在一起时,再把“冰瓮”打开,人皮就从肉上撕开了。”
何马生猝不及防,捂住耳朵,冲到一旁疯狂呕吐:“……呕呕呕!”
褚西岭低头对李妮妮道:“这些尸体估摸着,也是为这地宫中的神殉葬的人牲,你还想和它们再玩一会儿吗?”
他放软了一点声音:“想玩就再玩一会儿,不想玩的话,我们就继续往下走。”
李妮妮……李妮妮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观摩尸体叫做“玩”的,一时大受震撼。
她刚站起来,忽然又瞥见什么:“——等等。”
众人本来已经跟着她起身,闻言又纷纷看过来。
原来是方才那尸体翻转间,被晃动到了,露出了嘴里一小块玉石边角。
古人的确经常会把玉放进尸体的嘴里,这种玉石叫“琀”,往往做成蝉的形状。
但蝉这个寓意有点不大好。
因为古人认为蝉蜕,是蝉在复活。
所以让人含着蝉型的玉石,也是为了让死人复活。
……那这些没有皮的尸体,也是在等待复活吗?
李妮妮用树枝将玉石撬出来,放在地上。
众人都围过来参观,仿佛一群好奇的猹。
王大爷感叹道:“还真的是玉啊……我们老家死人,都是不敢让尸体含玉的,因为怕玉太尊贵,尸体压不住,顶多让死去的老人含一块金子。”
武太郎:“对,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是尸体嘴里含的东西,也是有等级和制度的,只有天子可以含珠,诸侯只能含玉,大夫可以含玑,就是不圆的珠子,而普通的士,死后嘴里只能含贝壳,达玛国离我们国家很近,可能也受到这个风俗的影响。”
观海大师同情道:“那贫僧上飞机前磨了珍珠贝壳粉,泡茶养颜,岂不是比这些士大夫还豪横?”
武太郎:“可你也没死啊。”
观海大师:“……”
武太郎:“不对,你们佛教是火化的,都成灰了,也含不了贝壳啊,贝壳含你差不多。”
观海大师:“。”
他心平气和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杨朵朵咽了一口唾沫道:“……如果只有诸侯能含玉的话,这岂不是说明,这些挂在这里做人牲的人,生前全部都是诸侯以上的阶级?”
何马生吐完胆汁回来,终于恢复了几分精英气质:“那这也太狠了,一次性杀几百个贵族,就为了给一个神祇凑贡品?我倒要见见这个神祇的来头有多大。”
而李妮妮对着手电筒,仔细清理干净了玉石上黏连的人体组织。
几个小字,慢慢从蝉形的玉石上显露出来。
李妮妮:“……大师,这上面还刻了几个奇怪字母,不是汉字,我看不懂,你来看看。”
观海大师凑过来:“阿弥陀佛,这是梵语,贫僧也就在杭州佛学院读研究生那两年学过一点梵语,瞅起来好像是……尉迟的音译?”
尉迟?
大小姐道:“难道是这宫殿主人的姓氏?”
王大爷喃喃道:“尉迟不是鲜卑族的姓吗?”
杨朵朵也道:“对啊,我小时候看过一本言情小说叫《凤囚凰》,就是北魏背景。我当年还专门查过,魏晋南北朝里的北魏皇室,是鲜卑人,姓氏就是尉迟。”
武太郎寻思:“难道建这个宫殿的主人,是一个北魏没落皇族?”
王大爷立刻道:“这非常说得过去啊!恰好北魏那时候,也是中国佛教最兴盛的时候!”
……李妮妮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把那块玉包起来,扔进武太郎包里。
——武太郎既然能天天背着一只老鼠尸体,应该也不介意一块从死人嘴里抠下来的玉。
然后起身道:“先别轻易下结论,继续往下走吧。”
悬尸地宫连接的又是一条斜斜往下的石道。
根据保镖队长手里的指南针,他们一直在向西走。
跟西天取经似的。
手电筒早就不用了,而换了他们从农户家里搜刮来的古早蜡烛。
因为越往地下,氧气越薄,而慢性缺氧的症状又非常隐蔽,只能靠点蜡烛来判断氧气是否依然充足。
所以《鬼吹灯》里,摸金校尉盗墓前,要在坟中的哪个方向点蜡烛,还是很有科学依据的。
火焰烧的旺,说明氧气旺,火焰开始萎靡,说明氧气稀薄。
而燃烧不完全,火焰就会变成浅蓝色。
《鬼吹灯》里胡八一进的那些古墓,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年。
如果点的蜡烛变蓝,就说明氧气不足了,如果蜡烛熄灭,那就说明他们离马克思不远了。
他们也是一样。
这一路上,蜡烛火苗都摇摇晃晃,他们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深怕一个不留神,蜡烛就灭了。
这里所有人里,李妮妮觉得自己和武太郎最熟,走着走着,就开始和他搭话,人也开始往后面溜。
最后她被大小姐忍无可忍地拽到了身边。
武太郎想伸手抓她,几个带.枪的保镖立刻挡在他身前。
武太郎于是屈辱地带着□□,走到了队伍最后。
这次的甬道,没有任何浮雕,也没挂人皮唐卡。
一切看上去都普普通通。
众人舒了一口气,安静地往前走了两公里左右,一直倾斜向下的角度,忽然开始平坦了起来。
就在这时,李妮妮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在人群中找了找褚西岭,发现褚西岭走在队伍最后,和武太郎并肩。
而在她回头的时候,他也仿佛若有所感,深邃的眸子对上了她的眼睛,像黑暗中的一汪深潭。
李妮妮收回视线。
——等等,不对。
李妮妮忽然再度回头,眼神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下一秒,她猝然停住脚步。
“大家先停下……停下!丸子头呢?你们谁看见了丸子头?”
丸子头不见了。
在这漆黑如墓室的石道中,他们走的所有道路都是单行道,不存在有走岔路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们在不可能丢人的地方,弄丢了人。
压抑、焦虑的氛围里,众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褚西岭道:“我们出悬尸地宫的时候,有人看见她了吗?”
没有人说话。
褚西岭道:“那接下来呢?我们一路上经过了三个拐角,在第1个拐角处有人见过她吗?”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丸子头从他们开始拉石门,唱《纤夫的爱》的时候,就不见了?
老大爷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小伙子,那姑娘眼睛就差粘在你身上了。”
褚西岭平静道:“我没注意过她,但是我确定,我一直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没有人落到我身后过,所有人都走在我前面。”
何马生讽刺道:“对,你当然没有注意过,你的眼睛都黏在妮妮身上了。”
杨朵朵:“……好了,你少说两句,这一路上又没什么危险,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平地上消失的对吧?”
褚西岭抬眼看了李妮妮一眼,李妮妮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李妮妮眼神传达的意思,分明是,“这些人在说什么鬼”。
但在有心人眼里,这一眼的交汇,就成了深情对视。
大小姐左看看褚西岭,右看看李妮妮,冷笑一声道:“某些人有点自知之明,别惦记不能惦记的人。”
褚西岭轻声道:“除了有违伦理道德的人,没什么人,是不能惦记的人。”
大小姐似被踩中痛脚,半晌,露出嗤笑的神色:“那就骑驴看马,走着瞧吧——你们谁手里对讲机还有电?”
零零散散三四个保镖举起了手。
大小姐随意点了一下:“那就你们两个,13号,15号,回头去找林帛霓,我们会坐在这里等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
两个保镖领命离开。
其余众人则面对面坐在狭窄的甬道里,等他们回来。
这是他们这一路上第一次出现意外。
之前看到悬尸的恐惧,和此刻的不安慢慢融合,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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