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而后同自己的母亲、小侄女一道乘着轿辇去往勤政殿。
赵崇已月余未见云莺。
后宫一场闹剧令他心下生厌,这些时日索性忙于朝堂之事不入后宫。期间不曾派人去召云莺来勤政殿习画,而她心安理得偷起懒,两个人自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不过答应她让她在今日和家人见面是记得的。
云夫人可入后宫探望,云将军入后宫多有不便,故而安排在勤政殿。
“启禀陛下,淑贵嫔、云夫人已到殿外了。”
小宫人一声禀报,赵崇命宣召。
不一时,云莺和云夫人带着云家的小小娘子一并缓步入得殿内。
于是赵崇抬眼见到一个神采飞扬的云莺。
今日云莺穿着以云锦新裁的衣裙,朱唇粉面,花枝招展,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明媚的妩丽,连面上笑容也更加鲜活灵动,身上有种往日不得见的光彩照人。
如山河胜景般令人一眼望去顿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赵崇看见云莺,嘴角便弯一弯。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妾身携家中幼孙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赵崇伸手扶云莺一把,淡定与她和云夫人免礼,也不兜圈子,直接道:“云将军目下在偏殿,淑贵嫔与云将军也久未见面,不如去互相见个礼。”
“是,臣妾谢陛下恩典。”
云莺欢欢喜喜谢恩,冲赵崇露出一个格外真心的灿烂笑容。
之后她随勤政殿的小宫人前去偏殿与自己的父亲见面。一同父亲见面,又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却只得一刻钟的时间,似乎才说上两句天凉添衣、天寒注意膝盖旧伤之类的话便不得不面临分别。
“父亲,母亲,保重。”
云莺送父母至廊下,又在小侄女脸上亲一口,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
见面时多么欢喜,分别时便免不了惆怅。
看着自己爹娘并肩而行的身影,云莺心中无限怅惘,眼眶微红。转过身来,见皇帝立在廊下,又连忙收起愁绪,弯一弯唇,随即换上正经的表情,上前要与皇帝叩首谢恩:“臣妾谢过陛下恩典。”
却未及拜下已被赵崇伸手扶住。
赵崇微笑看她:“爱妃的谢恩便只是这般?”
“臣妾……”云莺站直身子,从袖中摸出个香囊递过去,“臣妾为陛下绣了个香囊,只是臣妾女红粗陋……”
瞥向云莺手中香囊,赵崇记起她那时推托女红粗陋,不愿为他缝制衣裳。
此时看一看她递来的香囊,果真,女红粗陋。
赵崇接过这针脚粗糙、刺绣潦草的香囊。
盯着上面的绣样看得几眼,他暗暗揣测数息,谨慎同云莺确认:“这是绣的……波斯犬?”
云莺觉得难为皇帝能认得出来。
若非她自己晓得自己想绣的是阿黄,乍一瞧见,大约不知绣了什么。
“臣妾献丑了。”云莺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若不然,臣妾回去勤加练习,日后绣一个更好的再送给陛下。”
赵崇暗自哂笑,凭他这位爱妃的性子,日后便不晓得哪一日了。他将香囊收入袖中,又抓过云莺的手摊开一看:“爱妃还要如何练习?”
云莺:“……”
她干笑两声,却也再说不出会努力的话。
当真让她回去再慢慢练,她大约能直接练到下辈子去。
“走吧。”赵崇无声一笑,转而握住云莺的手,带她往殿内走去,“爱妃许久不曾习画,不知是否画技变得生疏,趁着这会儿得空,正好让朕检查检查。”
云莺:“???”
怎么会有突然考校功课这样的事?
赵崇看云莺一脸震惊,呆呆愣愣,心情大悦。却不是当真要抓着她考校画技,抬手捏一把她的脸,赵崇说:“逗你的,朕不得闲,你先回去罢。”
云莺回过神。
鉴于今日顺利和父母见面,没有计较皇帝的捉弄,只乖巧行礼告退。
中秋佳节,宫中自然设下宴席。
因乃是一场家宴,除去周太后与宫中妃嫔外,则皆为皇室宗亲。
倒是没有人在这种团圆佳节蠢笨不堪闹出什么事端来。
宴席间鼓乐笙歌,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至极。
云莺换下白天那袭云锦裁制的衣裙,安然坐在席间,一面享用佳肴,一面欣赏丝竹管弦与美人翩翩起舞。因着心情不错,也小酌几杯,宴席散时已是微醺。
她乘轿辇回到月漪殿,斜倚在罗汉上,等宫人备下热水好沐浴。
然而热水未备下,皇帝先到了。
“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没有让宫人通禀,待他入得殿内,云莺才知皇帝来了,起身与他行礼。
“爱妃免礼。”赵崇伸手扶云莺起身,见她抬头,双眸若覆着一层淡淡的朦胧水雾,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分明喝得不少酒,便挑眉问,“爱妃今晚贪杯了?”
“小酌而已。”云莺微笑回答。
赵崇却不太相信,扶她重新在罗汉床上坐下,命人送醒酒汤来。
云莺意识很清醒。
但皇帝开口,她也由着皇帝去,只是不曾想皇帝今日会过来月漪殿。
回来后碧柳便已命小厨房准备醒酒汤。
是以醒酒汤很快送来了,与此同时,沐浴的热水也已备下。
云莺捏着瓷勺慢慢喝着醒酒汤。
听说热水备下,她动作一顿,皇帝陛下信守诺言,让她和爹娘见面,单单用一个香囊做谢礼是不是没诚意?要不然……待会伺候他沐浴,满足下他的癖好?
正当喝茶却猝不及防听见云莺心声的赵崇:“???”
第32章 屈尊
赵崇记得自己的这“癖好”从何而来——
先前为着同云莺多几分亲密, 他命她伺候他沐浴,不知怎得便莫名其妙在她这里留下这偏见。这也罢了,过得许久,她竟一直记得牢牢地, 甚至如今要拿来向他“谢恩”, 简直叫人啼笑皆非。
自打有这听见周围人心声的本事,他与六宫妃嫔相处便少有舒服自在的时候。平常在朝堂上与大臣们打交道是无可避免, 召妃嫔侍寝却好歹可以搁置一旁, 左右不是纵情声色之人,这些事于他不过如此。
若非无意发现云莺有所不同, 又的确同她相处舒心自在, 只怕他今时今日依旧无心入后宫。
说来又着实无奈。
最初即便得了这个本事, 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刻意疏远六宫。
然而,彼时如常召妃嫔侍寝, 可几次三番不是见对方面上矜持,心下念经一般拜着送子观音求观音保佑一举怀上龙嗣,便是面上羞涩,心下激动念叨着拜谢爹娘又兴奋自己要出人头地……耳边嗡嗡响着这些话, 着实是难以招架。
其实这些念头也算得上人之常情。
但直白让他知晓,也实在再难生出旁的心思。
而当初对令云莺侍寝一事迟疑不定便是担心她也会有不着调的念头。好不容易在妃嫔里发现这么个相处舒心的小娘子,他有心回护,同样愿意多宠她一些。到底这样特别的小娘子只怕全天下难寻第二个,他也总不能当真一辈子和奏折、公文混在一处。
未曾想自己慎重小心,反闹得她更加不着调。
虽则这不着调的方向实在出人意料。
如是种种,又可谓托云莺的福, 赵崇到底是被这口茶水呛着了。
他以手握拳掩唇剧烈咳嗽, 脸皮微微涨红, 不知是单纯被咳嗽闹的还是被云莺的那句心声臊的。
咳嗽声也打断云莺的思绪。
“陛下可还好?”
起身去帮皇帝轻抚后背顺着气,待到皇帝缓和过来,云莺方才开口。
赵崇略一颔首,嗓音微哑道:“尚可。”云莺又示意宫人送来热水,皇帝便即净手,她从旁递去帕子,皇帝擦过手,她也坐回罗汉床另一侧继续喝醒酒汤。
被打断的思绪缓一缓重新接上。
云莺认真考虑起服侍皇帝沐浴这一桩事。
投桃报李,自当投其所好。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毕竟她今日见着爹娘和小侄女……
“爱妃觉得今日宴席的菜肴如何?”
眼瞧云莺又想起那些不着调的念头,赵崇轻咳一声,继续打断她的思绪。
云莺将醒酒汤喝罢,搁下瓷勺,莞尔道:“尚食局花了十二分心思,从小点到御菜、膳汤、果品、佳酿,无不令人尽兴,今日的中秋宴,臣妾吃得很好。”
宴席上,虽隔着距离听不见云莺心声,但赵崇留心过她的举动。
倒是欣赏起舞乐比谁都更兴致勃勃。
当下又记起席间一道蟹酿橙云莺吃得欢喜,赵崇嘴角微翘道:“这个时节的螃蟹正肥美,明日朕让人给你送一篓过来,但此物寒凉,不可贪吃。”
其实早些时候内侍监也送过一篓螃蟹来。
可是前阵子便吃完了,现下皇帝又要赏赐一篓子,云莺自然不客气收下。
螃蟹美味。
有人帮忙剥好的螃蟹无疑更美味。
有碧柳和碧梧伺候,云莺是只管享用的那个。
至于寒凉……
云莺嘴边笑意又灿烂两分,乖巧看着赵崇道:“臣妾记得之前在琼华殿喝过一回丹阳黄酒,醇和鲜甜,同螃蟹十分相配。”
那是在陈贵嫔生辰宴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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