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云莺被晋封为正二品淑顺仪的消息传来,娄嫣愣怔中失手打翻茶盏。
滚烫的茶水将她手背烫红,她却似浑然不觉。
大宫女连忙上前查看娄嫣手背情况,一面吩咐小宫女收拾桌面狼藉,一面命去拿治烫伤的膏药来。才吩咐下去,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定睛一看,当即福身行礼:“奴婢见过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
娄嫣回过神,抬眼望向贤妃的同时也站起身规矩与贤妃行礼:“臣妾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扫一眼殿内的景象便明白怎么回事。
“娄昭仪免礼。”
上前去扶娄嫣起身,又看一看她发红的手背,贤妃催促小宫人取药膏来。
“怎得这样不小心?”
贤妃示意大宫女素玉打开药膏,想亲自帮娄嫣擦药,却被娄嫣拒绝。
“万万不敢让贤妃娘娘为臣妾做这等事情。”
娄嫣抽回手,请贤妃入座,吩咐奉茶才让大宫女上前帮她擦药。
她们关系变得疏离也不是一日两日。
贤妃知道娄嫣为着初良妃之事心里依然有疙瘩,而她今日过来昭熙殿,正是帮娄嫣消除这疙瘩。
当下没有勉强,直到娄嫣上完药、宫人奉上茶水以后,贤妃方道:“娄昭仪,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同你说。”见娄嫣抿一抿唇,不怎么乐意,她便添上一句,“是与淑顺仪有关的事情。”
“淑顺仪”几个字令娄嫣瞳孔微缩。
约莫半年前才入宫的新人,今时今日便已然得封正二品顺仪,不仅得陛下宠爱,又护驾有功……
护驾有功。
单凭这么四个字,哪怕云莺日后不再得宠,这后宫也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她这个昭仪往后在云莺面前怕也得低着头了。
可笑最初她信誓旦旦,以为要不了多久云莺便会失宠。
贤妃一提云莺,娄嫣同样明白过来贤妃亲自前来昭熙殿的原因。
她们……不能再这样内讧下去。
“你们都退下。”
娄嫣侧眸,出声屏退殿内的宫人,待剩她和贤妃,她看着贤妃问,“不知贤妃娘娘有何指教?”
云莺被晋封淑顺仪的消息也传到听雨楼。
顾蓁蓁听闻此事,尤其那句“护驾有功”,先是一惊,继而恨不得咬手帕。
她当初怎么便那么蠢,怎么便反复得罪过云莺呢?云莺如今毫无疑问很不喜欢她,更肆无忌惮拿波斯犬欺负过她,眼见云莺步步高升,她真不知道自己往后在宫里会过什么日子。
原本以为有贤妃做靠山,谁知道贤妃竟然……
如今想离了贤妃,又害怕被报复,凭借贤妃那样的手段,那样的心狠手辣,她如何扛得住?
顾蓁蓁越想越觉欲哭无泪。
现下若问她认为妃嫔中谁可以对抗贤妃,她会毫不犹豫选云莺。
可她早已把云莺得罪狠了,活似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顾蓁蓁痛心许久,决定舍下脸面,去向云莺赔罪,不奢求云莺原谅她,起码放她一条生路。
打定主意的顾蓁蓁亲自去小库房挑两件厚礼。
未曾想半道上迎面撞见贤妃的轿辇。
“顾美人这是要去何处?”
贤妃视线扫过顾蓁蓁的大宫女手中捧着的匣子,“是去月漪殿贺喜?”
听着贤妃温柔的声音,感觉到贤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蓁蓁头皮发麻,直觉得脖子也凉飕飕的。她心中害怕,呜咽一声,委屈道:“嫔妾不能不去祝贺。”
第42章 宽宏
顾蓁蓁委屈的样子令贤妃微怔过后又不由得弯了下唇。
她特地从轿辇上下来, 执着顾蓁蓁的手:“淑顺仪倒也不像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莫太害怕。”
顾蓁蓁和云莺之间有些龃龉也可谓人尽皆知。
尤其发生过顾蓁蓁被波斯猎犬追着狂吠的那一桩事情。
贤妃正是记起这些事才立时明白过来顾蓁蓁为何如此的委屈,又为何说自己不能不去祝贺。如今云莺位居正二品顺仪,顾蓁蓁仍是正五品的美人, 不怪她会慌。
“淑顺仪才被晋封, 想来心情正好,且前去恭贺的妃嫔定也不少。”
“你是去祝贺的, 应不会被刁难。”
贤妃温声宽慰着顾蓁蓁, 抬手帮她正一正发间的簪子:“我也备下一份厚礼,正要让素玉代我送过去。”言下之意, 待会儿她的大宫女会去月漪殿, 无论云莺做什么、说什么, 皆可从旁做个见证。
然而此刻难生动容的顾蓁蓁只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如此便是最好了。”
不一时,顾蓁蓁目送着贤妃的轿辇回朝晖殿。
直到目之所及再也瞧不见贤妃身影, 她紧绷着的心弦才敢松懈下来。
顾蓁蓁轻抚胸口,感觉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禁用力咬了下嘴唇。
贤妃的安抚之言对她全无用处。
放在从前,她只会心生感激, 只会觉得贤妃温柔细心,现下再生不出那样的想法。这些表面温柔的背后,不知藏着多少淬毒的利器,轻易便能取她的性命。
何况,这些柔声宽慰对她来说难道不熟悉么?
顾蓁蓁想起当初她们扳倒陈贵嫔,受尽陈贵嫔折磨的人唯有她一个罢了。
那个时候贤妃称病不出,对陈贵嫔的言行举止默许放纵, 而她为着贤妃得罪过陈贵嫔, 便首当其冲, 几乎日日被陈贵嫔寻着借口罚跪,跪得膝盖伤痕累累。白玉膏再好也抵消不了她那时曾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忍过的恶言恶语。
只怕在贤妃的眼里,她无非是当时一颗颇趁手的棋子。
她有用处,少不得对她温声软语,待哪日贤妃觉得她没有用了呢?下场多半比吕淑清都更不如!
可怜她当时蠢笨不堪,一心认为贤妃对她好,那么她对贤妃好、为贤妃鞍前马后理所应当。若非偶然知晓……许被贤妃亲手陷害仍不知怎么一回事,且会巴巴盼着贤妃救她,对贤妃毫无怨怼之心。
顾蓁蓁想到那样的可能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事到如今进退两难,她该如何自保?
想着,顾蓁蓁又用力咬了下唇。
不管怎么样,她赶紧过去月漪殿和云莺赔罪才是正经。
但到得月漪殿后,顾蓁蓁便晓得自己来迟了。
殿内已然坐得不少的人,孟充仪、姜贵嫔、沈婕妤、崔婕妤、谢宝林……
踏入殿内,一双双眼睛朝她看过来,那些目光里都含着疑惑,似乎奇怪她为何出现在此处,顾蓁蓁脸颊滚烫,上前与坐在上首处的云莺行礼:“嫔妾见过淑顺仪。”又与其他妃嫔一一请安,最后受了谢宝林的礼,厚着脸皮落座。
云莺而今确实更喜欢清净。
但不知是否在紫泉山折腾过一场又在勤政殿憋得狠了,今日有妃嫔来贺喜,她却很乐意见一见。
即便看顾蓁蓁,也比往日更顺眼些。
尤其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底流露出敬与怕,分明害怕自己从前做下的蠢事带来祸患。
云莺慢慢喝一口茶,听顾蓁蓁涨红着一张脸说起前来贺喜,也听她命大宫女翠梅奉上捎来月漪殿的贺礼。碧梧上前从翠梅手中将贺礼接过来,匣子打开后,不动声色稍事检查过方才送到云莺面前。
顾蓁蓁出手格外阔绰。
一对羊脂白玉佩洁白莹透、质地细腻温润,光瞧一眼便知料子极好。
但除去这对玉佩外还有一副画。
画卷徐徐展开,竟然是一副《猎犬图》。
云莺抬眸看向顾蓁蓁,似笑非笑,觉出她视线的顾蓁蓁脸颊愈发滚烫,拿不准这笑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李副使的《猎犬图》真迹?!”
最喜诗词歌赋、文墨书画的崔婕妤头一个辨认出这幅画作。
她面上立时浮现欣喜之色,起身莲步轻移至画卷前,一面细细观摩一面笑意愈盛:“李副使的《红芙蓉》与《白芙蓉》虽最为人津津乐道,但其画多艺精,画作通常将活物刻画得细致入微,生动鲜活,这幅《猎犬图》更是其不多见的晚年精良之作。”
崔婕妤笑着说起这幅《猎犬图》的来历。
顾蓁蓁如遇知己,连忙道:“是了,正是李副使的真迹,嫔妾念及淑顺仪喜爱波斯猎犬,便将其翻找出来。”
说话间不忘去留心云莺的表情。
只盼云莺满意这幅画,往后对她施舍个好脸。
崔婕妤口中的“李副使”,云莺也知晓,其《风雨归牧图》、《雪树寒禽图》亦颇有名气,而《红芙蓉》与《白芙蓉》两幅画更是举世公认水平极高。李副使驾鹤西游已有数十载,其画作流传于世的不多,顾蓁蓁手里的这幅《猎犬图》价值千金,此番拿来向她献殷勤,可谓是忍痛割爱。
云莺更觉得好笑。
她不是投靠贤妃神气得很吗?怎得突然改性愿意低头?
换作旁人,云莺可能会猜测这个人别有所图。但因为是顾蓁蓁,凭她的脑子,那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如若贤妃背后指点顾蓁蓁这么做,她绝不可能表现得如此诚心,那么便只能是她自己的想法。
有意思。
云莺心下一哂,顾蓁蓁这些日子是发现了什么?抑或是知道了什么?
顾蓁蓁见云莺只笑不说话,更忐忑不安。
她眼巴巴望向云莺问:“淑顺仪……觉得此画如何?”
云莺但笑:“顾美人破费了。”
便如往常那样懒得给顾蓁蓁脸色和难堪,客客气气将贺礼收下。
顾蓁蓁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松下一口气。
没有得云莺更多的话,唯有先行坐回去陪其他人喝茶。
沈文茵安静看着顾蓁蓁近乎笨拙地尝试讨好云莺,也看云莺面上辨不出对顾蓁蓁究竟何种态度。
上一篇:怪物们的小妻子
下一篇:虐文女主安全摆烂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