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所以,说她什么力气都没出,可就不公道了。
她至少出了主意的呀!
赵老太太看着女孩闲适的表情,很想说什么反驳她,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怎么反驳。
“你可别找我家宝丫儿不痛快!”杜金花这时有话说了,“你出点力气咋啦?那不是你儿子?你不该管的?”
赵老太太瞪过去,那是她儿子,她当然是要管的,但她也出了钱的,请陈宝音管教,可是陈宝音出力气了吗?
“你天天坐在村里,啥也不干,就要我一百亩地,我不干!”赵老太太拍桌子道。
她心疼那一百亩地!
陈宝音笑笑,说道:“您想违约?可以。”不就是一百亩地?她也并不稀罕。
原先不是赵文曲恶霸好色,她担心有麻烦吗?现在赵文曲对她没啥兴趣,这笔买卖不做也成。
“咱寻中人来,毁掉契书,一百亩地可以不给,但之前的定金我也不会退。”她干脆地道。
赵老太太听她这么痛快,反倒心里发虚起来,挪动挪动屁股,说道:“我啥时候说毁掉契书了?我没说。”
“那您此行是来?”陈宝音问道。
赵老太太嘴唇嚅动着,手指在拐杖说摩挲了又摩挲,说道:“你出的这点力气,我看也就值十亩地。”
陈宝音便笑道:“老太太,我不差这十亩地。”
她是尝过富贵生活的人,别说十亩地,再给她一百亩地,她也过不上侯府千金的生活。还真稀罕这点田地不成?
家里现在也不差这些地。穷归穷,但哥嫂都上进,早晚能挣出这十亩地。
再说,现在也不算穷了。
“你——”赵老太太急了。她不差这十亩地,但她差个懂事上进儿子啊!
“你想要多少?”赵老太太绷着脸道,“一百亩,不可能。”
陈宝音神色淡淡,说道:“您心疼田地,您早说。何必抹煞我的心力,说我没出力气?”
“啥你的心力?你做啥了?你就支个招儿,让我认你做干女儿,你还干啥了?”赵老太太提起这个就来劲儿了,“你说说,你都还干啥了?”
陈宝音不由笑了,说道:“那您换个人,认干女儿,您试试管用不?”
赵文曲不是个混的?那眼珠子一瞪,那不规矩的手一伸,几个姑娘顶得住?
“他上回拉我的手,我都没跟他计较。您不想继续约定,您早说,我一早给他手砍了!”她神情冷酷。
杜金花才知道这事,拔高声音:“啥?!他敢拉你手?!”
横眉怒目,劈手就朝赵老太太打过去:“你个糟老婆子!生个糟心玩意儿!祸祸我闺女!我打死你个坏种婆子!”
赵文曲打不得,赵老太太还打不得?
“哎哟!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赵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要还手。
杜金花大骂:“你瞧瞧你!生个什么东西!净不干人事!你就作孽!管生不管养!我闺女给你管儿子,你还骂她没出力气!你个黑心婆子!”
陈宝音搭眼瞧着,赵老太太是个腿脚好的,挨几下不碍事,也就没管了。
管天管地,她管老太太们扯头发?
倒是钱碧荷听到动静,忙走进来,拉架道:“娘,娘,别打了,这是客人。”
“她客个屁!咱家没这样客人!”杜金花狠狠啐了一口,“滚!”
陈宝音也道:“赵老太太,不送了。您若想毁约,下次带上赵村正。”
赵老太太没想毁约,她只是心疼那百亩地。倘若陈宝音费劲巴拉的管教赵文曲,也就罢了,但她啥也没干啊?赵老太太可不就心疼!
被打出去后,她狼狈地坐进车里,气还喘不顺。想到家里绝食的儿子,更是头疼。
“老太太,咱回吗?”车夫道。
赵老太太狠狠捶着身下,说道:“回啥回!”一狠心,又下车了。
不然咋办?她得承认,那姑娘虽然没出啥力气,但她出脑子了。就她那个脑瓜子,还真值一百亩地。
陈宝音那句“你换个人认干女儿试试”,让赵老太太明白,这事儿只能是她,换了别人不成。
“你咋又回来了?”杜金花一瞧见她,就拿扫帚。
赵老太太拄了拄拐杖,说道:“住手!我咋不能来?还没毁约呢!我找你闺女,有话跟她说!”
陈宝音从屋里走出来,神色淡淡:“我还要上课呢,您长话短说。”
废话就不要说了,她没工夫听。比如一百亩地的话。
赵老太太抿抿唇,走进屋里。
把赵文曲绝食的事说了。
“现在咋办?”她问陈宝音。
陈宝音便道:“咱们是让他慢慢的不鬼混了,没让他一下子不鬼混。他憋了这么久,您放他出去一趟又何妨。”
赵老太太立即急道:“他好容易改好了,再一碰那些,不就又变坏了?”
赌钱是有瘾的,赢钱输钱都有瘾,赵文曲好容易有阵子不碰了,咋能又勾他?
“他改好了?”陈宝音挑挑眉,“如果他改好了,为什么还想出去?”
赵老太太愣住。
“他之前不去,不是不想去,是有别的事情分了他的心,才不去。”陈宝音说道。
赵老太太想也不想就说:“那你再给他找点事做。还抄书不?”
上回抄书就很有用,关了他那么久。
“您得给他松快松快。”陈宝音耐心道,“他都抄书那么久了,您不给他点甜头,他要尥蹶子了。”
赵文曲跟赌徒还不大一样。纯正的赌徒,陈宝音没见过。但是,又赌,又色,成日花天酒地不着家的,她见过不少。
用杜金花骂她的话说,那叫有钱烧的。没屁事做,就会花钱。
但是给赵文曲事情做了,也得让他喘口气。像她两个哥哥,还有嫂子,天天辛苦做事,偶尔也放个假,喘口气,嗑嗑瓜子唠唠嗑,给自己花点小钱高兴下。
“您回去后,让他送个炉子过来。”陈宝音道,“我学堂里冷,孩子们手都冻了,让他送点炉子和炭火来。”
赵老太太一听,她又要东西,本能就不大满意。耷拉着脸,说道:“他连饭都不吃,肯来?”
陈宝音就道:“那您跟他说,最迟过了元宵节,若我还不同意,就不要我这个干女儿了。”
三个月,够了。
赵老太太瞪眼睛:“啥?!”
“到时候,咱换新花样。”陈宝音安抚道,“签了契书的,您不必害怕。”
赵老太太心里猫挠似的,忍不住问:“啥新花样?”
“好几个呢,我还没想好用哪个。”陈宝音便道,“成了,不跟您说了,我得回去看看孩子们了。”
不再跟老太太多说,起身打开草帘子,走了出去。
赵老太太在后面“哎哎”的叫,也没叫回人来。杜金花瞥她一眼,又得意又轻蔑:“有些人啊,只能生出个坏种。有些人啊,生的姑娘冰雪聪明。”
她宝丫儿多能耐哟!这老婆子气得半死,还得回来讨主意。
赵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走了。
杜金花大声道:“不送了。”
赵家。
赵老太太下了马车,努力掩去脸上的气愤和不平,装出五迷三道的痴样儿,走到赵文曲屋门口,敲门。
“儿啊。”她缓缓说道,“娘知道你不愿意,娘不逼你。”
屋里面,赵文曲刚睡醒一觉起来。坐在桌边,倒了杯冷水,看向门口方向。
“可是,娘实在太喜欢那个丫头啦!”说这话时,赵老太太狠狠掐了把手心,才没让自己咬牙切齿,“这样,如果过了年,过了元宵节,那丫头还不同意,就算啦!”
正喝水的赵文曲一顿,放下杯子:“当真?”
“唉!”赵老太太便叹了口气,“人啊,得有个自知之明。咱们挖心掏肺的讨好她,也得有个头儿,是不?三个月,足够啦!她若是还不同意,那就是没缘分。娘啊,认啦!”
这话让赵文曲既不甘心,又心里憋气。
他毕竟没混账透顶,心里还是孝顺的,见自己亲娘如此卑微的想认干女儿,偏偏不成,就很不舒服。一不舒服他完成不了亲娘的心愿,二不舒服亲娘看别人比他重。
“行吧。”他缓缓走到屋门口,打开门。
赵老太太大喜过望:“儿啊,你同意啦?”这么好使?那小丫头,一句话就让赵文曲走出门啦?嘿!她咋那么神呢?
赵文曲神情勉强,说道:“就到元宵节。”
“好,好!”赵老太太忙点头。
看着亲娘这样,赵文曲更不舒服了。是不是他太不孝顺了,让她失望透顶,才看上个野丫头,那么喜欢?
他这些年不着调,也不怎么回家,很少跟老太太打交道,面对面的时候都少。也是因此,他忽然间发现,老太太上年纪了,身形都佝偻了些。
如果元宵节后,那丫头还是不同意……那他多孝顺孝顺她吧。
“儿啊,你替娘送点东西过去,好不?”赵老太太想起陈宝音的吩咐,讨好地看着儿子道。
赵文曲神情淡淡:“送什么?”
“炉子!还有炭!”赵老太太忙道,“我寻思着,她在村里教书,这天寒地冻的,多冷啊?孩子们冷着没啥,不能冷着她啊!她多细皮嫩肉啊,从前没吃过苦的,现在——”
“行了!”赵文曲没听完,就打断了她,“我去送。”
真是听不下去。
明明他才是亲儿子。
饿了这么多天,没见老太太关心一句,反倒是那个还没认成的干女儿,这么上心。
“不急不急,”赵老太太跟在后头,“儿啊,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赵文曲的脚步缓了缓,嘴角绷得没那么紧了:“嗯。”
虽然吃了馒头夹肉,但睡了一觉,还是又饿了。
赵文曲吃着汤面,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殷切的老太太,忍不住道:“我吃完就去!”催什么催?烦人。
赵老太太忙道:“不急,不急,你慢慢儿吃。”她儿啊,傻儿啊,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了,真是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