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央墨
他伸出手。
他要抓住前方那个傲慢的背影,就像是往常那样……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等等?每一次?
这一瞬间,布莱斯脑中无数记忆如电闪雷鸣。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脸上露出的恐惧近乎可怖!
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想要终止这无法理解的一切恐怖!
但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前方的背影。
就像是生命中最后的灵感与挽留。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瞬间,布莱斯终于发现了,他每一次拉住的“人”都绝不是人类,因为他手中残留的触感根本不像是什么血肉,甚至不像是钢铁或蜡像,而是……而是某种蠕动的……
“啊啊啊啊!!”
狂涌的黑雾中,明亮的世界沉入深渊,名为梦的隐秘冷雾笼罩世界。
濒死的布莱斯在生与死的界限和幻光中,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境地。
可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见明亮得不容一丝尘埃的研究室里,无数从人类身上截下的肢体,被人如木偶配件、更如垃圾般随意丢在角落的尸体池内,混合出微妙得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墙壁的架子上,一个个面容各异头颅被人从躯体取下,打开头骨,露出大脑,再被密封在一排又一排的不明液体中沉沉浮浮。
一道道不知是线还是蛛网一样的紫色物质链接着这一颗颗大脑,而大脑脸上那一双双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的眼睛则圆睁着,直勾勾地看着手术台被捆住手脚的布莱斯,如同看着它们的过去。
“啊啊啊啊啊!!”
他是在尖叫吗?
还是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切?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一幕?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莫大的绝望在这一刻笼罩了布莱斯。
他感到自己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用尽全力地挣扎,像是被抛上岸的鱼,他还感到自己发出了歇斯底里如同野兽一样的可怖嚎叫。
然而冰冷的手术室内一片死寂,布莱斯所有的奋力挣扎与嘶声咆哮,都只不过是他绝望的幻觉。
在真正的现实中,他被牢牢固定在了手术台上,别说大叫和动弹了,就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被迫与架子上那一双双不知生死的可怖眼睛无声对视。
手术台前,几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正在闲聊。
“怎么老板突然要把这个人送过来?又不是使徒,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年纪也不算年轻了,干什么要费这个功夫把他的大脑上传?简直是浪费我们的试验材料和网络容量。”
“又不要你出钱,说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显然沉稳许多,解释起来,“我听说,是因为这个男人还算聪明,还曾经当过分公司的CEO,老板觉得他的思维模式或许会对我们的永生网络有用,所以才让我们摘下他的脑袋——
“毕竟你也知道的,我们虽然取下了很多使徒的脑袋,但她们大多都是贫民窟的家伙,甚至都没经过基础的训练,更算不上聪明,充其量只能成为我们永生网络里的地基,而不能成为支柱。”
“支柱?你说这个男人?认真的吗?!”
“当然!否则你难道还想要我们用精英们的脑袋来填补永生网络的空缺吗?别犯傻了,她们会是我们永生网络永远的客户,而不是耗材。”
“哦!对,是这样没错,是我犯傻了。”
嘀嘀咕咕间,一个研究员探头看了布莱斯一眼,这才发现布莱斯竟然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她先是惊讶,然后颔首,露出了些许赞叹。
“难怪是老板看中的人,理智值很高嘛,竟然提前从噩梦醒来了……不过接下来的事,对你来说,大概比噩梦更可怕,如果早知道的话,你可能就不会这么早醒过来了吧……”
她的脸上说不出是怜悯慈悲还是猫哭耗子。
另一个人很快也出现在布莱斯的视线里,淡淡瞥了手术台上的布莱斯一眼后就拿起了手术刀。
“行了,不要那么多废话,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不会想要知道没完成老板任务的下场的。”
第三人也出现在手术台旁。她的性格比较沉默,在之前有关布莱斯的八卦讨论里基本没有开过口,但当提到这件事后,她却忍不住了。
“老板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的永生网络还不够完善,线路也不够稳定,前天就有一个被摔坏的展品——这无疑表示着我们在对接端上的技术上还远远称不上合格!如果无法良好地将永生网络链接到每一台机器上,我们摘下再多的大脑又有什么用?
“而且别忘了,就算我们摘下再多的大脑,如果不对永生网络进行优化处理,那也是远远不够用的。从数据上来说,平均每十台机器就需要一个大脑来进行智能化处理,但老板她野心勃勃,把第三代对接器填满了整座塞门圣山……唉,我简直无法想象老板到底要我们摘下多少个脑袋才够她用!我可不想一直在实验室里摘脑袋,这对我的研究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就你话多。还什么‘你的研究’,永生网络是你的研究吗?醒一醒吧,这是老板的计划、老板的研究!就连卡贝尔教授那样的聪明人都被排除在外,没法沾手,只有我们一些小人物被允许进来敲敲边鼓帮帮忙。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
“对啊,不但永生网络的计划跟我们没关系,就连这些材料也不是我们能够拿到的。你瞧那些保存大脑的液体,它们可不是福尔马林这种便宜货,也不是液氮这种不方便的东西,而是我们根本无法辨认的物质;你再看看那些链接大脑的紫色‘网路’,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风干后的脉络,但却神奇得不可思议!说真的,虽然我们天天摆弄它们,但直到现在我都认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更别说得到更多了,还有——”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是我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好了吧?”她像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赶紧把这个人的脑袋摘下来吧,离永生网络正式铺开还有最后十四个小时,我们不但要将这个脑袋上传永生网络,还要修正对接器……太多太多的事还等着我们去忙,都别再聊了!”
这一段话语,分明听着如同好友间的闲聊,平静得好似随处可见,但却又含着难以言说的残忍气息和一个不可思议的恐怖真相。
然而此刻的布莱斯却再没有了挣扎的机会和力气,甚至眼眶都干涩得流不出眼泪来,只能在无尽恐惧的空白中等待自己的末日到来。
“身体要像她们一样肢解后保存吗?”
“不用,普通人的身体有什么用处?别浪费了宝贵的冷冻液。”
“哦,那要怎么处理?”
“取下脑袋就行了,剩下的不用管。”
不知从何而来的细小的声响在手术台上回荡出微妙而恐怖的声音。
他正听着自己被活生生地肢解。
“电锯还是凿子?”
“当然是凿子。普通人的头骨没有那么坚硬的,可别把人的整个脑袋都弄碎,那样太难看了。”
“你的事可真多。”
“哼,是你太不讲究了。”
一个带着手套的手指,在他头上不断地按着,很快,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拿出笔来在他剃光的头颅上画了一道圈。
最后的最后,当三个拿着刀与凿子的研究员站在他面前时,她们看着他,随口道:“有什么遗言或者留给别人的话吗?看在你是个男人的份上,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布莱斯眼珠震颤,竭力转动,试图看向这个离自己最近的研究员。
但他失败了。
他虽然比那群卖身给戈顿集团的贫民窟的人更早从噩梦中挣脱,但却也更清晰、更无力地迎来了自己无法改变的未来。
名为研究员的三位屠夫在手术台前交换眼神。
“看来是说不出话了。”
“那算了。”
“动手吧。”
她们举起了凿子。
这一秒,时间在布莱斯眼中好似被无限拉长。
他清楚地看到了远处研究室架子上那一双双空洞眼球里映出的自己,光裸而丑陋,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看到了凿子狭窄尖端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它僵硬而麻木,根本不像活着的人,而像是会思考的尸体,以至于开不开颅都已经不再重要;
紧接着,他还看到了熟悉的冷雾弥漫在空中弥漫,熟悉的白色幻光下,熟悉的黑暗被拥簇着,如冷香浮动。
它们在刺目的白光中沉沉浮浮,如同实质,既像是他那个永不结束的噩梦,又像是始终诡异始终背对着他的“玛丽莲娜”,还像是——
等等?
那是什么?!
冷不丁的,布莱斯看到凿子里倒映出的“自己”开始眨眼。
第一次眨眼。
黑白交换,属于布莱斯的面庞在凿子的倒影里扭曲,随后一个黑雾萦绕的“玛丽莲娜”出现在了倒影里。
第二次眨眼。
黑雾汹涌而出,从倒影凝成实质,从虚假化作真实,一个轻灵的人形在布莱斯的视线尽头无声成型。
第三次眨眼。
随着“噗通”三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等三个“研究员”来得及反应,她们就仰面倒下,不知生死。而那几只可怕的凿子与刀斧也就此跌落,后又在触地前被人从容握住,轻轻放置在手术台的一旁。
“布莱斯,你还好吗?”
菲奥娜的声音在手术台边响起,如同救世主之降临。
她一边动手解开布莱斯身上的束缚,一边飞快扒下三个研究员的口罩和外套准备给布莱斯换上。
“算了不说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跟我来,我们要在所有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菲奥娜扒下了衣服和口罩,但一回头才发现,布莱斯颤动的目光狂喜,明明面容扭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偏偏人却跟尸体似的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菲奥娜一呆,随后上前一看,很快发现了端倪。
“梦界?你的身上有噩梦的气息……你已经去过梦界了?”
布莱斯完全不知道菲奥娜在说什么。
菲奥娜也没有过多解释,手指在布莱斯的眉心轻轻一点,一缕细细的黑雾就被她用力拔出,哪怕那黑雾如同活物似的不停扭动,甚至还想要回头咬上菲奥娜的手指,但菲奥娜只是轻轻一捏就将它掐成虚无。
随着黑雾被拔除,布莱斯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权,连滚带爬地下了手术台,惊吓和狂喜交织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让他几乎想要抱住菲奥娜的大腿痛哭自己的劫后余生。
但菲奥娜可不想被一个裸男抱大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行了,起来吧,衣服和口罩全都换好。”菲奥娜若无其事,“我们得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布莱斯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当从被人活生生开颅“保存”的危机脱离后,他迅速镇定下来,吸了吸鼻子就开始穿衣服,甚至他还主动从倒下的研究员身上摸了一顶假发,给被剃光头的自己戴上,令自己的伪装更加完备。
菲奥娜惊奇看他:“你怎么知道那是一顶假发?”
布莱斯唏嘘:“用脑袋的人都容易脱发,三个人里总有个戴假发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完全没有脱发问题的菲奥娜眨了眨眼,没有深究:“穿好了?那我们走吧。”
布莱斯惊讶道:“你不用伪装?”
菲奥娜摘下一个研究员胸前光亮的工作牌,别在布莱斯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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