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55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别怕,”她说:“小薛然,你好好待着,等姐姐回来,就教你怎么练武、怎么打坏人,好不好?”

  薛然眼睛蓦地一亮,“真的?”

  姜锦点点头,她说:“当然是真的。”

  画饼不仅对大人管用,对小孩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安定了薛然之后,姜锦和裴临按薛靖瑶的安排,一起带人重返东城,捉拿尚在城中流窜作乱的突厥匪徒。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姜锦的调适能力很强,方才还觉得臂膀酸沉没有力量,喝了一会儿冷风讲了会儿话的功夫,她便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年轻的躯体就是生龙活虎,在前世中那毒箭以前,她也一贯是这样糙皮糙骨、结实得很。

  紧捱慢捱、多路出动,火势还未减弱,突厥的铁骑转眼已经兵临城下。

  见人血要人命的战争一触即发,整座城池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中秋夜的那场火早已经扑灭了,可是火焰燃烧留下的余烬,却还是叫人胆战心惊。

  人很难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思考其他的事情,所以就算因为薛靖瑶的信任,被绑定和裴临一起跑了不少趟,姜锦心下也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冬末,这场绵延的鏖战终于有了转机,姜锦奉命和裴临一起绕后突袭。

  这次突厥率军的阿史那执乌,是他们前世的“老朋友”了,凭借从前交手间对他套路和手法的了解,两人此行几乎称得上顺遂。

  先四两拨千斤之势挑乱了敌方八千人大军,却并不恋战恋捷,转而去截了他们的水源和粮道。

  到此为止都是捷报,但在回程的最后关头,阿史那执乌骤然醒觉,被逗弄的感受让他怒不可遏,亲率兵马堵了个回马枪。

  姜锦与裴临将队伍化整为零,率一小队虚张声势,只可惜力有不逮,加之兵力悬殊,不小心落入了埋伏。

  骤然而至的箭雨和马蹄声里,姜锦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在她身前,为她挡下了直取面门的一箭。

  ——

  岁末,范阳。

  姜锦自梦魇中惊醒。

  见她醒转,一直守在床前的凌霄蓦然站起身,惊喜唤道:“姐姐!”

  刚醒,姜锦的头还在痛,耳畔一阵轰鸣,她什么也听不清,只用余光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凌霄。

  姜锦深吸一口气,捂着脑袋将自己蜷起,缓了好一阵,心悸的感觉才有所缓解,才开始听得清楚凌霄在说什么。

  “……姐姐……我、我去喊郎中来……”

  姜锦侧着支起半边身子,抓住了凌霄无措的手,声音喑哑:“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凌霄见状,赶忙垫了枕头扶姜锦坐起来,又去给她端水。

  她心疼极了,道:“姐姐,你别乱动,腿上还包扎着呢。”

  姜锦不以为意,她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借此平复心跳,“都是皮肉伤吧,包扎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多日未见,本该有很多话应该问彼此,可是话太多,一时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两人只是重重地抱了抱彼此。

  凌霄眼眶红红,也不知是刚红的,还是一直就挂着个红眼圈在这守着。

  她说:“我原就在路上,知道你受伤了,便赶了回来。”

  “真是要把我给吓死了,可军医看了姐姐的伤处,都说不是特别要紧,但姐姐一直晕着不醒,我实在害怕,害怕会和上辈子一样……”

  伤处不要紧人却昏迷不醒,很像是……中了毒。

  有前车之鉴在,凌霄确实难免担心,眼下见姜锦醒来,面色也不发乌,才松了口气。

  姜锦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听着。

  伶仃的手把被面攥出层叠的褶皱,复又松开。

  她昏厥的原因是从心起,而非什么伤口毒素,郎中自然查不出来。

  姜锦轻声问道:“裴临呢?”

  凌霄一滞,她像是提了口气,才道:“他……他受伤了,还没有醒。”

  姜锦掀开被子的一角,意图下床,凌霄果然要拦,而她只是心平气和地道:“凌霄,他是替我受过,我得去看他。”

  她话音平静,可是眼尾却有眼泪坠下来。

  这算是什么缘法?

  用今生去还前世吗?

  凌霄心头一紧,道:“我……我不是要拦着姐姐去找他,只是你腿上的伤口今早才止血,不宜挪动。”

  “我有这么娇柔吗?”姜锦倒还有心思笑了笑。

  可是紧接着,她的脸忽然冷了下来。

  姜锦握着凌霄横在她身前的手腕,不许她抽走,“凌霄,你对裴临的态度不对劲。”

  凌霄一愣,“有吗?”

  “以你的性子,按理说再见到他,不和他动刀兵就不错了,怎么会一点也不忌讳我再提起他?”

  凌霄果真说不出话来,她嘴唇瑟瑟,嗫嚅道:“我……”

  前世在姜锦死后,她确实结结实实的把刀架在裴临脖子上过,只是后来……

  姜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再抬起笼着水汽的眼睛看向凌霄。

  她问:“前世在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霄心里就像有刀在剜,她别开眼,不敢与姜锦对视。

  她知道姜锦的心结所在,所以尚在犹豫。

  可紧接着,凌霄便听得姜锦轻喟一声,然后道:“别瞒我,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 第54章

  能够亲耳听闻自己的身后事, 实在是世所罕见的荒唐缘法。

  姜锦之前没有刨根问底。她虽然想听,但却也没到抓心挠肺非知道不可的地步,凌霄在她去世后又定然伤心, 她不想无端再惹起伤心事, 也就没有追问。

  眼下情形却不同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

  尽管她一无所知, 但她总觉得那会是一把解开心结的钥匙。

  只是……

  她为什么这么想要解开心结呢?

  姜锦看着正酝酿措辞的凌霄, 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睛却是放空的,一阵出神。

  两辈子了, 她还是对裴临产生了好感。

  人总是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可这一次,姜锦觉得他终究是不同的。

  她至今都记得,前世那一箭射向她之际,裴临微怔的表情、他迟滞的动作。

  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又有哪条铁律规定了, 一定要用自己的鲜血去证明爱存在吗?

  道理是这样的,可是姜锦却没有办法不在意。

  哪怕是一点足以证明不那么爱的细节, 她都很在意, 何况生死之间的大事。

  她无法容忍感情里的不纯粹,这才是他们真正越走越远的原因。

  而这一回, 突厥追兵转眼将至,她与裴临带着一小撮人断后。

  同样的并肩作战, 同样的情势危急……

  凶险的一箭朝她面门袭来, 姜锦几乎以为, 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前世那箭,只是清扫残兵败将时飘逸的游矢, 与之相比, 这一箭是那突厥的阿史那执乌追击途中亲手射来, 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身边唯有一个裴临,而这一世他们的交情不过了了,还远比不上前世那时的感情深厚,姜锦的脑海中,压根就没有存在过谁会为她挡箭的设想。

  可在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试图持剑做最后的抵抗之时,他的背影,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像一封陈年的信,辗转多时才寄到她的手边。

  紧张之下的心跳有如鼓点轰鸣,姜锦只觉浑身血气都冲上了头颅。

  她大喊:“你在做什么!”

  这一箭的力度并非游矢可比,而他们为了方便撤回范阳,没有佩太重的甲胄,不过一身铁皮软甲、一件披风。

  谁都是会痛的。

  天边薄日将暝,地上残雪未消,姜锦清楚地听到了裴临齿间逸出的闷呼,看到了他颤抖的左臂。

  蜿蜒的鲜血顺着薄甲的缝隙漫溢而出。

  他背对着她,抬手折断了身外那截箭柄,随即抬起左边的臂膀,头也不回地后退几步,依旧挡在她的身前。

  愤怒、震惊、还有她自己都读不懂的悲恸……数不胜数的晦涩情绪笼罩,姜锦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也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溅洒的鲜血,只凭本能行事应对接下来的追兵。

  怎会如此?姜锦想,他怎会如此?

  马蹄哒哒,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天无绝人之路,先前化整为零,有一部分人先回到了范阳,搬来救兵赶来驰援。

  否则以裴临的伤势,都不必等突厥人追上,直接就死在路上了。

  逃出生天、危险解除,姜锦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她心底的震颤未曾止歇,连呼吸时,都觉得喉间弥漫着和裴临身上散发出的铁锈气如出一辙的血腥味。

  在看到他被赶来的救兵妥善接回、送去医治后,姜锦一路积累的疲累和伤痛才终于爆发,她心下一松,竟也是晕了过去。

  前世今生,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一幕幕画面,在她的眼前反复盘桓,挥之不去、牵绊始终。

  直到成为梦魇。

  凌霄纠结多时,她抬头,瞧见姜锦的神情,心一横,开口道:“我说了,姐姐不要难过。”

  姜锦便也抬起眼眸,她眼尾发红,握紧了凌霄的手腕,“你说。”

  凌霄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