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所以,姜锦只是觉得好笑。
怎么,那位是觉得现在云销雨霁、风平浪静,又有功夫来谈情说爱了?
听她说不怪他,薛然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绷直了背,悄声问道:“姊姊,那你……”
姜锦神情淡淡的,没有回答。
——
春风桥畔,人影憧憧。
清早,已是半大少年模样的薛然为难地来通风报信了。
桥头亭外,萧然的身影摇曳。
裴临垂眸,听薛然开口。
“姊姊她……不会来的。”
“师父,你别空等。是我不好,叫她一眼就看穿了用意。”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裴临轻叹,道:“无妨,你先回去。”
不过,尽管知她不会来,他还是在这儿等了整日。
就像是在期待一个不会发生的可能。
明媚春末的晚间,天上月色凉凉而下,如水微漾。
裴临很难得如此完整的,从日升看至月落。
满是尘灰的衣襟沉重得像枷锁,他像是被定在了这座桥上,寸步也未挪。
是命吗?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多,足够改弦易辙,就算他求不得今生的圆满,也能让她得以自在解脱。
可好笑的是,前世的境地或许是时也命也,今生的处境,却每一步都出自于他的选择。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她前世最后的模样。
羸弱、瘦削,只余一把伶仃的骨头,捧在怀中,没有一丁点重量。
冷冽的清风拂面,裴临双目轻阖。
他别无选择。
? 第83章
姜锦前夜里睡得不好, 辗转多思不提,起来后还跟呛了风似的,打了一串喷嚏。
很快, 她找到了罪魁祸首——睡前忘记拴牢的窗。
春夏之交, 雨水丰沛, 昨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夜风悄悄把窗扇全吹开了, 寒气直钻到床帐里,活生生给她冻出了个风寒。
可怜巴巴地喝了一整壶姜汤,姜锦还是没缓过劲来。
她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意图以毒攻毒,在濛濛的细雨中练了半阙剑法,终于……
风寒得更厉害了。
薛然在旁边巴巴地看着她,给她递上一条干的巾帕,“姊姊这样, 我们还能去长安吗?”
姜锦接过,她皱着鼻尖, 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放心吧, 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
是的, 她又要去长安了。
只是这一次的走向,与前世截然不同。
因为卢宝川病的缘故, 薛靖瑶行事并不冒进, 落在朝廷的眼中, 或许这是一种蛰伏。然而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范阳看起来并无反意。
被里外内耗折腾到空乏的长安不敢再撩火, 火速改换态度, 要将河朔三镇都交予范阳节度代管。
是代管, 而不是授谁为三镇节度。
前世,裴临的发迹尚在这场纷争平息后的两年。
前世这时的范阳未曾如今日风光,郜国余党亦未在此时谋反逼到长安。
而很快,卢宝川因为眼疾已经无法再行兵打仗,算得上是内忧外患。在这个时候,裴临与薛靖瑶约定了一件事情。
薛靖瑶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早晚是无法再担此大任的,他又咬死了不愿这时有子嗣,让稚子重蹈他的经历。而在越来越湍急的局势之下,想要再玩一出当年的戏码,也是极难的。
与其等着权力落入他人掌中,不若自己扶持一个人上位。
裴临简直是天造地设该出现在此时的人物。
短短两年间,他就用最朴素的办法统一了三镇。
简单来说,就是打服的。
只要权力这块饼足够大,分而治之亦不算难事。而薛靖瑶先前的要求是,内治的权柄,她依旧要掌,这是她要的报酬。而向外的纵横捭阖,她会全数放开,不再插手。
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保命的法宝。
前世两年后的局势更为复杂,北面在打,西南的乱事也不少,朝廷熟练地拆东墙补西墙,见河朔新人鹊起,索性敕封裴临助他站稳脚跟。
而作为利益交换,他要替朝廷担好几场硬仗。
根基未稳的当时,他的夫人,作为人质被留在了长安。
这一世,同样是要去长安,却是完全不相仿的时间与境地了,姜锦不是不忐忑。
临近出发,还被作祟的夜风闹了这么场风寒,更是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一趟卢宝川不会去,在范阳能瞒住眼疾这么久,是因为这里是薛靖瑶能全然掌控的势力范围,去了长安可不一定,前防万防也难免有错漏。
若是让其余诸方知晓他双目或将缈,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未知的事端。
薛靖瑶自己又不良于行,出不了远门,所以此番去长安的,便是姜锦与扎根范阳多年、从卢宝川父亲起就开始为他效忠的刘绎刘将军。
行程紧要,所以尽管姜锦心里发毛、风寒未愈,也不可能再推延了。
薛然如今已经是个小少年,家中无人,姜锦又想着多让他长长见识,于是带上了他一起出发。
同行的刘绎刘将军是个四十多的鳏夫,妻子很早就过世了,只留下一双小儿。
他的儿子都没什么太大的天赋和出息,然而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所以他也只能馋一馋别人家天赋好的儿郎。
这些情况,姜锦倒是都知道。
她打着喷嚏咳着嗽,跨坐在马背上,听刘绎若有似无地提了不知多少句想将薛然收作义子。
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
姜锦给薛然使了使眼神,示意他自己回答。
她充其量算是把他当关照的弟弟,这种事情,她可替他做不了决定。
薛然的脸又红了,他的脸皮似乎比旁人要薄一些,一急就红。
刘绎还在撺掇,“你莫不是怕阿叔我?别怕,你若是做了我儿子……”
薛然抿了抿唇,答道:“刘叔叔,我如今已经有师父了。师父师‘父’,所以这件事情,我自己答应不了。”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两人的意料。
姜锦讶异转头,紧接着,便听得刘绎问薛然:“哎呀,好苗子果然要靠抢,你师父是谁?我可认识?我亲自去同他说。”
姜锦唇边泛起点笑,主动替手足无措的薛然解了围,她说道:“不急于一时,等到了长安再说。”
刘绎却是急的,他的眼睛都冒光,“到长安还得回,一拖又是许久。”
姜锦眸光微闪,道:“不会的,阿然的师父如今就在长安,风光无两,很快就能见到了。”
她像是怕刘绎联想不及,还补了一句:“他姓裴,刘将军先前也是见过的。”
刘绎瞪大了眼睛,他很快回想起来,惊诧道:“啊,我竟不知,就是那小子?”
他犹在惊讶地喃喃:“比起来,倒是我显得年岁空长了。这一次,他奇袭平叛有功,朝廷有意封他作归德将军。”
刘绎没再执着这个话题,又过了一会儿,薛然悄悄探头,问姜锦:“姊姊,师父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别人都不晓得他还有我这么个徒弟。”
姜锦摇头,道:“他只是话少,你担心什么?”
裴临此人向来冷得很,极少在闲杂人等身上花费精力,事实上,他愿意教,甚至还算半认下了这么个小徒弟,已经是超乎姜锦意料的事情了。
或许不只是因为是她救的薛然这么一个缘由。
姜锦没继续想,而小少年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薛然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满腹心神都被路途中的新鲜事物所吸引了,连天际的云彩都觉得好看。
这一路其实辛苦,并不是在游山玩水,而是以急行军的脚速朝长安进发。
寻常孩子大抵撑不了多久,薛然却一直兴高采烈,有劲得很。
姜锦见了都叹服。
未得好歇,她的风寒一直没好清,马背上多饮了几日风,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没再逞强,钻进了马车车厢里,老老实实地咳了一路。
好容易抵达长安的那一日,艳阳高照。
鸿胪寺的使节早在城墙外相迎,带着众人走完繁冗的程序,住进了寺馆。
姜锦觉得有些新奇。
前世进长安时,她身负未愈的箭伤,因为是谁的夫人才踏进这片土地。然而这一回,来的人不是裴夫人,只是姜锦而已。
心情微妙,脚步却轻快,姜锦和同行人一起在寺馆歇下。
体恤他们舟车劳顿,接风洗尘的宴席都安排在了五日后。
而来慰问的各路使节、皇帝的赏赐等只多不少,算是做足了姿态。
长安城于姜锦而言不算新鲜,对她来说,阴影或许更多些,加上身子还疲倦,她便没凑其他人那走街串巷的热闹。
刘绎主动带着薛然出去了,据说是去哪个坊中找他师父。
姜锦独自呆在寺馆中睡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梦醒,恰有小吏来客房敲门,言道有人来找。
她随口问:“来人可自报了名姓?”
小吏点头,答:“有的,那公子说自己姓顾。”
鸿胪寺寺馆外,顾舟回长身鹤立,正在等候,见姜锦的身影出现,他下意识收回了原本漫无边际打量着四周的目光,朝她叉手一礼。
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该怎么称呼姜锦。
话还未出口,姜锦已然走到了他的身前,她坦然笑笑,与他道:“久等。”
上一篇:全能站姐穿书后暴富了
下一篇:我的金手指是召唤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