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沉之月
黄老尚书眯眼想了一会儿,似乎确实记起有这么档子事:“钱财也不能乱借,你知道他用来做什么?以后谨慎些。”
“是。”黄嘉年更加恭敬地低头应诺,脸上的神情倒是无人看得清。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瞧一瞧看一看, 三娘纺业新进的棉布,比别家便宜十文喽。”通临街上传来一家布店小二的叫卖, 路人听到布料卖的这么便宜, 好几人临时起意便进店选看。
这可把对门另一家布业掌柜气的不轻,他抚乱算盘珠子,一拳砸在柜台上, 对小二怒骂道:“不是让你去买三娘家的布匹?怎么他们买的来你买不来?”
小二缩了缩脖子:“掌柜的,我去的时候,人家说卖完了嘛。”
掌柜眉心一跳, 他心里明白不是小二的过错,三娘家的布匹也并不是真的卖完了。这事儿要怪, 还要算到自家东家头上。
当时佟三娘为了搞飞梭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业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着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三娘向平常熟识的各家老板都借了个遍, 有的借的多,有的借的少, 但他们东家倒好, 一听借钱抠门毛病又出来了, 竟是用不在家为由一分未借。
哪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嘿,这飞梭织布机还真就让三娘鼓捣出来了,见识过的人无不惊叹其巧,织布效率大大提升, 成本降下去三分之一是有的,因此她家厂子里的各样布都卖得十分便宜, 京城的布行纷纷去她那里订货。
三娘使了个狠招, 当初借给她钱的, 就用这钱冲买布的定金。如今大家争着抢着要货,因此都无不满意,可惜这里面不包括自己东家。
掌柜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二不明就里,悄悄溜了出去。
佟三娘看着账房拿来的账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说的果然没错,虽然价钱便宜了这么多,可盈利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反而更胜从前了。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有见识啊。”
市场在扩大,扩大的速度快到肉眼可见。佟三娘现在虽然还是负债的状态,但却再也不用吃别人的闭门羹了。如今不但上门买布的人络绎不绝,打飞梭织布机主意的也绝不在少数。她已经决定,只卖成品,不卖技术,现在人人都要反过来求她。
账房先生笑道:“都是东家您英明,咱们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您不知道,现在因着新式织布机,布匹买卖可是人人眼热,连带着织娘也稀罕起来。”
“对了。”佟三娘收起账本,“差点忘了这件事,老张,你去拨一千两银子,找人在京郊周围建上两个只招女学生的学堂,束脩全免,先教些开蒙的课程。”
账房答应着就要下去,佟三娘又补充道:“你放下话去,若是有念的特别好,考试名列前茅的,这书本赶考的费用我给出。”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布料降价是一桩无可争议的好事,原来买不起的人家也有能力购买布料制作衣物避寒遮暑,买得起的也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就连成衣的价格也随之降低许多。
但男官团体就不那么开心了,佟三娘的厂子只招收女工,工钱发的十分可观,因此造成了一个现象,如今在京城有的百姓人家中,妻子挣得比丈夫还多,家庭中权力变化最终导致社会风气慢慢转变。
黄老尚书十分庆幸自己早早推行同县制,要不然就现在的形势而言,女官势力一定会迅速扩大到他们无法弹压的地步。
形势比人强,即便他是个铁腕手段的人物,也无法扭转现状,黄老尚书知道,自己是时候做出一点调整和改变了。
“去把大小姐接下山吧。”
今天公主看起来尤其沉不住气,许清元干脆合上书本:“公主是想见小姐了?”
“不……不是。”清珑的表情有些复杂,“嘉雪姐姐被接下山,还俗了。”
“公主想见便去见。”
清珑公主低下头,半晌道:“我不应该再见她,我知道。”
“那继续上课?”许清元问。
“嗯。”
“今天也不讲那些死板的书,我问公主一个问题吧。”许清元站起来,来回踱步。
“大人请讲。”
“封相一事拖了这么久,殿下认为能否成事?”
“这……”清珑拿着手中的笔无意识地记录下问题,沉思着没有马上回答。
许清元走到窗前,看见院子里公主的女儿张景生正跟着奶娘学说话。她走到景生身边,拿出带来的一个方块小木盒子,里面装着一沓子纸板,每张上面都写了一个字并配有简单的图画。
小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新奇的事物上,景生尝试去抠纸片,许清元却将其交给奶娘,告诉她识字卡片的用法,奶娘忙接了。
“多谢大人费心。”
回到书房内,公主面带犹疑,但仍尝试作出解答:“我觉得,父皇已经骑虎难下了。”
“怎么讲?”许清元认真地问道。
“年节的时候处置了一大批官员,杀鸡儆猴,现在谁还敢动丁税,百姓无不称颂,可这显声名的,还是老尚书更多些。”公主的话开了头,后面便顺畅起来,“因着丁税规制,今年新出生的婴儿也比往年多些,加之纺业在内的多个行业日新月异,就像您说的‘生产力’大大提升,处处要用人,银子变得好挣起来。男官们你是知道的,为了拍马屁,恨不得将所有功劳都归拢到黄老尚书一人头上,百姓、学子们从心里尊崇他,父皇也拗不过民意。”
“嗯。”许清元问,“还有吗?”
“没有了。大人怎么看?”公主期待地看向她。
“我的结论跟公主一致。”许清元看到公主露出有些得意的微笑后,又补充道,“但是理由却不同。”
公主好奇地问:“大人是怎么想的?”
“越来越繁荣的商品经济,开始与现有权力结构发生冲突。”这个时候,分权才是新兴阶级喜闻乐见的事。
公主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这种观念还是要循序渐进地灌输给她才行,因此许清元没有将后半句话挑明,但公主从她未尽的话语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尚书府。
一别十几年,府中景物一如往昔,死气沉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黄嘉雪跪在父亲面前,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无。
“……既然回来了,就安安生生过日子吧。”父亲的声音威严无比,却没有慈爱。
“是,父亲。”
黄嘉年带着姐姐走出书房:“依照父亲的嘱托,我已为你延请大儒,这几年的变化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父亲要你要好好学好好看。
”
一个是想要利用她的父亲,一个是对她的到来感到威胁的弟弟,黄嘉雪心中杂念顿生,她意识到自己心绪烦乱后,忙念了一段心经。
见到姐姐仍是一派出家人模样,黄嘉年有莫名的安心以及……
“不要再念你的那套经,父亲不会喜欢的。”
可是当时是谁非要把她送到尼姑庵中?她那么拼命哭求都不能使其心意转圜,如今却要让她倒回十几年前,再去重新做一个乖巧懂事,为他所用的女儿?
“公子。”一个长相俊秀的书童几步跑过来,低声与黄嘉年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大事,黄嘉年脸色急变,抛下刚回家的姐姐急匆匆走了。
与此同时,许清元从方歌那边得到消息说京兆府收到命令要严查京中商铺,尤其是账目问题。她顿时明白皇帝已经预见到了可能的威胁,如今也未必是真的要拿法人开刀,但小惩大诫是免不了的。
“吴浵,去悦风酒楼订一桌席面,今晚我要宴请王大人。”
京兆府的司仓参军王大人向她下了保证,一旦查出青楼等地方有问题,一定会确保把账本交到皇帝手里。
而王大人的条件是,能让她与许清元、邓如玉等人一起参加最近女官们正在筹备的新令的研究制定。
皇帝一直挨到年中,终于顶不住百官的压力,下诏封黄尚书为右丞相,负责选任考核官员、举荐人才、辅助处理国家大事。皇帝将军事权力从中移除,这是双方各让一步的结果。
女官们的日子不好过,在邓如玉、宁晗、许清元的约束下,女官们谨慎小心,绝不与他人起正面冲突。但在立相前,邓如玉及其追随者曾跟其他女官们闹得不愉快过。
邓如玉宫中出身,即便如今做了朝廷命官,但在她心中为皇室服务才是最首要的任务,其次才是自己和女官群体的利益,而当时黄尚书封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想让女官们集体上书阻止,但宁晗和许清元强烈反对,她们希望女官们审时度势积蓄力量以待日后反击,绝不希望激化矛盾后被狠狠报复。
邓如玉认为她们目光太过短浅,妥协下去治标不治本,她们仍旧是待宰的羔羊。
许清元见内部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不得已将自己的谋虑已久但尚未完全成型的打算说了出来。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们要推行废除丁税,”许清元语惊四座,“如临安郡主的封地一般,只有废除丁税,人口才会暴涨,经济更为繁荣,到时候对女官的弹压都将不再现实。”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外差回来的时候, 许清元就吩咐过方歌一件事,这也是这段时间她的工作重点, 方歌每个月都会回府当面汇报。
“我们接手新日报才一个多月, 按照您之前说的法子,报纸销量节节攀升,只不过在文人间的风评不算太好。”方歌尴尬道。
新日报是一家毫不起眼的京中小报, 资金薄弱,竞争力不强,逐渐被淘汰。这不过是市场规律, 像它这种体量的小报没多少人关注,但是它却有一样刊登时事新闻的资质, 这一点不能不让一众杂牌军动心,就连许清元也早就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
得到授意后的方歌几经谈判终于拿下新日报, 银子花出去不少, 还要面临重新扶起一家报社的责任,十分头大。
当时许清元是这样说的:“你再去成立几个空壳法人, 以法人的名义入股控制新日报社, 其他尽量不要动。”
在这个信息落后的社会, 没有各种股权穿透的软件,把法人的壳一套,再要想找到背后的最终受益人,那可是繁琐至极。
等到一切办妥后,许清元给方歌的经营方针是:用标题党的方式吸引眼球。
将最劲爆刺激的短语放在标题上, 并让其占据大部分版面,一眼就抓住买家目光。
这不是好的新闻, 但却是卖得好的商品。
果然此法卓有成效, 虽然业界骂声一片, 但挡不住的是蹭蹭上涨的销量。
“这一个月登的都是什么新闻?”许清元问。
“王家长李家短,桃色新闻居多。”
“现在开始就用这种模式套写,开始刊登时事新闻吧。”许清元提醒,“先从小角色开始,我会时常给你提供素材的。”
“是。”
内城京兆府的王大人府上。
两个门房正打着哈欠准备关上正门,突见一辆熟悉的车马从道上一路跑来,停在了自家门口。
门房对视一眼,一个忙下去迎接:“赖大人,这么晚您是有何事找我们大人?”
另一个就小跑着回禀王大人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兆府的首官。门房心中不解:以往见他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怎么今日如此急色匆匆,甚至说话还有几分客气。
“有要事找你们大人,我且随你去等着。”
门房暗暗纳罕,却没敢多说,静静陪等。
上峰驾到,没多久,王大人便亲自出来迎人,两人一齐去了书房。
赖大人一进屋便见下属桌上摞着一沓子账本,心知这就是此次搜检出来的,他换上一副慈祥的笑脸夸赞慰问了几句,才转入正题道:“我有个不成器的晚辈学着人家经商,但到底是个读书人的迂腐脑子,叫人哄骗花了大价钱入股,如今这几家却都查出了问题来,真叫我这个做长辈的为难,哎……”
王大人眼神微微一转,立刻笑道:“这也是难免的事,都是自家晚辈,难道还真看着他吃官司不成?正好这些账本下官还没来得及看,请大人您先过目,要是下面人有办错的,还请大人体谅他们跑腿辛苦,免过责罚。”
赖大人大松一口气,笑着捋胡须:“自然,自然。”
送走这老狐狸,王娴轻蔑笑着大致翻了一遍,便心中有数少的是哪几家账本,究竟是谁有问题了,她道:“王内官请来一观。”
内室帘幔轻晃,一名年轻内官踏着烛影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与许清元相熟的王镇王内官。
他笑道:“哪有不信的,大人便将提前抄录好的一份给小人便是。”
王娴将藏起来的涉案店铺的一份账本转交给王镇:“王内官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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