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潆
他们四人骑着马刚出府门,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些人一见是洛泱,“吁”的拉紧缰绳慢了下来,原来是阿夔带着几个人。
“小娘子,您这是要去马场吗?”
穿着亲兵服,猜也不可能是去逛街。
“你们也是?”
“阿坚追放火人的时候,被人射死了,将军叫我过去接管他那一旅的人,您要去就跟着我。”阿夔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很快,他们十个人出了城门,朝浓烟滚滚的亲军营马场奔去。
亲军营虽没被烧到,但离马场很近,军营里烟气弥漫,一群亲兵围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一个已经用麻布蒙住了头,另一个旁边蹲着个军医在替他包扎。
“夔来了!是夔来了!”
那些突厥亲兵都激动起来。
看着阿夔走过去,洛泱并没有下马,而是向着马场跑去。
元枫、元植站在一群人中间,山风助火势,大多数马抢救出来了,可马厩和刚刚堆积起来,为入冬准备的马草全部烧掉了。
元植气恼的说:“一定是王家!抓不到真凶,就拿马场出气,还有半个月就要移交了,一下子到哪买回这么多草料?”
“我还觉得奇怪,兵部拨给粮草从来都是拖拖拉拉,这次马草来得那么及时,一下子把几个月的都拨下来了。”阿复也在旁边说到。
两件事连起来,这事跟王家脱不了干系,多拨草料,就是为了这一把火,让洛阳军的亏空更大。
监管不善的罪名也更大。
洛泱站在后面听了听,又向原来关金猊的房间跑去。
那排木房子余火未尽,一些亲兵还在用树枝扑打着明火。
“小娘子,别过去,六郎君在那里。”邵春眼尖,他已经看见了那匹金色毛发的高头大马,李奏、阿冽还有两个马师都在旁边。
洛泱看见金猊,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六表兄,金猊怎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李奏转过身来,微笑道:“还好,只有鬃毛被火燎了一下。好在战马都训练过,没那么怕火。我来的时候,两位马师已经把它救出来了。”
“还好已经治了两个月,金猊的腿也好得差不多,看它跑步已经很轻松,可惜那个架子和绞车都被烧了。”马师还觉得有些遗憾。
马走路就像人踮脚跳舞,马腿结构特别容易受伤,金猊好了,那个装备以后肯定还能让别的马用上。
“草料的火还没熄灭,听说进场才两天,放火的人不是王家,就是杀死王熠的凶手。”
洛泱诧异道:“射死阿坚的不是飞镞箭?我还以为......”
“阿坚是被绊马索绊倒,乱箭射死的,不能确定就是那个阿辛。泱儿,你不该出来的,王家没有我们想的简单。还有半个月......他们等不及了。”
李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若是不把行动定在一个月后,兴许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你别这么想,王熠刚死我们就行动,只会坐实我们苏家是凶手。既然走了这一步,还不如继续示弱......”
元枫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接着洛泱的话道:
“马草一次给了几个月的,军饷、军衣却扣着没发,王家这也是不怕撕破脸。不能示弱,二兄已经带人把他们码头的货船给扣了下来。”
“谭富海的消息可不可靠?”李奏问到。
这是他有过几面之交的官员,在广州府任刺史,却被岭南节度使王在德处处压制,王熠被杀,他们查王家的案子,李奏就推荐他们找了广州刺史谭富海。
“非常可靠,王誊他们杀了胡人,按照唐律,三个月无人认领,胡人的货物充公,王在德凭着自己的权利,拿走了就成的货物,这几船货物,却刚好是朝廷划出的违禁品。”
苏元枫冷笑道:“三船白银换我们三个月草料。王家今晚该集体吃后悔药了。”
“我们公事公办,草料被烧,该喊冤还是要喊冤,喊得响了,裴煊才好抓人。让他走之前立立威,也好叫户部的人,不能轻看了他。”
“你放心,今晚九曲巷抓人,我们都准备好了。”两人不再说话,只把眼光落在洛泱身上。
见他们聊着自己不懂的事,洛泱走到金猊前面,掏出一块糖给它吃。
第二块的时候,她把糖藏在手心里让金猊猜,金猊的嘴这边拱拱,那边拱拱,找到它高兴得不得了,不停轻轻打着响鼻,往洛泱脸上蹭。
洛泱也“噗呲”笑起来。
原来阿兄他们一直在行动,官场坑人方面,自己懂得太少了。
裴煊这段时间没闲着,趁着有两个光头纹身的恶少年在北市闹事,虽然只是司空见惯的欺凌百姓,抢了人家一车木炭,裴煊立即派人抓了这两个人,压到菜市口当场审案。
刺史当街审案很少见,只听裴刺史在台上朗声说到:
“不管何时,只要是他们曾在洛阳地界对各位行凶的,只要报来属实,官府都有部分赔偿。”
这下,百姓们报案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起来,最后,那两个少年被判笞刑,在北市当场执行。
哪知惹恼了这群人的头子,得了王家授意,他当天就在左右手臂各纹上一行字“拳打裴家落水狗”“脚踢苏家秃毛狼”,耀武扬威,穿街过巷。
一群秃头纹身恶少年在市场上打砸抢,官兵来时一哄而散,还朝官兵扔石块。
裴煊如元枫般冷笑道:
“今晚堵住九曲巷,不杀了这些害群之马,我裴煊就不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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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十五前的初一
是夜。一弯上弦月,挂在碧波如洗的夜空。
洛阳南城照例灯火辉煌,南市附近更是歌舞升平。
洛阳的北城,也就是平民们聚集的地方,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街道已经没了人影,三两个酒鬼,哼着小调,歪歪倒倒扶墙走在小巷里。
北市这几天遭了殃,那些光头地痞无赖,像是发泄一般,看谁不顺眼就砸,所以很多小生意的铺子都关了门。
谁都知道,以往他们都有人罩着,衙门前脚抓紧去,吃顿牢饭,再大摇大摆放出来。
只要他们不打死人,打砸抢也判不了他们死罪。
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替人收高利钱,最大的主顾就是王家。
欠债收地,天经地义。强抢良家女子?那也是他爹欠债,他全族欠债。
大唐有律,父债子偿,子女不还,族人代偿。就这一条债务连坐,逼得族人或助纣为虐,逼人卖儿卖女,或背井离乡,做了流民。所以,就算是裴煊,也能抓抓放放,拿这种混混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次不一样,人家都把裴家、苏家纹身纹到手臂上了,再不出手,两家人不就成了东都笑柄?
本来他也酝酿了一段时间,正好碰上马场失火、二郎没收了王家三船走私银子,裴煊决定就是今夜,他也要来凑个热闹。
戌时一刻关了城门,府衙门前蓦然亮起了上百支火把:
“官差追凶,闲人回避!”
将军府前院小校场,也同样燃起了几百支火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阿夔,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的目标却略有差异。
王熠死的第二天,就有人去通知王誊回东都接手了。这次押着三船银子回来的人正是他。
从广州府出发,千里迢迢到东都,一路都没事,偏偏已经到了洛阳渡口,被洛阳军拦了下来。
王誊趾高气昂的报了相府名号,哪知苏元极笑道:
“在我洛阳军地界,就归我们管,查坏了你的船,我亲自到相府道歉。
儿郎们,轻手轻脚上船,仔仔细细搜查!”
王誊知道这是泄了密,才会被苏家这么不客气的盯上,他赶紧差人上岸通知尚书府。
尚书府也急了,三条船的银子啊,少部分留在洛阳,大部分要转运到长安的,怎能被洛阳军扣了?
“族叔,不如先让他们扣了,然后再让我们的人去劫回来。我们银子到手了,苏家失了库银,又是一桩罪。若是他们想隐瞒不报,那就罪上加罪!”
王誊没有王熠懂官场回旋,但他心更狠,甚至还亲手杀过人。
王尚书思忖片刻点头道:
“好,我把城外庄子里的门客给你叫回来,你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行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那个阿辛是神箭手,让他在暗处对付苏家那几个儿子。我儿子死了,我也要苏知远尝尝老年丧子的滋味!”
“族叔放心,您既然信任我,让我担此重任,我一定好好办事,今后替阿熠孝敬您。”
王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跟踪,他在王家城南的别院里住下,城门关之前,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进了这座不挂名牌的王家别院。
苏家兄弟一听报告,高兴得差点就想提前庆祝了。
虽然他们在城外也同样布置了人手,可王家庄园太大,四面八方又是敞开的,闹出动静,人很容易跑掉。
就像上次追阿辛就追丢了,白日里被火烧草料也是,很难抓到预先准备好退路的人。
现在扣了他们的走私银子,夜晚要找的人就进了城。
“好!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些杀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苏将军一拍桌子,要掀王家,先砍了他家这些助纣为虐的党羽。
阿夔的愤怒更甚。
阿坚是他最早拉出来的族人,他骑射武功不差,人也勇敢,就是有些鲁莽。但今日死在那些杀手的圈套里,谁也没想到。
“将军,阿夔请战!今晚要是跑了一个杀手,阿夔情愿领罪。”
见将军点头,三郎招手将他们带到洛阳城坊间图前面。
将军府燃起火把的人,进了尚书府所在坊间,没拿火把的一百来个人,在阿夔的带领下,进了南市附近的坊间,悄无声息的包围了王誊所在的别院。
“苏元极,谁给你的胆子来搜尚书府?你别以为今天你扣得了我王家的船,就能往王家头上扣屎盆子。”
王家执事挡在大门口,丝毫没有让步的想法。
区区“听说烧马场的悍匪进了尚书府”,就让你把尚书府翻一遍,那以后不是来个人就得开正门迎接?
苏元极也不气恼,他的任务就是在大门前软磨硬泡,还要给苏府的人出门去找王誊的机会:
“马场草料是军资,这把火烧得恐怕长安都看见了,我们洛阳军也没办法,抓不到人,圣上也不会放过苏家军。还请执事进去通报。”
“哼!你等着!”
执事一甩袖子转身离开,尚书府的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苏参将,里面有人翻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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