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潆
跟着大家往临近浮河的一片麦田走,果然看见个大水车,水车也是竹子做的,有两个男人正趴在水车上使劲踩着,河里的水很快被带到挖好的沟渠里,顺着田间沟渠流进田里,渠里水满了又漫出去,渐渐的,整块田里都有水了。
“看到了吗?天气热,这样灌溉水很快晒干,又要进行下一次漫灌。但如果水在竹筒里流,不断滴到土里去,既能达到浇灌的效果,但需要的水就少得多。”
这是洛泱在一个电视台“荒野达人秀”里看到的方法,那个达人就是全程用自制工具,劈竹子做导管,给他的菜园做滴灌。
这些粮食作物根都很浅,水浸到土里,只有表层水的它们才能吸得到。
说话间,争执的两人在水车前推搡起来,正在踩水车的岳家两个儿子也跳下来帮老爹打架,乡邻们都过去劝架。
洛泱他们身后过来几个人,其中两人见一片混乱,正准备上前说话,被为首的一个身穿灰布衣、头戴宽沿笠帽的中年男子拉住了。
他默默的指了指旁边。
只见阿冽拖着两根长竹子过来,打架的也不打了,大家都疑惑的看着这几位陌生的年轻人。
这是要干什么?用来打架也太长了啊,挥都挥不动。
“苏六郎,竹子拿来了,下一步做什么?”阿冽满头大汗咧嘴笑道。
众人这才发现,中间还夹着位小个子男人,他们都穿着亲兵的服装,又不是义昌军的款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泱走到前面,大声道:
“各位,我家乡有种浇灌的方法,比这样的漫灌要节省水,又比提着水桶浇水省事,一次搭建好,可以使用很长时间。阿冽,你帮我把竹子从中间劈开。”
阿冽一刀把竹竿底部劈裂两半,脚踩着一半,手将另一半抬起,竹竿就很轻松的,咔咔分开成了两半。
“大伙儿再帮我把竹节中间的隔断铲掉,让竹子中间可以盛水、流水......你们会给竹子打孔吗?”洛泱以前放假跟爷爷去乡下给牛看病,见过有人用竹子、绳子和铁钉做的打孔器,就是不知唐朝有没有。
那些田舍汉笑道:“那谁不会?谁家还不用打孔穿绳的?”
岳家小儿子感觉洛泱是在帮他们,麻溜的跑到装工具的竹棚里,找出来个转孔的工具,洛泱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可以传承千年,这不就是她在农村见过的手动打孔机吗?
岳小郎蹲下去,用手搓搓那根缠了细绳的竹棍,细绳带动底下装了铁尖头的竹棍,很快在竹子底部钻了一个孔,他仰起脸问道:
“军郎,是不是像这样?”
“对,打多少孔,你们自己决定,这样,竹槽里的水,就会从这些孔里慢慢滴漏下去,麦苗有水喝,又减慢了水被晒干、或者过多渗到泥土里,让苗喝不到。”
洛阳刚说完,有已经看明白的人就叫到:“怎么装这些竹筒?这位军郎,你教我们,现在就在岳老大家的田里试一试!”
大家按照洛泱的指点,找来树杈立在渠口,再把竹子架上去,一头接到水车放水口下面。
“好了!”
岳小郎他们使劲蹬起水车,很快,车上来的水倒入了竹筒,水顺着竹筒流了出去,水滴从一排小孔里慢慢渗出来,滴滴哒哒的滴到麦田里。
“还真行咧,这样确实不用那么多水,就是费竹子。”
“竹子?你家屋后的竹林都开花了,正好砍下来,死了也是浪费。”
竹子长得快,费点竹子,总比浮河截流,麦苗都旱死了好啊。官府要给漕河蓄水,这是挡不住的事,能剩下一半的水,大家省着点用,也能活得下去。
“这样岳小郎就可以偷懒了!”
确实,竹渠比引水渠小得多嘛。大家都哄笑起来。
“诶?刚才那几位军郎呢?人哪去了?”
“大概是官船上的,回船上去了。咱们快去把船划开,这会已经堵了半条河的船。”
“对对对!划船去,再去找殷节度要一半水。”
洛泱他们确实已经走在回船的路上,阿冽高兴的说:
“要是想节省,还可以不劈开竹子,直接找个细点的竹竿捅进去,也能把竹节里面的隔层都捅破。”
“嗯,用竹筒更能减少水被蒸发,阿冽真聪明。”洛泱夸道。
阿冽更高兴了:“小娘子,滴水这个法子您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在洛阳、长安都没见过。”
元枫替洛泱答到:“她一定是做梦梦到的,有个白胡子阿爷,他什么都懂。”
“不对,”李奏严重反对:
“是小表妹在寺庙外讲经台听到的,那些讲经人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
“什么寺庙讲经人?明明是梦里的白胡子阿爷。”
“什么白胡子阿爷?明明是寺庙里的讲经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理洛泱,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阿冽挠挠头,不解道:
“怪了,以前都是裴大公子和苏三公子争,我家公子就在一旁笑他们幼稚,难道是被裴大公子附身,也变幼稚了?”
洛泱:还我轮椅上的高冷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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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蹄叶病
他们上船不久,船就可以重新起航了。
经过浮河闸口的时候,有人认出了站在船上的李奏、元枫,叫了一声,岸上的人都向着他们的船挥手。
天灾夺不走人心,置天灾中的百姓不顾,才真的失去人心。
李奏百感交集,朝廷赈灾,感觉就是对灾民米粮施舍,庙堂之高,让他们看不清更多的东西。
这里的节度使殷侑他认识,不过,前世是在明年殷侑回京述职的时候。短短三年,朝廷交给他的战乱后的横海,被他一手带到不再需要朝廷救灾,还能上缴部分粮食。
今生,不知是否能再次与他相见?
船行向北,不远就是东光驿,这是一个水陆驿,既管漕河舟船、又管官道车马。
因为耽误了些时辰,白日里剩下的时间已不够再往下一个驿站,他们今晚打算在此休息。
泊好船,季扬他们张罗着埋锅造饭,洛泱跟着三兄去驿站里,借马车出去玩。
“郎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驿站里只剩下一辆马车,借用不敢,万一有来站里换乘的换不到车马,我岂不是失职?不过,我有马,你们进城可以骑马去。”驿丞殷勤道。
元枫问:“马有几匹?”
“只能借您两匹。”
洛泱看看他们四个人,噘嘴道:“哎,我不去了,反正我还没学会骑马。”
“你不去,那就都不去,反正本就是陪你玩玩,一个县城有什么好看的。”元枫正要对驿丞摆摆手,李奏却道:
“既然有空,不如借了马,带你在驿站外面学骑马。”
“我们驿站的马可不能这么用的......”
那驿丞不高兴了,借出去有钱收,这就在门口骑着玩,不但收不到钱,被有心人看见,告他一状,还得背个“玩忽职守”。
“你借给我们的,是驿站跑县里递送东西的马匹,又不是换乘用的快马,哪有什么用不得?”李奏将十枚铜钱扔到柜上,冷冷道:
“平素里靠出借这两匹马赚了不少私钱吧?快牵马来。”
见钱少了,驿丞还想支吾,元枫道:“我们到后面荒地上骑,不教人看见。”
驿丞这才出去牵马,洛泱对李奏笑道:“你既骂他,为何又给他钱?”
“他平时收人不止这个数,我给的,不过是马的草料钱。”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会用在草料上?马可不会说话诉苦。”
李奏低头看她,见她一副踩住了他尾巴的得意样,忍不住眉一挑,有意打击她道:
“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吧?驿站的车马船只,每旬会有府衙、县衙的人过来清点查看,若是马匹掉膘,轻则杖责,重则免除他驿丞一职。背后一家人还指着他经营驿站过活,他岂有不让马儿吃草之理。”
“好吧,这次算你赢了!”
洛泱笑着拽起元枫的袖子,向门外的马跑去。
这是两匹枣红马,毛油光滑亮的,真像李奏说的那样,应该是吃得不错。
就是其中一匹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一幅不想走动的样子。洛泱注意到,它站立的时候,身体有些不由自主往后倾,她叫住驿丞问:
“这匹马好像有些不适,你给它检查过了吗?”
“别瞎说,它今早还吃了整整一桶燕麦,牙好胃口好,没看出有什么病。”
驿丞不相信,驿站里的马都是他的命,宁可打驿卒,也舍不得打驿马,连喂的草料都不是普通干草,是燕麦。
燕麦在唐朝属于野草,口感粗糙,人不吃,喂马却属高档草料。唯一不好的是,营养太好了,马儿吃多了反而容易出毛病。
洛泱接过那匹马的缰绳,拉着它转圈走,马儿就不乐意了,三番两次抗拒缰绳,想要停下来。
“这马脾气不好啊,要是骑上去,不定要被它掀翻了。”元枫不放心给妹妹骑这马。
驿丞也有些奇怪:“不会啊,这两匹马都是打小养的,怎么会脾气不好?”
等它再次呈现出伸直前腿,身子靠后的站立姿势,洛泱指着它的前腿说:
“你看它的站姿,还有它刚才不愿意转弯行走,前蹄可能得了蹄叶病,要是不赶紧治,不用两日,它离跛足不远了。”
一听“跛足”二字,驿丞也慌了,忙叫来负责平时照顾马匹的驿卒问到:“这马不是天天都出去溜达吗?好好的怎么就站不直了?”
驿卒弯腰要去摸它的腿,马儿打着响鼻向后退,似乎不愿意让他碰。他摇头道:
“之前吃草遛弯都好好的,说不定歇一时半会就好了。您要不放心,就请兽医吧。”
兽医在县城里,这几日县里也分得了些殷节度借回来的耕牛,他正陪着县令检查、造册,向县里的田户发放这些牛呢。找他还不知得不得空。
驿丞心中抱着些侥幸:“要不,把它拉回马厩再等等,一点小问题就找兽医,不要花银钱的吗?”
“这病恶化很快,不信,三日后你锯开蹄甲,里面必会出现血点,不过,那时就不好治了。”
在现代马要打吊瓶消炎,对这种急性炎症,西药比较有效,在这用中药,洛泱还真没把握。
蹄叶炎是最严重的马蹄疾病,从潜伏期到病发,也就两三天时间,不但马会得这种病,洛泱还看爷爷给牛治过。
就算用西药打吊瓶,有些牛马自我恢复不好的,出现蹄塌陷,还是会瘸。
驿卒看看洛泱他们,对驿丞道:“既然这位军郎会看,您不如请他看看,看好了付钱就是。”
“去去去,一边去,谈钱多伤感情。”驿丞骂了驿卒,转脸又对洛泱陪笑道:
“军郎您就替它看看呗,虽是畜牲,也怪可怜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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