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动物园经营日志 第26章

　　远在监控室的众人并不知晓王天霸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因为它的行为引发了一阵骚乱，毕竟夜间是它活跃的时候，此时却显然十分安静。

　　可孔碧并没有因此发出求助，出于对她的信任，众人也只能按捺着焦虑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一直到明月西移，晨曦自东方跃出。

　　王天霸深褐色的羽毛被微风吹拂着静静摆动，一层朦胧的纱衣披洒到它的身上，然而值此万物复苏之际，王天霸身上盘亘的死气却越来越浓，覆在骨头外的皮肤层紧紧的贴着骨头，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薄薄一层，甚至更浅，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都不为过。

　　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开始停滞，一切都仿佛归于沉寂，血液不再流动、细胞不再活跃，连羽毛都开始变得黯淡。

　　终于……

　　在一切都归于终焉之时，一切又仿佛被压迫到了极限，猛然地爆发了出来。

　　大风刮过。

　　王天霸猛地睁开眼，仰天发出一声长鸣，向世界宣告自己的新生。

　　“咕——”

　　晨曦在它身上灿烂耀眼，微风在它身上挥之不去。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啊，仿佛万事万物都在庆祝它的新生，充满了喜悦、热爱、温和与亲切，都在庆贺它看到了天地之宽，世界之大。

　　蒙昧半生不识天，今日方知我是我！

　　王天霸震动着翅膀，喜悦地朝着天空飞翔而去。

　　“别——”

　　孔碧后知后觉地出声，但仍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王天霸撞上房顶，duang的一下又被重新弹了回来。

　　“咕！”

　　王天霸委屈地抬起翅膀捂住头。

　　孔碧好笑地伸手揉了揉，这种软质的编织网在飞禽的饲养环境中极为常见，能最大限度的减少飞禽撞上去时产生的伤害，普通飞禽都不至于会受伤，就更不用说妖怪了。

　　不过该痛还是会痛的。

　　“好了好了，饿了吧？过来吃饭。”孔碧将兔子牵了过来。

　　“咕唔！”

　　王天霸确实饿了，哪怕是蓬松的羽毛都挡不住身体的消瘦，以往妖怪们突破是借助的天地之炁，本身损耗不大，而现在的妖怪突破却是先天不足，只能压榨自己体内的力量，所以突破之后的模样反倒都不怎么样。

　　它抬起一条爪子摁住低头，低头一扯便直接撕扯下了一块肉来，但却并没有急着吃，看着兔子身上的血迹一脸迷茫。

　　从气味上来说，王天霸分辨得出这是血，可是……血不是绿色的吗？

　　猫头鹰是众所周知的色盲，王天霸也是如此，它们眼睛看到的画面就像是夜视仪看到的画面，因为夜视仪本来就是从猫头鹰这些夜行性生物身上得到的灵感，原理都差不多。

　　所以对此时的王天霸来说，它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画面好像有些奇怪，为什么四周不是绿色的了？

　　它慌乱地扭头看向孔碧，飞快地扑到孔碧怀里：“老大，我眼睛坏了！”

　　“别急别急，慢慢说。”孔碧眉梢微微一动，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真相。

　　在孔碧的询问下，王天霸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它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不过虽然如此，它看到的世界也跟人类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它似乎多了一种跟雪鸮类似的热成像能力，能够看到每个生命体内的能量，还能区分蓬勃与否，以此来判断对方的强弱。

　　不过尽管眼睛出现了这样明显的变化，王天霸的眼睛却没有因此变浅，成为如雪鸮它们这些能日行的猫头鹰那般的金黄色，反而回归了原本的褐色，颜色深到几乎与黑色无异。

　　另外，孔碧在第一次遭遇它时，它的眼睛是变成了血红色的，那是王天霸的天赋神通，孔碧将之称为狂化，而现在这种能力也在突破后得到了增强，用王天霸自己的话来说，开启之后能把原来的好几个自己摁着打。

　　不过具体是几个王天霸就表述不出来了，它又没上过学，又哪里会数数？

　　重新冷静下来的王天霸再次回去大快朵颐，与之前狂吃海喝饥饿感始终如影随形，身体却传来再吃就要死了的难受感不同，这一次王天霸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立即就被转化成了能量储存起来，它越吃越快，风卷残云般的将食物解决一空，这才蹦蹦跳跳的跑向孔碧。

　　这种满足感，对王天霸来说，甚至是大于突破的喜悦的，毕竟它根本不懂突破的意义所在，只感觉看世界更清晰了，仿佛四周看不见的束缚消失，身体油然传达出一种轻松感来，但那有什么用？又不管饱！

　　王天霸的想法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它的身体也没有在突破后就变大，毕竟身体的变化也是需要能量的供给的，像孔碧这样一突破一切都立马达到巅峰的那才是极少数，在古时天地之炁充沛时也仍是很少见的情况，那得家底厚实长辈提前将天材地宝乃至神丹妙药都在突破前准备好了才行。

　　事实上，突破幼生期的妖怪在这个时期身体是会一直成长的，直到成长到了极限，那就说明可以开始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了。

　　然而身体达到极限其实只是突破的最基本要求，如果真的就直接这样突破，那大概率是逃不过一死的。

　　王天霸还远没到需要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大摇大摆的跟着孔碧走了出去，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找花椒干上一架。

　　突破之后，王天霸本能的感觉到，自己虽然没有练过，但反应似乎更快了，如果跟花椒再吵起来，这一次它一定不会被堵到哑口无言。

　　不过瞅了瞅孔碧，王天霸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孔碧直接将王天霸带到了医务室，将体重秤拿了出来：“来，上去看看。”

　　6公斤！

　　比之前反而轻了0.4公斤。

　　虽然对猫头鹰来说，这个体重仍然是超重了，但考虑到王天霸的体型也比普通猫头鹰大，所以这个体重也还算是合适。

　　“园长！我来了！”

　　仗着年轻力壮，王玲比一群专家们更快的赶了过来，“让我来给它做检查！”

　　“咕！”

　　突破后的王天霸似乎更看不起人了，立马张开翅膀扇动了起来，锋利的爪子并不像是摆设，显然要是王玲敢靠近它立马就能发动袭击。

　　孔碧像拎鸡似的伸手拎起它：“它才刚吃过，做不了检查吧？”

　　“虽然对仪器来说肯定是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的，但是老板，我是中兽医啊！我可以把脉！”

　　把脉当然是玩笑的说法，动物身上虽然也有穴位，但古时中兽医医治的多是牛马之类的牲畜，现在更熟悉的则是猫狗，总之，不管是那种对猫头鹰的了解都是很少的，更别提去把脉了，能看得出来才有鬼了。

　　孔碧想了想，把王天霸的头往自己怀里摁：“就这样看吧。”

　　“好嘞！”王玲兴奋地搓了搓手。

　　除了到来那一天王天霸被人上下其手摸了个遍以外，之后它连上药都是孔碧来做的，此时自然是难言的兴奋。

　　“咕唔！”

　　王天霸扭头，大脸盘直接来到了孔碧掌心，想了想，孔碧张开了指缝。

　　王玲的压力一下就大了起来，对方犀利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它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要是她做了什么让它不痛快的事，有她好果子吃！

　　“大家都姓王，八百年前是一家，你可不能啄我啊……”

　　王玲一紧张就话多，忍不住碎碎念起来，这才套上6号一次性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王天霸的翅膀。

　　王天霸立马低头，将脑袋从孔碧手掌下探了出来，指缝那点视线对眼睛不能转动的它来说能看到的实在有限。

　　王玲立马停住了动作，直到见王天霸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接着动手。

　　“园长！你又没通知我！”李达拿着云台走进屋，竟然没有跑过王玲。

　　孔碧没有职业网红的意识，总想不起随时录像积累素材，此时瞟了李达一眼，一脸摆烂的样子。

　　反正我是老板，能把我怎么的.jpg

　　“咕唔！”

　　王玲的手似乎是碰到了胸部，王天霸不满地发出叫声。

　　就像人说话时喉咙会上下滑动一样，猫头鹰出声时脖子上的羽毛也会略微膨胀，王玲咦了一声：“天霸的声音可以啊，听着中气十足的。”

　　李达诧异：“这也能听出来。”

　　“这怎么听不出来，天霸之前叫的时候尾音要短促一些，像这样……咕~唔！而现在它是这样咕！唔~！”王玲模仿的活灵活现，“听出差别没？它的发声方式有点变了，以前就像是到了中年还不服老努力装作自己还能一夜七次的维护自己尊严的要强人士，现在它就像是才十八岁能在球场上打一天回家还能精力充沛做一晚上运动的壮年人士。”

　　她做了个奇妙的比喻，把李达都给听呆了，他干咳一声：“天霸它是雌鸟吧？”

　　王玲：“我说的是打七局王者，你说的是什么？”

　　李达沉默了一下，生硬地转移话题：“天霸怎么样了？”

　　“看上去很好，”王玲眼中绽放出奇异的神采，“它很强壮！翅膀筋骨感很足，龙骨突特别完美性感，我摸了五百六十六只鸟，天霸的龙骨突绝对是其中最完美的！”

　　李达：“……我是说，你看出它昨天为什么不进食了吗？”

　　“没有，”王玲立马道，“从身体上来看，天霸的心脏跳得很健康有活力，体内的‘气’也不虚，可能我师父来了才有可能看出些问题来吧，我技不如人，等那些老前辈们过来吧，看看仪器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那你师父？……”李达忍不住问。

　　“我师父已经不在了，”王玲摇头，“不然我看到王天霸那一刻起就会问园长能不能让我师父过来了。”

　　对于特殊的病例，医生总是会有面对普通病患没有的兴奋感，王玲觉得，如果问她师父的话，没准他能从某本古书上找到问题呢。

　　而她自看到王天霸起就一直在翻书，但苦于网站上资料有限，这次来带的书也不够，师父珍藏的医书她抄录的复印本根本没看完，就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自然至今一无所获。

　　李达呆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才好，不过王玲显然没在意这些，她低头按了按王天霸皮肤，感受着那股回弹的力道，满意地点点头：“我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园长，要不要再给天霸测个肛温？”

　　“肛温就算了。”孔碧下意识拒绝，见王玲没看出问题来，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

　　孔碧还是比较信中医的，她出生时难产，所以生下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是个老中医给她治好的，可惜老先生因为无证行医，不得不关了医馆，好在孔家村的人有钱，立马高高兴兴地把人给请回村了。

　　只是遗憾的是，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他的徒弟用他的说法来说那都是还没出师呢，而且因为吃过没执照的亏，老先生把徒弟都送去医科大学了，其中一个看骨科赚钱跑骨科了，一个去牙科了，还有一个进外科了，最后的大徒弟倒是老老实实当着中医，只是天赋有限，至今还在本地的三甲医院摸鱼。

　　孔碧觉得，如果老先生过来了，或许是能看出点什么来的，尽管他不是兽医，但孔碧以前抱着瘫痪的猫猫狗狗之类的去找他他也能治好，也许是医术到了一定境界，已经可以触类旁通了？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终于赶了过来，对全向松他们来说，哪怕想跑过来也得顾忌身子骨，所以来得还是会比较慢。

　　现代的医学仪器可取之处还是很多的，不过一番折腾下来，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在显微镜下能看出王天霸的细胞组织比一般猫头鹰要活跃许多，血检也重新做了一轮。

　　孔碧也终于从这一套检查中放下心来。

　　看来以现在的仪器而言，是无法检测出妖力的，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要知道，如花椒那般雏妖期的妖怪体内本来就没什么妖力，连孔碧都不大能感应到，就更别提别人了，而王天霸不同，它现在已经可以使用妖力了，浑身上下的妖气也十分明显根本没有收敛，于孔碧而言就像是黑暗中明亮的大灯泡，想忽视都难。

　　然而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却都是没有发现王天霸身上的妖气和妖力。

　　虽然拿王天霸当诱饵有些不地道，但对孔碧来说得到这个结果也是值了，比起花椒而言，也确实是它比较适合做这个测试对象，毕竟一旦事发它还能跑路，往十万大山里一钻搜山都很难找到它，可花椒不同，毛色显眼，飞行声音大，又不是夜行性的生物，还是以族群为单位活动，怎么看都不合适。

　　一通检查做完，早已不耐烦地王天霸立马扇动着翅膀跑了，孔碧看了眼，也没在意，跟众人一起去了食堂。

　　监控室就那么大点地方，所以尽管蒋秀丽也好奇，但她既熬不住夜也不是专业人士，直接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也准时进厨房做饭。

　　毕竟动物园十几号人再加上装修公司的人，哪怕是做大锅饭也费时费力，她也确实没那么心思去关注别的。

　　今天的早餐是南瓜粥，配的是蒋秀丽买回来的榨菜和鸡蛋，朴素，但味道不差，另外她还额外蒸了馒头，免得干体力活和饭量大的觉得前者不顶饿。

　　孔碧吃得很愉快，刚把鸡蛋吃完，一通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