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122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美食 爽文 穿越重生

  “师家小娘子果然伶牙俐齿,如此说来,倒是我们高攀了。”

  师雁行嫣然一笑,不将这阴阳怪气放在心上。

  “做买卖嘛,少不得打嘴官司,就是到了知县大人跟前我也这么说。”

  顿了顿,她又道:“老夫人为人真诚,我也不怕说点肺腑之言,您也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艰难,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没经历过,前儿还有人登门砸店呢!照样挺过来,少不得练就一身滚刀肉的功夫。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嘛,商户而已,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贵府上……想必不会跟我们小小女子见识的,对吧?”

  你要是知道分寸,这事儿到这里就算结了。

  要是不知好歹,回头想散播谣言,诋毁女人名声什么的,别怪我们鱼死网破。

  商户嘛,名声值几个钱?

  可举人,尤其是想往上走的举人就不一样了。

  方母的脸都绿了。

  “送客!”

第84章 臊子面

  五月初九的月亮露了半边, 朦胧月色如水,静静穿透窗棂洒进来,在窗边立着的衣架上撒了层银纱。

  江茴却毫无睡意,侧身看着小女儿的睡颜,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鱼阵睡得犹如猪仔一般, 脸蛋红扑扑的, 小嘴儿时不时蠕动几下,也不知梦里吃什么。

  “这小东西……”江茴不禁笑道。

  “羊……”鱼阵忽喃喃道。

  “嗯?”江茴下意识凑近了听。

  想吃羊了?这大热天的。

  鱼阵翻了个身, 挥舞着胳膊喊出下半句, “养男人……”

  江茴:“……”

  她痛苦地捏捏眉心,索性去外间点灯做针线。

  最近忙得没时间做针线, 倒有些想了。

  那簸箩里的衣裳片还是过年时候裁的, 转眼半年了, 一只袖子还没缝好呢。

  江茴才缝了两针,就听见对面也有了动静, 抬头一瞧,果见师雁行擎着蜡烛探进头来。

  “睡不着?”

  江茴嗯了声, “你怎么也不睡了?”

  师雁行叹了口气,“饿醒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十来岁的孩子胃里连的是黑洞吗?

  江茴噗嗤一声,“厨房可没什么菜了。”

  天气太热, 新鲜菜蔬根本不能过夜, 家里和店里都是现吃现买的。

  师雁行挠头,“我去瞅瞅。”

  才刚出门,胡三娘子就从屋里摸了过来, 一看是她就乐了。

  “我听见动静, 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师雁行失笑, 举起手中腊肉,“来都来了,一块吃点?”

  新鲜肉和菜蔬自然是没了,好在还有干货,倒可以将就。

  胡三娘子爽快应下。

  天气越来越热了,睡觉时穿的寑衣都换成轻薄的背心短裤,露出来的胳膊腿被晚风一吹,柔柔的舒坦。

  胡三娘子接了刮腊肉的活儿,刀锋蹭过坚硬的表面,“噌噌”有声。

  饥饿滚滚袭来,干货完全来不及泡发,香菇可以直接切碎了下锅,木耳温水小火煮一煮也能将就。

  腊肉煮熟了切成细条,在锅里煸出油来,那个香咧!

  加入干香菇丁和切好的油豆腐丝炒一炒,略点一些酱油调味。

  腊肉本身就很咸,不必再加盐了,加酱油也只是增香调色。

  加水,这时再放木耳细丝。

  木耳太容易炸锅,提前放很危险。

  等煮熟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小锅上摊个蛋饼,揭下来切成细丝,也丢到臊子锅里。

  干挂面是现成的,煮开了过凉水,劲道爽滑。

  白的褐的香菇丁,乳色油豆腐条,黑色的木耳丝,金的蛋丝,整锅臊子就很漂亮。

  可惜没有绿叶菜,不然就是正经五彩臊子面了。

  熬得浓浓的,汤汁也留一些,慷慨的挖几勺丢到面条碗里,略点几滴醋,抄底搅拌均匀,看着整根面条都被染成红棕色,连汤带水唏哩呼噜扒几口,美得很!

  油豆腐特别吸汁,炸过的表皮又哏啾啾的,非常有存在感!

  师雁行端着一大一小两碗回正屋,胡三娘子留下对抗剩的一锅,大汗淋漓,畅快得不得了。

  江茴原本不饿,奈何对面的师雁行吃得满头大汗,实在太香……

  等她回过神来,那小碗也见底了,口中兀自回荡着浓浓香气。

  得了,吃饱了精神了,更睡不着了。

  两人去刷了碗,江茴忽道:“介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师雁行擦手的动作一顿,“你若不介意说的话,自然。”

  她一直非常好奇江茴的过去,但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便刨根问底。

  江茴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从哪里开口。

  师雁行没有催促,一时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隐约有几声蛐蛐叫从屋外漏进来。

  “我爹是个进士……”江茴终于开口。

  进士之女竟流落小乡村,实在很难不令人震惊。

  但这么一来,江茴身上那种与乡村格格不入的气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江家家境尚可,打前几代开始就陆续有人读书,奈何最高不过秀才。

  一直到了江父,才终于在三十七岁时中了进士,举族欢腾。

  江父一表人才,且三十七岁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故而十分踌躇满志,觉得必然能得朝廷重用。

  然而,现实很残酷。

  江父一家在京城候选,一直等了五年,还是没能等到外放的机会。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师雁行道,“不过这应该不算例外?”

  进士也只是一个门槛,真正踏入官场才会发现竞争之激烈。

  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可能等不来外放。

  好机会是要靠抢的。

  才华,心机,甚至是容貌,总要有一样东西让你脱颖而出。

  否则一科进士二三百人,掌权者怎么可能记得你?

  “是啊,”江茴轻叹一声,看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我和娘都这样安慰他,可他却已走火入魔,根本听不进去的。”

  江茴的母亲只生了两个女儿,而且在生江茴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恐难有孕,江父眼见后继无人,又有了庶子,便渐渐宠妾灭妻起来。

  那个时候长女早已嫁人,江父偶然间发现次女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竟想出一个极其龌龊的主意。

  “他想让我去给上官做小妾。”

  现在说起这些,江茴已经很平静了,但那种刻苦的震惊和伤痛却永远不会抹去。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她亲口说出答案时,师雁行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凉和愤怒。

  多么荒唐。

  别说进士,就是秀才之女,除非嫁入皇室,否则若不去给人家做正妻,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娘当晚气得吐血,求他改主意,他却勃然大怒,骂我娘是不下蛋的鸡,骂我们不识大体……”

  师雁行轻轻握住江茴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时隔多年,她终于亲手撕开了心底的伤疤,鲜血和捂了多年的恶臭秽物一并流了出来。

  “我娘不想眼睁睁看我掉进火坑,用所有的积蓄偷偷托人给我办了路引……”

  大禄朝的路引其实查得不算特别严,除非战乱时期,出入外城一般不会查看。

  但如果想在陌生的城镇住宿或是买房置地,就必须有路引之类的身份文书,证明本人身世清白,并非逃奴、逃犯和流民。

  “那你娘……”师雁行有了不好的猜测。

  江茴声音微微发颤,眼圈也红了。

  “她死了。”

  当时娘俩身边已经没有心腹可用,江母自知时日无多,无法继续护女儿周全,这才决定放手一搏。

  她不死,江茴永远没有出门的机会。

  “她出殡那日,我记得风好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江茴木然看向门外的黑夜,好像又回到了绝望中掺杂着生机的不堪回首的那一日,“我穿着孝衣,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天……”

  娘死前告诉她,“路过城外那条河时,别犹豫,跳下去!拼命往外游!”

  江茴真的跳了。

  正值初春,河水湍急而冰冷,她几乎一下去就被冻僵了,完全没有任何挣扎之力,木偶般被裹挟着顺流而下。

  当时她就想,大不了是个死嘛!干干净净地下去陪娘,母女团圆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