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庄掌柜跟她没见过几回,还有些放不开,但郑义就不同了,他直接就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还要撵走好友。
庄掌柜:“……”
你要不要脸啊?
于是他也不走了。
好容易铁丝网上一块豆干烤鼓包,原本平整的表面开始龟裂,伴着细微的“噗嗤”声,隐约喷出白汽。
郑义和庄掌柜看看彼此,不约而同举起筷子,然而下一刻,就被师雁行抢走了。
她直接夹着豆干往自己碟子里用力一按,红棕色的酱料瞬间淹没了近球形的豆干,顺着撕裂的纹理直往下流。
师雁行顶着四只老眼火辣的注视,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呼呼,嘶,真香,唔,就是里面有点烫。”
郑义:“……”
庄掌柜:“……”
这小不要脸的!
师雁行对此毫不内疚。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永远不会被绑架。
都说尊老爱幼,论老,我两辈子加起来怕不是顶你们俩。
论幼,未成年人怕过谁?
抢了豆干后,师雁行心情大好,又拿过小本本来跟他们确认年货数量。
风干鸡鸭若干,五香、甜辣的香肠若干,再有熏制的腊肉等。
有自用的,包装可以简单点。
有要送人的,说不得要来个精包装,最好再搭配些诸如卤味啊蛋糕蛋挞之类的拳头产品。
因不少员工要回家过年,师家好味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就只开半天,但她表示还可以接少量订单。
郑义张口就要蛋糕。
“过年嘛,来个团圆糕,圆些大些才好,要三层的,大年三十当日不成的话腊月二十九也行。”
庄掌柜也说要。
师雁行想了一回,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烤几个蛋糕胚就是了。
左右他们都在城里,倒也不用担心配送和保管问题,就应了。
庄掌柜额外还要了几坛子泡椒萝卜丁和酸菜,“年前后少不得应酬,腻都腻死了,弄点爽口小酱菜吃吃正好。”
又嘿嘿笑,“我闺女有了身子,如今正爱吃酸的,那日我打发人从你这儿买了盘泡菜煎饺送过去,竟很受用。”
师雁行和郑义都道了恭喜,后者抱了一大罐油焖辣椒,配粥极好。
或是剁碎了与皮蛋同拌,加点醋,酸辣爽口,很下饭。
然后师雁行又向郑义下新一年的布料和缎带订单,向庄掌柜买新一月的粮食。
之前师雁行一直从另一家粮行进货,但入了商会后,庄掌柜表示可以给她更优惠的价格,并保证是当年新粮。
总有个先来后到,师雁行先去找了原来那家,问能不能更便宜。
对方大约是觉得师雁行都买了一年了,市面上应该也没有比他家更合算的了,就咬着没松口,只象征性地说若来日用的更多,还可以商量。
于是师雁行礼貌道别,转头就去找了庄掌柜这家不用商量的。
三人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互砍半日,又刷刷刷埋头写文书,并互为见证,当场签订新合同。
就这么会儿工夫,三方六份加起来数千两的买卖就达成了,还不用到处跑。
多省心!
师雁行看着墨迹未干的一摞合同,心想这就是热腾腾的GDP啊。
分别时,师雁行给两位商业合作伙伴兼忘年交包了好大一包豆腐干和年糕块,额外还有调制好的酱料,外加一罐自己煮的五香黄豆。
这玩意儿越嚼越香,下酒吃绝了。
庄掌柜道了谢,投桃报李,“过几日给你送些好牛肉来。”
师雁行惊讶道:“不是不让杀牛了么?”
作为重要生产资料,官方对牛肉买卖一项严苛,明文规定只有老牛和因意外死亡,或是重伤救治后仍不能恢复劳动力的牛才可以宰杀贩卖。
但老牛多难吃啊!
若等意外,又哪儿来那么多意外!
所以一直都有人打擦边,看牛长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弄点重伤。
衙门的人受了打点,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奈何人心不足,出事了。
年关将至,大家都想犒劳自己,许多平时不舍得买的人也会咬牙买点牛肉。
一来二去的,牛肉竟不够卖的。
于是那牛贩子就被金钱冲昏了头,一个月内连杀四头牛!报上来的原因还都是摔死的。
衙门里的内应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不睁眼骗鬼呢嘛!
好歹遮掩一下啊。
那厮转头就被人检举了,苏北海下令严打了一回,如今风头正紧,原本似是而非能卖的牛,那些屠户也不敢宰了。
郑义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做什么的,只管等着吃便罢,怕不是还有鹿肉、狍子肉呢。”
庄掌柜南来北往贩粮食,自己就有好几个农庄,挑地处偏僻的里面偷偷养了不少牛,官府根本不知道。
人嘛,就是这样,钱赚到了就什么都有了。
官府?律令?
那都是限制一般人的。
庄掌柜嘿嘿一笑,十分得意,抄着手摇头晃脑地走了。
数日后,潘夫人又打发人来请师雁行,师雁行就估摸着是月事带有结果了。
“这份单子上的你准备月事带,这些准备些精致的荷包、香囊,用料考究些,不要对外张扬。”
第一份名单很长,都是日子不大宽裕的。
第二份则很短,大多是县衙内上三流的官员家眷,贸然送那等私密物件更像侮辱:难道我家连这点东西都买不起了?
师雁行没想到潘夫人这样配合,还考虑得这么周道,不禁又惊又喜,“多谢夫人成全,您真是菩萨心肠。”
潘夫人其实是个很传统很典型的封建女子,相夫教子没有怨言,连忤逆丈夫的话都不能讲。
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好不坏的女人。
所以哪怕她想不通师雁行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还是顺从本心帮了忙。
听了师雁行的奉承话,潘夫人笑了下,摇头叹道:“你真是个怪人。”
她做这些的本意是为了名声,为了自己的丈夫,但她想不通师雁行是为什么。
既然那些女人之前就买不起月事带,以后肯定也买不起,自然指望不上她们养活买卖。
况且又不是师家好味的……
师雁行反问道:“那夫人您呢?”
潘夫人脱口而出,“我跟你不一样。”
“抛开身份,哪里不一样?”
潘夫人语塞。
是啊,若为讨苏北海欢心,她就该一早顺着他的口风说,何必再来偷偷管这档子闲事?
若果然为名,大可以大张旗鼓往善堂送些米面、棉衣,人人都能看得见,必然赞她。
直到师雁行离开,潘夫人还没想明白。
她好像觉得自己影影绰绰摸到点什么,却又没来由的恐惧。
临近年底,师雁行越发忙碌,又要各处送礼,又要制作年货,每天一睁眼就忙得脚不沾地。
但日益增加的销售额很好的抚慰了她的身心。
转眼进了腊月,郭张村那边捎了赵先生的信来。
他在信中兢兢业业汇报了教学成果,还附带一张成绩单,师雁行很欣慰地发现几个班前十名中足有三分之二是女孩子,名次还都很靠前。
这才对嘛!
赵先生还说发现了两棵不错的苗子,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因为家贫被迫退学的少年。
“若得持之以恒,三五年内便可下场一试。”
能出个秀才也好啊!
师雁行很高兴,根据成绩排名兑现奖励。
县学资助的三人选得不错,日后成就且不论,都还知道感恩,进到腊月后就先后送了鸡蛋来。
穷人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节礼,所幸家家户户都养鸡,耗费少、产出高,平时不舍得吃,光等送人或卖钱。
这些鸡蛋还不知攒了多久呢。
师雁行把风干鸡鸭等年货也备了一份给他们。
读书是极费脑力的事,营养得跟上。
结果过了几天,孟晖就又提了一串儿鱼来。
“日常资助已足够,实在是无功不受禄,太过奢靡易消磨斗志。”
他穿着洗得泛白还打补丁的旧棉袍,脸冻得通红,手上几只鲜红紫涨的冻疮分外刺眼,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这么冷的天,你自己下河摸的?”
师雁行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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