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我也不糊弄你,这玉料属和田玉,但是玉质不过中等,小孩子带出去正体面,却不会过于奢华。”徐掌柜非常诚恳地说,“且麒麟乃瑞兽,忠心护主,意头是极好的。”
玉佩统共不过核桃大小,给小孩带正好。
师雁行对光看了下,确实如他所说,也就点了头,“多少钱?”
徐掌柜笑道:“若给外人么,明码标价,四十两一块。既然是师老板要,六十两,这一对您拿走!”
国人爱玉又喜金,这两样凑在一起,怎么都便宜不了。更何况还沾了和田玉的名头,这个价格也算实惠了。
师雁行痛痛快快付了银子,又去找郑义打听付春生的底细。
付春生就是那位方太太的相公,之前送皮草箱子来的那个。
郑义倒是知道这个人。
“怎么忽然问起他来?难不成又要跟他做什么买卖?”
这八竿子打不着嘛!
师雁行也不瞒他,简单把事情说了。
郑义唔了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确实也太巧了些。”
这是要给付春生和通判大人之间牵线搭桥呢,难度非比寻常,一个弄不好先把自己搭进去,小心无大错。
师雁行伸手帮他倒了一杯茶。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论资历,他比我久;论年纪,他比我长,又是沥州本地人,怎么就还没打通衙门的关节?”
郑义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也懂吧?”
师雁行一挑眉,差不多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打通关节有什么用?衙门倒是常年在那儿,可衙门里的人常换呐!
“杜泉杜大人是五年之前来的,而周斌周大人是三年之前来的,”师雁行缓缓道,“这两位年根底下都没接到调令,甚至没有入京述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调走。但通判非皇帝心腹不可任,想必那位周大人至少还要在本地做上一届三年。杜泉杜大人嘛,今年底也未可知。”
郑义点头,“对喽!”
知州和通判分管的项目不同,而且很多时候通判的权利甚至比知州还大,正如之前师雁行所言:在其中某位大人明确表示会为“你”撑腰之前,一个都开罪不起。
喝完一杯茶,他才继续道:“那付春生原本打点好了上一任知州和通判,奈何任期到了,走了,不管了!这几年下来,杜泉杜大人倒是笼络得差不多,只是那位周大人看着笑呵呵的,毕竟是京城直接钦点拨过来的,眼光却高。”
说的不好听一点,周斌夫妇压根就瞧不上付春生!
如果周斌短时间内就会调走,付春生也认了,瞧不上就瞧不上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眼见着他至少还会再留任三年,这不要了命吗?
不怪他着急。
师雁行懂了。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想必苏北海当初就是知道周斌如此秉性,所以才会在师雁行去州城之前手书一封,特意点明了她的师承。
人各有喜好,有的人爱财,有的人爱权,有的人就喜欢文化人。
而周斌就属于爱财的文化人。
说白了,如果师雁行没有裴远山做老师,别说周斌,就连县令苏北海都不会和和气气跟她说话。
思及此处,师雁行不禁百味陈杂。
谁能想到,当时自己一次看似平平无奇的临场应变,却为日后铺了这么远的路,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自始至终,裴远山和宫夫人都未曾主动出手帮她解决什么问题,但光是这份师徒名义,就已给师雁行带来无上便捷。
这就是士族的力量。
无解。
付春生确实很懂分寸,知道师雁行正月搬家,期间并未打扰,一直到了二月初才下帖子请客,见面后还说是自己怠慢了,一直忙到今天云云。
江茴和鱼阵也来了,方太太早就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迎在门口,几个小孩子见了倒没觉察到大人们言辞间的风起云涌,玩得挺开心。
江茴把准备好的金镶玉坠递过去。
“多谢你们送的鹿皮,这里却买不到那样好的。上回骤然相见,未曾来得及准备表礼,小玩意儿,不值什么,拿着玩吧。”
方太太下意识看向付春生。
这……
口口声声不值什么,可这玉料和外面的金子都是实打实的,这么一对下来怎么也得百八十两,几乎就把自家送出去的鹿皮抵消了。
难不成是对方不愿与自家相交?
付春生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尴尬。
他搓了搓手,一咬牙,“上回实在是冒昧了,还望师掌柜不要见怪。”
一听这话,江茴是真的有点儿失落。
原来当初真的是他们有意为之。
师雁行拉了拉江茴的手。
江茴抬头冲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罢了,都不容易。
看得出来,方太太和付春生为今天的宴席花了好大力气,一应坐卧起居都竭尽心思。
那边江茴和方太太带着几个孩子玩笑,付春生还在东拉西扯,师雁行就先行快人快语道:“付老板的意思我明白,咱们就不必绕弯子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师老板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痛快!”付春生也不含糊,“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周斌两口子在外面有庄子、田地,还有下头的人孝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从外面买皮子。
偏周斌又不大喜欢纯粹的商户,付春生还真就一点儿求见的机会都没有。
同城诸多对手中不乏拉帮结派者,能与周斌搭上话的少之又少,也不愿意多付春生这么一个竞争者,把他愁得不行。
一直到年前年前腊月,付春生又去县衙周围寻么机会,偶然间发现师雁行竟频繁出入,这才跟见了救星似的上了心。
“您是外来的,在这州城之内并无同盟,况且做的又是吃食买卖,咱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龃龉……”
事到如今,付春生也不瞒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进一步证明双方合作的无害。
师雁行回头看了花厅内玩耍的鱼阵和江茴一眼,“付老板的意思我明白,可您不该对我的家人耍心机。”
江茴天性纯善,又是当娘的,最见不得女人孩子受难,可付春生却偏偏利用了这一点,这是师雁行最无法接受的。
若不就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日后他们自以为拿捏到了把柄和软肋,岂不要变本加厉?
付春生老脸微红,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这事确实是他们办得不地道。
甚至一开始那宴会的座次都不是这么的。
是付春生偷偷打发人买通了排列座次的管事,将两家调到了一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付春生竟站起身来作了个揖。
“师老板,这事儿是我的不是,千不该万不该耍这样的心眼儿。您大人雅量……”
别说外面的方太太和江茴等人,就连师雁行都对付春生另眼相看起来。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他的岁数都能赶上三个自己了,还能当着外人的面儿认错赔礼,这副能屈能伸的劲儿就难得。
师雁行不躲不避,大大方方收了。
这是她应得的,也是江茴和鱼阵应得的。
外面方太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偷眼去看江茴,有点不自在。
自家男人在里面对着个小姑娘赔礼道歉,她心里也过不去。
“江太太……”她来到江茴跟前,低声道。
江茴摆摆手,笑了下,“罢了。”
还是那句话,都不容易。
作为母亲和妻子,她能理解对方的做法和心情,但……并不完全认同。
就这样吧。
若日后两家有缘分合作,那就合作。
可若想让她跟柳芬、宫夫人等人那么毫无芥蒂地亲密相处,万万不能。
里面师雁行受了礼,也不摆谱,一针见血地对付春生道:“付掌柜实在抬举了,可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多么大的本事,没能力影响周大人和黄夫人的好恶。咱们丑话说在头里,如果您指望我就这么大咧咧帮忙引荐,那么抱歉,实在做不到。”
她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时至今日,在黄夫人跟前说笑,还得提前在心里打上五六个滚儿呢,哪儿来的底气去帮别人牵线搭桥?
她有自知之明!
黄夫人待见自己,一是看在背后师门的面子上,二是她是真能干,也是真有眼色。
可如果拿着这点染料就想去开染坊,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路走来,师雁行没少受过别人的帮助,也愿意帮别人。
但前提是先保住自己。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师雁行说的这样残酷的话,付春生还是禁不住苦了脸。
“师老板说的这话我都懂,”他用力叹了口气,有些无措地搓着巴掌道,“大家都知道您主意多,您看能不能想法给我指条明路?”
这位师老板从出现到崛起速度惊人,而他走的每一条路,几乎都是前无古人,剑走偏锋。
师雁行想了一回,说:“法子么,倒不是没有,可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起效。甚至不敢保证你能不能熬到起效那天。”
付春生正处在不进则退的关键时期,听了这话如闻至宝,哪还顾得上后面的?立刻点头如啄米道:“是是是,咱们做买卖的,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您尽管说。”
师雁行的法子很简单:
独特性。
“不怕说句您恼的话,外面做皮货生意的不止您一家,凭什么让周大人另眼相待呢?还是一句话,独一份!您必须得弄到点外面难得一见的好货色,我才有胆子往上面送,不是吗?
而且这个送,也不是现在马上就送,我必须要在自保的前提下找合适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是几个月,也或许是一年,两年,您等得起吗?
甚至就算送了,我也不可能主动表明来路,那样吃相就太难看了。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是谁送的,就算知道了,人家也未必给回应,您得有个准备。”
官至通判了呀,又是京城里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从物品的稀罕性上打动人,真的就是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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