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庆贞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欣赏却也遗憾,所以这次重新召回,直接将裴远山安排在远离争斗漩涡中心的国子监。
清贵,没有危险。
裴远山不能入阁,那么退而求其次,柴擒虎又在认识的官员中划拉一遍,锁定了两位。
这两位都跟裴门没有直接关联,但其中一位是裴远山的好友的好友,平时往来虽不多,但他对裴门的印象很不错。
当初裴远山被贬黜离京时,也曾随大流跟着上过折子。
如果此人入阁……
回家后,柴擒虎将自己可能近日离京的消息告诉了两位师兄,又让阿发收拾行囊。
“天气渐热,我不大畏寒,只捡两件薄袄装上,另几件应急的春衫即可。若天热起来,就地买夏衫也就是了。”
宋云鹭忙问:“怎么这么急?什么时候走?我得告诉师父一声,柴大人知道了么?哎呀怎么偏偏是今年?年底能回来么?回头飒飒来了可怎么好?你能赶回来成亲吗?”
越急事儿越大。
一大串问题丢出来,宋云鹭先就把自己问懵了。
不行,不能乱,我是大师兄,得稳住!
冷静片刻,宋云鹭再次开口,然后:
“怎么这么急?什么时候走?我得告诉师父一声,柴大人知道了么?哎呀怎么偏偏是今年?年底能回来么?回头飒飒来了可怎么好?你能赶回来成亲吗?”
柴擒虎:“……”
田顷:“……”
大师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柴擒虎一把按住宋云鹭,“暂时不要声张,师父在城外,我爹在驿馆,往来动静太大,等我走了再说也不迟。”
庆贞帝虽未言明,但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可见防守之严苛。
柴擒虎和其他入京述职的官员们都住在驿馆,裴远山则在数十里外的城郊国子监,出入都需要验明正身,太远也太不便。
田顷也有点慌,挣扎半日,转身去自己屋里摸了一沓银票出来,二话不说塞到柴擒虎包裹里。
“穷家富路,有钱能使鬼推磨,带上,都带上!”
当官的犯法大多为财,如果真遇上关口,保不齐就能救命的。
到了这份儿上,柴擒虎自己都不知道要面临什么,便没拒绝,只道了谢,又把自己琢磨的入阁一事说了。
宋云鹭和田顷对视一眼,就都明白了:
事关张阁老!
想明白之后,哥儿俩更担心了!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柴擒虎缓缓吐了口气,恍惚间觉得有种异样的兴奋在血脉中奔腾。
富贵险中求,在官场上,想升官就得立功,要立功就没有不险的。
他还想给小师妹挣诰命呢,不趁年轻拼一把怎么成?
若此番退缩不前,陛下必然大失所望,日后……就没有日后了。
“虽是年底成婚,但飒飒必然提前来预备开店事宜,”柴擒虎抓着宋云鹭和田顷一一叮嘱,“届时我未必赶得回来,你们帮我多费心。”
田顷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
宋云鹭坐立难安,“唉!”
说的这都什么话,听起来怪不吉利的!
第二天,柴擒虎照例与父亲见面,并没说自己要离京的事。
但知子莫若父,柴振山一眼就觉察出不对,隐晦地试探一句,柴擒虎就点了头。
柴振山沉默半晌,抬手用力捏了捏儿子的肩膀,“万事当心,飒飒还等你回来成亲呢。”
不知不觉中,儿子的肩膀也这样厚重了,果然像是能担得起事儿的爷们儿啦。
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当初,夫人和儿子眼巴巴等自己回家,如今,他也要等儿子回家喽!
柴擒虎笑笑,“好。”
当天夜里,柴擒虎就接到密信,次日凌晨带着阿发赶到城门口。
城门未开,内侧沿街停了一溜儿青布篷子马车,从选材用料到做工,甚至连拉车的马的毛色都几乎一模一样。
整条街都戒了严,往日已经开始活动的铺面摊子都一丝人气儿也无,道路两侧站着精锐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神情肃穆。
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间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二月初的清晨还很冷,柴擒虎看着自己鼻腔里呼出来的白汽,飞快地数了一遍,大约是十七辆。
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七人,甚至更多人如自己这般接了密旨,要在同一日同时同地出发。
而在这之前,朝中竟无人知晓!
柴擒虎暗自心惊,庆贞帝竟防备张阁老一党到如此境地了么?
早有卫兵上前,核查了柴擒虎的腰牌后引着他到了马车上。
从外面看时,马车其貌不扬,进来之后才发现内有乾坤,极其宽敞,极其平稳,两个成年男人上来都没有一丝晃动。
中间甚至有张狭长的小桌,上下多有抽屉和文房四宝,并许多铜扣,后期可以用来固定火炉、油灯等。
阿发早年就跟着柴擒虎天南海北的走,心性坚定,饶是如此,也不觉毛发悚立,大气不敢出。
又过了会儿,外面陆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其他钦差到了,期间竟无一人出声。
不多时,柴擒虎所在的车帘被挑开,又钻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官员和随从。
对方也没想到车里已经有了人,眼睛微微睁大,迅速收敛心神,朝柴擒虎拱手示意。
柴擒虎还礼,趁着车帘尚未完全落下,飞快地往外看了眼。
还在源源不断有人来,都如自己这般轻装简行。
看不清正脸,可瞧着背影和步态,年纪大约都不大。
想也是,官做久了,牵绊难免就多,出去奉旨办事时便会瞻前顾后……
帘子才落下,马上又被人掀开,一个内侍挑着灯笼朝柴擒虎和同车那位官员脸上照了照,低头核对名单和画像,然后对外头点点头,“到齐了,对上了!”
紧接着便有一人丢进来一包东西,“出城再看。”
说罢,自己跳上马车,竟抬手一鞭,催马走了。
远近马蹄声,车轮转动声,“塔塔”响成一片,在这寂静的清晨分外清晰。
似乎另有骑兵跟在马车两侧护送。
想来也是,这次撒出去办大事的多是文官,总不能真叫他们死在外头……
柴擒虎和临时战友对视一眼,相互谦让一回,先一起取了包袱,再一人掌灯,一人翻开,两人一起看。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转眼出了城,月色下的十七辆马车像蚂蚁一样,沿着官道各岔路口分开,驶向遥远的各地。
柴擒虎二月初离京,师雁行二月中就得到消息了,只除了当事人本人之外,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师雁行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能被派出去干这样隐秘的活儿,足可见庆贞帝对柴擒虎的信任和厚望,他还这样年轻呢!
担心的是,这样的活儿就没有好干的。
怕江茴和林夫人担心,师雁行暂时没告诉她们,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听田顷说,这次朝廷派了好些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出去,非常突然,也非常隐秘,谁都不知道谁去了那儿,倒是能最大程度保证钦差们的安全。
师雁行强迫自己冷静了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进京事宜。
今年杜泉和周斌都不走,哪怕看在裴门的面上,也必然会全力保障师家好味的生意。
这俩人私底下都拿着分红呢!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直接将江茴和鱼阵带过去。
盘账的事,这两年江茴带的两个财务小姑娘也已可以独当一面了,卖身契都抓在师雁行手里,上头又有杜泉和周斌两位大人坐镇,再叫心腹两个月汇总送一次账本子,就出不了大问题。
林夫人自然也跟着走,大家一起上路,还能蹭官道呢。
京城那边的酒楼早就定好,倒不必临时着急忙慌找地方,可前任房东留下的底盘少不得收拾,又要去衙门报备,招募人手等,说不得也要一两个月。
天热不便赶路,尽早不尽晚,出发时间便定在六月十六。
进京的消息传开后,郑家自不必说,杜泉和周斌等人也各有表示,师雁行母女三人四处赴宴、见人,忙得不可开交。
六月十六,吉,宜乔迁。
一大早,车队就从师家缓缓驶出,一路出了沥州北门,化作一条蜿蜒的长线往京城方向去了。
第174章 节度使
师雁行母女三人此番随林夫人进京, 打的是准儿媳妇的名头,一路也可走官道、宿驿站。
娘儿仨不欲多生事端,笨重家具一概不带,只揣足银票和体面的四季衣裳、首饰, 外加一些用惯了的器具, 故而车队虽长, 京城师家好味分店的员工们坐的马车倒是占了大半。
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们,除了被拐卖时, 何曾出过远门?都稀罕得不得了, 一路上顾不得热,纷纷掀开窗帘看。
师雁行也不约束她们, 反正要不了几日也就腻了。
出发前, 她对沥州和五公县那几家店铺进行了人事调整, 提拔一批,带走一披。
郭苗一大家子都在地方上, 因舍不得亲人,便留守当地, 兼任“云山府总负责人”。
临行前,郭苗还唏嘘道:“掌柜的, 但凡我再小几岁,没成亲, 指定就跟您走了。”
她不后悔这样的选择, 只是有些遗憾。
师雁行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日子还长着呢, 等以后我会安排基层骨干进京进修, 你照样有机会。”
听了这话, 郭苗复又欢喜起来,又连夜给妹妹四子写信,叫她好好学,最好来日能直接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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